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慎言一惊，问道：“什么叫非正常探访？”
小杨叹了口气，解释道：“你挑在这个时候才来，就属于非正常探访，公安局肯定要做调查，而且李鹤年的病房，已经安装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，所以你有什么悄悄话，要对李鹤年说，恐怕行不通，其实按照规定，我本不该告诉你这些，可我还是觉得，有必要提醒你一下。”杜慎言顿时有些发懵，小杨瞧着他的脸色，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，又道：“我不知道你和李鹤年，到底是什么关系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，你最好小心一点儿，不要无端招来嫌疑，会很麻烦的。”杜慎言吓出一身冷汗，他没想到李鹤年已经取保候审，居然还会面临如此严密的监控，甚至就连李鹤年自己都不知道，如果不是小杨提醒他，他就这般冒然去见李鹤年，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样的弥天大祸。
小杨推推他的胳膊，说道：“杜警官，杜警官，你听明白没有？”
杜慎言惊怔过来，点头说道：“我明白，谢谢你小杨，你能不能帮我个忙？””我帮你的忙？“小杨一愣，立刻醒悟，忙道：“不行，不行，不是我不帮你，要是被别人发现，我的工作就没了。”杜慎言凑到她的耳边，轻声说了几句，接着央求道：“求求你，就这一次，时间不会太长，最多半个小时。”小杨斟酌再三，想着说道：“好吧，我就帮你这一次，杜警官，我相信你是好人，不会干坏事的，但是你必须答应我，最多不能超过半小时，如果超过半小时，我可没办法保证。”杜慎言大喜，点头如捣蒜，笑道：“不会，不会，不会的，我只需要半小时，说不定二十分钟就行。”
又过一日，傍晚，黄永泰下了班，开车回到凤凰镇的路人酒吧，刚刚跨进店门，就见到司晓曼的脸色，有些不对劲，以为她是身体不适，连忙关心的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”司晓曼冲着楼上努努嘴，轻声说道：“杜慎言来了，这会儿在楼上等你。”黄永泰略作惊诧，随即淡定如初，摆摆手，抬步上楼，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包，杜慎言端着茶杯，正在自酌自饮，神情泰然自若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，黄永泰关上房门，笑道：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杜慎言替他倒了杯茶，笑道：“我昨天刚到家，打你的电话也不接。”
黄永泰坐下来，笑道：“工作太忙，有时候不方便。”
杜慎言笑了笑，点头说道：“是啊，黄科长如今肯定不一样，春风得意马蹄疾嘛，哦，对了，这个还给你。”说着，他从身边掏出一沓钞票，放在桌上，又道：“这是你借给我的一万块，加上一年的利息，一共一万五。”黄永泰取过钞票掂了掂，笑道：“一年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息，这个生意不错，哎呀，敢情你是知道我最近手头紧，所以急着回来还钱的？嗯嗯，看来你杜经理混得也还可以，不然不会这么大手笔。”杜慎言瞧着他，目光变得有些冷峻，叹道：“永泰，咱们俩认识多少年了？什么时候说话，像今天这样客气的？”黄永泰呵呵笑道：“是你对我太客气，杜慎言，你就直说吧，来找我有什么事？”杜慎言喝着茶，思忖片刻，说道：“我想请你还了刘沁的三十万，你们两个夫妻一场，如今好聚好散，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？”黄永泰哑然失笑道：“杜慎言，你是不是有毛病，我们夫妻间的事情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，刘沁都不来找我，你犯得着皇帝不急太监急吗？我再说一次，你听清楚，三十万是我辛辛苦苦挣回来的，这是我的钱，我凭什么还给她？”
杜慎言笑道：“你别着急。”
黄永泰说道：“我不着急，是你自己着急。”
杜慎言摆摆手，又道：“永泰，咱们都是讲道理的，你扪心自问，没有刘沁他爸，你能做到派出所的所长吗？做人要有良心，要饮水思源，吃三个包子填饱肚子，不能说只有最后一个包子有功劳，没有刘沁他爸给你的机会，你未必就能怎么样？”黄永泰脸色涨得通红，嘴角微微抽动，显然杜慎言的这些话，已经戳中他的心病，冷笑道：“杜慎言，我没良心，你有良心，你可别忘了，当初你给人家做司机的时候，是谁帮你调来路州工作，还帮你搞到正式编制，是你自己太混蛋，非要跟那个高斌过不去，所以才被开除的，这也是我的错吗，不错，我承认，刘沁他爸确实给了我机会，但是没有我自己努力，我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吗，要是我黄永泰没半点儿能耐，这次刘沁他爸早把我搞掉了，也用不着你来这儿装什么高尚，杜慎言，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吗？你就是拎不清，脑子里头有水，遇到什么事情，非得跟别人拧着来，照你这样下去，更倒霉的日子，还在后头呢。”
杜慎言并不着恼，点头笑道：“是是是，我也承认，我是有点儿拧巴，所以我常常反省我自己，哪些事情做得对，哪些事情做得不对，但你有没有反省过你自己呢？”黄永泰被他差点儿气乐了，说道：“我反省？我反省什么？我做每件事情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，不是像你那样猪脑子，行行行，杜慎言，咱们什么都别说了，话不投机半句多，你说服不了我，我也说服不了你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朋友，我会很高兴，以后咱们还像从前那样，如果你不认我这个朋友，那么随你的便，想要我还钱？做你的春秋大梦去！”杜慎言端着茶杯，还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，淡淡笑道：“我当然认你做朋友，正因为如此，所以我才不能看着你如此厚颜无耻，沦为卑鄙小人，你和司晓曼的关系，我可以不予评论，但是，你是个男人，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气度，欠女人的钱，而且还是前妻的钱，你心里很好受吗？”
黄永泰勃然大怒，拍着桌子喝道：“杜慎言，你放屁，你还好意思说我，你没欠女人的钱吗？林凡偷偷塞给你十万块，你以为我忘了？你瞧瞧你自己这个德性，整天吊儿郎当的，口袋里头穷得叮当响，娶个二手货的老婆都守不住，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。”杜慎言按耐住性子，想着又道：“永泰，这么说，你是铁了心不还钱了？”黄永泰双手撑住桌面，将脸凑近他道：“我就不还，你能拿我怎么样？嘿嘿，不是我小瞧你，你也就是说说而已，你要是心疼刘沁，你掏钱还给她呀？慷他人之慨，你可真有出息！”杜慎言的心里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，再也无法控制情绪，忽然啐出一口吐沫，正中黄永泰的鼻梁。
看着黄永泰上了楼，司晓曼坐在柜台里面，就一直心绪不宁，有种极强烈的不祥预感，不知道这对曾经的好哥们，将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，正在六神无主，陡然听到咚咚声响，像是楼上有人打架，不由得大惊失色，急忙上楼赶到房间，推开门时，只见黄永泰双手掐住杜慎言的脖子，将他压在地板上，司晓曼急道：“别打，别打了，永泰，快住手！”黄永泰冲着杜慎言脸上就是一拳，怒道：“你他妈的敢用吐沫吐我，你是活腻了吧。”杜慎言亦不相让，腾出手来，也在他的肚子上给了两拳，喘着粗气叫道：“黄永泰，你就不是个东西，我有眼无珠，居然跟你这种人交朋友，我呸！”)≈!
晚上，黄永泰怒气冲冲的坐在沙发上，鼻梁清淤紫肿，额角和嘴边还贴着两块创口贴，司晓曼打来洗脸水，放到他的面前，不无心疼的责怪道：“你也是的，有话不能好好说吗，现在打成这个样子，明天还怎么上班？”黄永泰看着电视节目，越想越是气愤，拿起遥控器就砸了过去，怒道：“我不好好说，他让我好好说了吗？什么东西？去去去，拿走，拿走，我这会儿不洗脸，你别看我，他比我还惨呢，在部队那会儿，他就不是我的对手，还敢跟我动手动脚？我打不死他！”司晓曼坐到他的身边，叹道：“永泰，其实说到底，这件事确实是咱们不对，我要是早知道你那三十万，是拿刘沁的钱，我就不该”
“我的钱！”黄永泰喝道：“那是我的钱。”
司晓曼眼眶一红，说道：“你冲我吼什么，我又没有得罪你。”
黄永泰这才发觉自己的情绪，有些过于激动，拉着司晓曼的手，缓缓说道：“对不起，我不该对你这样。”司晓曼顺势靠在他的身上，说道：“没关系，我知道你心里难过，毕竟你和杜慎言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，现在说翻脸就翻脸，还打得鼻青脸肿，换作谁都不好受，今天杜慎言来的时候，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谈不拢，但我没想到会这样。”黄永泰轻轻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也没想到，这家伙简直是个疯子，自己生活不如意，把气撒到别人身上，你说我对他算是不错了，他老婆跟人家跑了，我就苦口婆心的劝他，要对生活有信心，明天会更好，他没钱的时候，我也是尽量帮助他，只要他有需要，我从来没说个不字，我哪里会想到，他居然为了刘沁，真敢对我下手。”
司晓曼问道：“他跟刘沁的关系很好吗？”
黄永泰苦笑道：“他跟刘沁能有什么关系，还不都是通过我。”
司晓曼又问：“那他为什么这么做？”
黄永泰摇头说道：“你问我，我问谁去？所以我才说他是疯子，但凡脑子正常点儿的，都干不出这种事情，不过以他的性格，倒也不奇怪，凡事喜欢认死理，总是不会转弯，他在派出所的时候，我就经常提点他，要知道变通，做事要带脑子，看来我说的那些话，他从来就没听进去过，现在反而变本加厉，而且你瞧瞧他交的那些朋友，没几个不是一根筋，徐鹏虞振伟还有那个殷南珊，想法就是跟别人不一样，更别提夏姌！”司晓曼笑道：“你难道不是他的朋友，你也是一根筋？”黄永泰耸耸肩膀，笑道：“你这叫鸡蛋里面挑骨头，不错，我是他的朋友，可我并不认同他的思维方式，就拿他和林凡的事情来说吧，若是我知道林凡过去那些情况，打死我也不会娶这个女人的，并不是说林凡不好，而是这样的女人娶进门，肯定后患无穷，他们俩的婚姻，本来就不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，杜慎言又是个老实人，怎么可能守得住？林凡不出轨，那才叫咄咄怪事！”
司晓曼想着笑道：“我怎么觉得，你这话里话外的，还是偏向杜慎言多一点？”
黄永泰一愣，说道：“有吗？”
司晓曼说道：“当然有啊，你说杜慎言是个老实人，那就是指着林凡欺负老实人，难道不是偏向杜慎言？”黄永泰失笑道：“这是你的理解错误，我没有偏向谁，也没有指责谁，我只是实事求是，尽量客观的看待问题，杜慎言就是缺少这种理性分析，所以才会到处不断的碰壁，就像今天这件事，你说他是何苦来哉，非得跟我较劲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，有没有这个能耐，现在好了，大家一拍两散。”说着，他把目光投向桌角的一沓钞票，正是杜慎言留下来的一万五千元，叹道：“他大概来之前，早就想好了要跟我断交，好啊，好啊，从今往后，他是他，我是我，谁也不欠谁的了。”
司晓曼挤了把毛巾，用手指捏着，轻轻触碰他的伤处，说道：“别动，我再给你擦擦，永泰，你要答应我，以后甭管遇到什么情况，君子动口不动手。”黄永泰龇牙咧嘴的，嘶嘶两声说道：“我是人不犯我，我不犯人，人若犯我，我必犯人，今天不是他啐我吐沫，我也不会打他，哎哎，稍微轻点儿，这个杜慎言，真是越活越回去，尽玩些小孩子的伎俩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