蒯秀英更是吃惊，问道：“怎么，你还要留在麋林？”
杜慎言不愿对母亲过多解释，想着说道：“现在还说不好，再看看吧，慎行倒是想叫我去他那儿，可我想自己干。”蒯秀英忙问：“你自己干，干什么？”杜慎言失笑道：“妈，你先别问了，等我这边有了进展，我会告诉你的，爸呢？”蒯秀英说道：“你爸刚去麻将馆打麻将去了，他最近交了些牌友，牌瘾大着呢，慎言啊，不是妈担心你，你也知道，这些年你始终不太平，你爸对你有成见，并不能全怪他，他也是为了你好，只是方式不太对，现在你又没了工作，他待会儿要是知道了，估计不会给你好脸色，你得让着点儿，别跟他顶嘴，知道吗？”杜慎言憨憨笑道：“我都习惯了，没事的，我不会跟他顶嘴，他说什么，我就当没听见，妈，李总那儿怎么样了？你们都去看过他了吗？”
蒯秀英点头叹道：“李鹤年前天做的手术，我和你爸都去看过了，听医生说，手术效果还可以，不过需要进一步的观察，这几天，慎行从公司请了假，一直留在医院照顾他，我想给他换换手，可他说用不着，其实难怪，这种时候，咱们这些人确实帮不上大忙！”杜慎言微微笑道：“妈，我这次回来呢，暂时先在家住段时间，晚上我想去看看李总，明天我还要找永泰说说话，这家伙真有种，最近都不肯接我的电话。”黄永泰和刘沁离婚一事，蒯秀英自然早已知晓，说道：“你是该尽快去看看李鹤年，不过黄永泰那儿，你最好还是别干预，人家都已经离婚了，你是个外人，你能说什么？”杜慎言说道：“我没想跟他说什么，我就想问问他，到底怎么回事，永泰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我不能看着他越陷越深！”
蒯秀英不同意，摆手说道：“慎言，你听妈的劝，清官难断家务事，好朋友又能怎样，你就算说破嘴皮子，他们俩也不可能复合的，你想想你和林凡，是不是这个道理？”杜慎言笑道：“是是是，我没打算让他们俩复合，但是永泰还欠着刘沁三十万呢，咱们做男人的，无论做什么事情，都得讲究个堂堂正正，他和刘沁离婚，我没有意见，可是这笔钱，他必须还给刘沁，不然，我都替他亏心！”蒯秀英又是一惊，说道：“还有这回事？”杜慎言点头继续说道：“这都是夏姌妈告诉我的，我想应该不会弄错，而且他和那个司晓曼，办的那间酒吧，恐怕就是用的这笔钱，他带走李总的时候理直气壮，怎么轮到自己，又变得如此龌蹉小人，我必须要向他讨个说法。”蒯秀英越听越是心惊，忙道：“这么说，我更不能同意你这样做，慎言，我发现你不是在打抱不平，你是在怨恨黄永泰，所以想借这个机会，找他要说法，其实他能给你什么说法呢？他又不是欠你的钱，你有什么资格出头？”
杜慎言不愿多言，起身笑道：“行了，妈，我有我的主意，不会乱来的，我现在先出去有点事儿，待会儿杜林放学，我会顺道去接他。”蒯秀英跟着问道：“你才刚回来，又要去哪儿？”杜慎言摸着车钥匙，说道：“我去看看于阿姨。”蒯秀英点点头，说道：“嗯嗯，那我去买点韭菜回来，晚上咱们吃饺子。”其实杜慎言的心里，不知为何，他越来越觉得，自己与父母的观念，存在很大的冲突，若是回到从前那会儿，他或许就能听从母亲的劝导，放下自己的固执，转而做个唯命是从的乖孩子，不过时至今日，他已经不再这么认为，每当举棋不定之时，似乎只有于晗冰，能够为他指明方向。
杜慎言见到于晗冰的时候，她就坐在窗前的斜阳下，端着老花镜，正在一叠稿件上写着什么，杜慎言忽然注意到，她的白发与日俱增，闪着丝丝的光辉，无论她的内心多么坚强，苍老和憔悴还是不可避免的，在她身上渐渐加速起来，对于杜慎言辞职一事，于晗冰并没有感到意外，相反还有着一点点的赞赏，甚至当杜慎言说出自己的想法，要找黄永泰好好谈谈时，她也没有阻拦，只是面带微笑，却不置可否。
杜慎言问道：“妈，你为什么不说话？”
于晗冰笑着反问道：“你想要我说什么？”
杜慎言笑道：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，我怕我太冲动，好心办坏事？”
于晗冰说道：“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，你能意识到自己的缺点，已经难能可贵，不过就这件事情而言，我不反对你这样做，但是你要明白一点，你并不是为了刘沁，而要求黄永泰给出合理的解释，你是为了你自己！”杜慎言愣道：“为了我自己？”于晗冰笑道：“就是为了你自己，你需要弄清楚，像黄永泰这样的朋友，是否还值得你再继续交往下去，一个人的品质是否优秀，平时是分辨不出来的，只有关键时刻，才能让你做出决断。”杜慎言顿时有些茫然，于晗冰又笑：“慎言啊，有句老话说，不看朋友对自己，就看朋友对别人，你和黄永泰的交情，到底有多深厚，能够经历什么样的考验，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，别人无法给你太多建议，我只是希望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，都要站得稳，看得远，千万不要因为短暂的蝇头小利，而埋葬掉自己的原则，正所谓疾风知劲草，守住底线和原则，才能有所担当，不随波逐流。”杜慎言笑了笑，说道：“妈，这些道理我都知道，我只是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，有原则固然好，但是也会到处碰壁，我碰过的壁实在太多，所以不那么自信，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，我知道该怎么办？”
于晗冰呵呵笑道：“其实你和夏姌都是一样的性格，平时怎么都好，不愿意与人争执，但是犯起倔来，却又比谁都拧，我跟你说的这些话，也不全都是指黄永泰，我是在提醒你，不要心生魔障。”杜慎言愣了愣，说道：“妈，我没有”于晗冰摆手笑道：“我知道你没有，你是个好孩子，正直正派，心地善良，所以眼里糅不得沙子。”杜慎言听着这些话，不由得心生惭愧，脸上一热，笑道：“妈，你别这么夸我，正直正派也不见得就好，老天爷是不长眼的，刘沁嫂子那么好的人，结果又能怎样？”于晗冰默默的看着他，良久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你是不是心里又在想着夏姌，慎言，生活有时候，确实没那么公平，我是过来人，我明白你的感受，夏姌以前常常问我，她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，我就告诉她，她的爸爸是为自己的信念而死，所以他不后悔，而且很幸福，只是当时我没想到，夏姌竟然选择和她爸爸一样，为了自己的信念，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，我认为她也不后悔，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，她并不会改变决定，甚至没有任何的犹豫。”
杜慎言已是心痛如绞，禁不住就要流出泪来，忙道：“妈，你别说了。”
于晗冰点点头，又笑：“好孩子，我相信你能听懂我的话，人不畏死，又有何惧之呢，重要的是你得做你自己，不要在意那些虚无缥缈之物，只有做回你自己，你才能活出价值，否则，只是一具贪恋荣华富贵的臭皮囊而已。”于晗冰苦口婆心的劝导他，目的就在于扭转杜慎言的心态，自从夏姌死后，她已经好几次觉察出来，杜慎言很有些经受不住外界诱惑的倾向，或名或利，又或所谓的获得认可，这些都让于晗冰感到深深的担忧。
从夏姌家中离开，杜慎言坐在车里，足足抽了小半包的香烟，这才发觉已是日头渐西，赶紧收拾心情，开车赶到南埠中心小学的大门外，然后下车过街，一眼便瞧见，岳爱珍带着几名学生，站在六年级的接送点处，杜林背着书包，正在仰头说着什么，杜慎言紧赶几步，上前笑道：“岳岳老师，辛苦你了，不好意思，我来的有点晚。”杜林看见父亲，不禁惊喜交加，叫道：“老爸，你怎么回来了？”岳爱珍却是脸色微沉，并不搭理杜慎言，冲着杜林说道：“杜林，回去别忘记背诵课文，明天早上要默写，还有这次月考的试卷，要让你的奶奶签字。”杜慎言当然知道岳爱珍对他成见颇深，所以拉着杜林的手，感觉有些尴尬，笑道：“那个岳老师，我刚从于阿姨那里过来，我”
岳爱珍瞧瞧他，叹道：“杜慎言，当着孩子的面儿，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，你最好不要自讨没趣，你请人照顾夏姌她妈，这些我都知道，这是你应该做到的，但是，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你，说句难听点儿的话，我始终认为，是你害死夏姌的。”杜慎言已经有些自讨没趣，捏着鼻子点点头，说道：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是我对不起夏姌，我会尽我的所有能力补偿，我也没有奢望你能原谅我，我只是非常感谢你对杜林的照顾。”岳爱珍冷笑道：“我是杜林的班主任，这是我的职责，用不着你感谢。”说着，她便偏过头去，朝着另外一位匆匆赶来的学生家长，笑容可掬的说道：“王翰，你爸爸来接你了。”杜慎言本已走出去几步，听见王翰这个名字，不由得再次扭过头来，瞧着是位风度儒雅的中年男人，中等身材，面皮白净细嫩，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，颇有几分绅士的味道，杜林拽拽他的手，轻声说道：“老爸，那个就是王翰他爸，在路州大学做教授，你还是别看了，咱们快走吧！”杜慎言笑着转身，刮刮儿子的小脸蛋，说道：“行，咱们回家，奶奶晚上包饺子，韭菜鸡蛋馅的。”
晚上十点半，杜慎言陪着杜林写完作业，又检查了一遍，然后看着儿子上床，这才换鞋打算出门，蒯秀英问道：“你现在去医院？会不会晚了点？”杜慎言笑道：“晚点儿才好，白天李总那儿人多，我想说句话都不成，这会儿安安静静的才方便。”蒯秀英笑道：“看来你还真是做地下工作的，看个病人也得挑时候，嗯，去吧，去吧。”杜慎言没有开车，而是骑上自己那辆小电摩，一路来到人民医院的楼下，他仰头瞧了瞧，忽然有些犹豫起来，想起殷南珊跟他说的那些话，却不知道待会儿见到李鹤年，又该如何开口。
正在这时，有人冲他走过来，远远的叫道：“杜警官？”听到这个称呼，杜慎言不由得一愣，原来竟是护士小杨，虽然杜慎言早已离了派出所，她却一直没有改口过，杜慎言连忙笑道：“哦，是小杨啊，你好，你好，好久不见！”小杨上下打量着他，问道：“杜警官，你怎么这会儿来医院？有事吗？”杜慎言说道：“是是是，我来看个病人，他这几天刚做完手术。”小杨问道：“谁呀？你家的亲戚？”杜慎言点点头，笑道：“嗯，应该算亲戚吧，就是新华美的李总。”小杨惊道：“你和李鹤年是亲戚？”杜慎言笑道：“怎么？我不能和他做亲戚吗？”小杨怔了怔，将他拉到一边，然后看看周围，低声说道：“杜警官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只是我没有听夏姐说过。”夏姌在世的时候，与小杨情同姐妹，而且每次杜慎言带着冯继昌来医院看病，也都是小杨帮着照应，言及于此，杜慎言暗暗叹息，并不顺着话题往下多讲，笑道：“我来的是有些晚，也不知道李总这会儿睡了没有？”
小杨想着说道：“晚点儿不是问题，只是只是？”
杜慎言不无诧异的望着她，问道：“李总的手术状况不好吗？”
小杨摇摇头，说道：“手术还可以，基本符合预期，不过杜警官，是这样的，根据公安局方面的指示，所有前来探望李鹤年的相关人员，咱们这儿都要作出详细记录，当然，正常探访没关系，若是非正常探访的话，可能就你明不明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