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淼正式退居二线,有资格,且有能力接替他的人选,其实并不多,关淼的得意门生,二支队的支队长沈樑,便是其中呼声最高的一位,当然,张波和周萍也不是没有机会,毕竟他们二位,跟着关淼的时间也不算短,很得支队成员的信赖,不过,最终的结果出台,还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,当朱汉成带着陈海波来到支队里时,曹金刚和赵囡囡等人,俱是张着嘴巴,半天没有回过神来。
作为禁毒支队的支队长,陈海波的业务水准,自然不在话下,大伙儿都不怀疑,只是从禁毒支队到刑侦支队,在这两个部门之间平级调动,就好像是从蜜罐中跳到了火锅里,官职没升半截,麻烦倒招来一堆,如果陈海波的脑子没坏,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,众人皆是十分不解,朱汉成说过开场白后,便把时间留给了陈海波,陈海波笑着频频点头,然后恭送局长大人出门,返身回来,见到众人的目光,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,失笑道:“怎么,大家都是老熟人,用不着这么瞧着我吧,我明白你们在想什么,这个陈海波搞什么,好好的禁毒支队不呆着,跑到刑侦支队来蹚浑水,怕是吃错药了吧,呵呵,实话跟你们说吧,我也不太愿意来,谁都知道咱们刑侦支队,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儿,苦着累着也就算了,要是不能及时破案,黑锅还得自个儿背,有什么办法呢,朱局就是这么安排的,往我家跑了不下三趟,好说歹说做通我的思想工作,我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吧,所以只好勉为其难,先带着大伙儿干起来,张波,你也别顾着自己抽烟呐,来来来,给我一根!”
张波笑着摸出香烟,丢了根给他,笑道:“陈队,香烟不好,你别嫌弃!”
陈海波点起火,搬了张椅子坐下,吐出口烟圈,摆摆手又笑:“我前几天给关队打过通电话,他说咱们支队里头,个个都是好手,特别是张波和周萍,张波脑子活络,吃苦耐劳,周萍胆大心细,敢打敢拼,是他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,其实关队说的这些,我以前就知道,如今咱们有缘能够共事,还希望在座诸位,多多支持我的工作,有什么意见和想法,尽量提出来,一人计短,二人计长嘛,只要多磋商多探讨,没有什么难题解决不掉!”陈海波素来谦逊亲和,说出话来让人如沐春风,既不像关淼那样似个长者,又不像沈樑那样一本正经,众人不由得齐声鼓掌,赵囡囡举手笑道:“陈队,那我先提个意见!”
陈海波微笑着点头,说道:“请讲!”
赵囡囡指着屋子里的空调,说道:“这空调坏了快一个月了,咱们向后勤反映过,可就是没人管,这么大热的天,叫人怎么呆呀?”陈海波走到空调风口的下方,用手试了一试,果然只见吹风,却没什么冷气,说道:“难怪这么热呢,后勤都是干什么吃的,行,我这就给朱局打电话,叫他们现在派人来修,实在不行就换掉,咱们是一线,后勤如果没有保障,还怎么开展工作。”曹金刚趁势笑道:“陈队,还有咱们支队的那两辆车,恐怕也该换换,每次出门办事,不是这儿出毛病,就是那儿出毛病,有碍工作效率啊!”陈海波拨着电话,不假思索的挥挥手,说道:“行,这事也包在我身上,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有毛病就该换,咱们局里又不差那点儿钱。”
众人见他如此的通情达理,于是纷纷七嘴八舌起来,有的说办公设备陈旧老化,有的说最好多配几台笔记本电脑,甚至还有人说,加班加点太多,平时根本没有休息,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叨着,张波和周萍不禁面面相觑,亦是莞尔不已,没想到陈海波居然认真听了进去,并且全都做出回应,有条件办的,现在就办,没条件办的,以后找机会再办,周萍忍不住拍拍桌子,说道:“哎哎哎,好了,好了,敢情在开茶话会呢,陈队是叫咱们对工作提出意见和想法,不是你们说的这些鸡毛蒜皮,都消停点儿吧,陈队,我先说个事儿,关队之所以这次提前退居二线,相信大家都清楚是什么原因,崔得望的案子,一天破不掉,咱们支队的脸面,就一天捡不回来,我想听听,你有什么打算?”
陈海波脱下大盖帽,拿在手里扇了扇,坐回椅子上,想着说道:“不瞒你们说,崔得望的这件案子,我仔细看过卷宗,也征求过关队的意见,总体来说,我同意关队的分析方向,崔得望和徐黎华其实是一个案子,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,具体为什么,我就不再赘述,我相信你们都知道,问题的关键,就在于凶手的杀人动机,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,总会水落石出,那么你们想想,徐黎华和崔得望两个人的共同点是什么?”张波说道:“是啊,共同点是什么,共同点就是杜慎言,他们俩都跟杜慎言有过矛盾,一个把杜慎言打成重伤,住进医院,一个陷害杜慎言,把他送进拘留所。”陈海波点点头,敲着桌面,说道:“所以杜慎言就是解开谜底的那把钥匙,张波,咱们放在麋林的眼线还在吗?”
张波说道:“在,不过杜慎言最近带着儿子去了北京,也没什么异常,哦,对了,他的前妻林凡,现在也在麋林工作,还是省电视台的主持人,这个有问题吗?”陈海波抓过张波的烟盒,又点了根烟,想了想,说道:“杜慎言的电话,你们有没有监听?”张波看了一眼周萍,然后摇头说道:“这个不符合规定,所以没有监听他的电话,而且咱们安插在麋林的眼线,只能观察他在营业部和住所附近范围内的动向,别的也无法掌握,毕竟咱们的人手和经费都不足,不可能实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跟踪监视!”陈海波笑了笑,说道:“所以我说嘛,又不监听电话,又不二十四小时跟踪,你们怎么可能发现线索。”
张波问道: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
陈海波说道:“先把人撤掉,既然达不到效果,就不要浪费精力。”
周萍一惊,问道:“撤掉?不是,陈队,你刚才不是还在说,杜慎言是破案的关键吗,这会儿又要把人撤掉,那杜慎言怎么办?”陈海波解释道:“不错,杜慎言是破案的关键,但是像你们这样搞法,只能劳民伤财,一无所得,我会向上级申请,全面监听杜慎言的所有通讯联系,至于有没有效果,我现在也没有把握,另外,除了杜慎言以外,他的家属、朋友和同事,也要进行摸底排查工作,包括他的前妻林凡!”张波说道:“这个当然可以,不过关队也曾提交过监听杜慎言的申请,上头没有批准,说是杜慎言不属于嫌疑对象,所以不能采用技术侦查手段!”陈海波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这确实是个麻烦,我估计关队和我的想法差不多,明知道不符合规定,总得申请试试吧,实在不行,咱们再想别的法子,说不定我的面子大,朱局这次就能同意了呢!”周萍听他说了半天,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关淼的老路上,并没有什么新意,不免有些失望,撇嘴说道:“试试就试试吧,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,咱们做起事情,就是条条框框的太多,总是碍手碍脚的不爽快!”
陈海波看看手表,已经接近下班的点儿,于是拍拍手,起身说道:“那就这样吧,大家收拾收拾早点儿回家,明天咱们正式开展工作,我还要去朱局那儿一趟!”众人纷纷起身,走出办公室,陈海波出门的时候,揽住张波的肩膀,又道:“关队还跟我说,他怀疑陈福来的那件案子,也跟这个凶手有关系,冯坤畏罪潜逃,至今不知下落,你是咱们支队里,唯一跟凶手打过照面的,回头我想单独跟你聊聊!”张波愣了愣,说道:“我是跟他们照过面,不过并没看清他们的长相,特别是那个女的,身手十分了得,我反正不是她的对手,所以我认为,他们绝不是普通人,或许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!”陈海波笑道:“今天先不谈这些,想要破这几件案子,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,我就是跟你说说,你回去再好好想想,不用急,慢慢来!”张波点点头,说道:“我明白,陈队,那我先走了!”陈海波站在办公室门口,看着张波等人陆续离去,伸手掏掏耳洞,然后对着手指吹了吹,不由得笑了几声。
晚上,小吃一条街的烧烤店里,虞振伟和陈海波两个人对面而坐,虞振伟提着啤酒瓶,为陈海波斟满一杯,笑道:“表哥,恭喜恭喜啊!”陈海波喝了口啤酒,取过一串烤羊肉,翻着两只眼睛,说道:“恭喜什么?你小子磕碜我吧,我现在在火坑里头呆着呢,老关扔下这副烂摊子,自个儿跑去香港享清福,我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!”虞振伟戳戳烤炉里的木炭,笑道:“说的这么可怜,那你不会找个理由不去吗?”陈海波咬下两粒羊肉,嚼着说道:“柳厅亲自点名,要我挑起这副担子,我敢说办个不字吗?哎呀,还是你现在舒坦,天天玩游戏外带挣钱,哦,对了,你最近跟杜慎言联系过没有?”
虞振伟听他提起杜慎言,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,想着说道:“有事情就联系,没事情就不联系,他现在承包了营业部,整天忙都忙不过来呢,哪儿有空跟我瞎扯淡,怎么,杜慎言有什么问题吗?”陈海波瞧着他这位表弟,知道他在提防自己,笑道:“振伟啊,咱们哥儿俩就没必要绕弯子了,我实话跟你说吧,目前我手上的两件大案子,都跟杜慎言有关,老关他们上次在机场吃了大亏,市里和省里的领导都很重视,所以才把我调过来。”虞振伟喝着啤酒,说道:“那是他们没用,跟杜哥有什么关系,你们不会是怀疑杜哥杀人吧?”陈海波摇摇头,说道:“案子没有正式破获之前,任何人都有嫌疑,当然,据我们的分析,杜慎言亲自参与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不过杀人凶手,却有可能跟他保持着密切联系!”
虞振伟问道:“表哥,你啥意思啊?想要从我这儿打听杜慎言的消息?”
陈海波举杯说道:“来,咱们先喝一杯!”
虞振伟按住他的酒杯,说道:“哎,表哥,你还是把话说清楚,不然这酒我喝不下去,杜哥跟我是啥关系,你应该明白,别说我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,就算我知道,我也不可能出卖他。”陈海波哑然失笑,摇头说道:“谁让你出卖杜慎言了?我也没说他是杀人犯呐,你冲我这么凶干嘛?”虞振伟嘿嘿笑道:“那我哪儿敢,你是我表哥,以后我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,不过情归情,理归理,杜哥跟我也是过命的交情,他又是个老实人,我劝你还是不要针对他,想想别的法子吧!”陈海波慢慢挪开他的手,看了看周围,说道:“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些,你懂不懂?”虞振伟一愣,恍然大悟道:“噢,表哥你是说”陈海波连忙打断他,又道:“我今天的话,就只说这么多,你要咋办,我是管不着的,来来来,喝酒,喝酒,哎,服务员,再来六串四季豆,顺便加点木炭,火都快烧没了!”
陈海波话虽不多,可以意思已经十分明白,虞振伟的脑子就算再笨,也知道他这是在帮杜慎言,却不多想,当即哈哈笑着,跟陈海波碰过杯子,然后一饮而尽,吃完烧烤回到家,虞振伟立刻拨通杜慎言的电话,将今晚陈海波的说辞,原封不动告诉了杜慎言,杜慎言此刻还在北京,正陪着儿子在看电视转播,听着虞振伟絮絮叨叨说了半天,不禁皱起眉头,走出门外,站到走廊上,点着香烟,问道:“你表哥就说了这些?”虞振伟说道:“嗯,大概就这些吧,杜哥,我肯定相信你,但你还得小心点,我瞧我表哥也是这个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