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过一个多星期,冯坤终于拨通了葛诚的电话,说是会从湖南直接赶至路州,来与孟彪见面,地点还约在琼影光华,依旧由他做东,以表仰慕之情,葛诚转告孟彪,孟彪笑了笑,没有什么异议,当即点头同意,八月十日的晚间,屋外瓢泼大雨,电闪雷鸣,会所内的酒吧间里,却是一派和谐、融洽、友好的景象,孟彪、汤琴以及葛诚、钱明明等人见到风尘仆仆的冯坤,自有一番相互介绍,寒暄不已,此时的辛蓝已经去到上海拍摄电视广告,冯坤高兴之余,不免也有几分遗憾,倒是在与汤琴握手之时,不由得多多打量几眼,显得有些疑惑,犹豫着问道:“汤总,咱们之前是否见过面?”
汤琴瞧瞧孟彪,坦然笑道:“申总好眼力,咱们确实见过一面!”
冯坤装作思索的模样,片刻“哦”的一声,笑道:“是是是,我想起来了,前些日子,汤总曾经去过敝司,哎呀,申某有眼不识泰山,失敬失敬!”孟彪在旁笑道:“申总,汤总是我的老同学,也是咱们路州市的女企业家,她所经营的雪绒花进出口公司,年年都是路州市的创汇大户,这次听说申总大驾光临,所以便要一同前来,向申总多多学习!”冯坤连连摆手,笑道:“见笑,见笑,我那点儿小生意,根本不值一提,我听说葛兄弟说,孟总才是生意兴隆通四海,财源广进达八江,手底下能人辈出,猛将如云啊,我应该多向孟总、汤总学习,说实在的,申某初来乍到,也不懂得什么规矩,还请孟总、汤总日后不吝赐教,来,请这边坐。”众人依次坐下,服务生送来各类酒品和吃食,形形色色,一应俱全,将偌大的一张茶几,铺的满满当当,冯坤又是一伸手,笑道:“请请请,我也不知道,几位平时喜欢喝些什么,所以就随便点了一些,招待不周之处,还望孟总、汤总海涵!”
冯坤整容之后,面目天圆地方,口阔鼻宽,加之身形魁梧,谈吐风雅,很有儒士之风,又不失男性气概,颇得汤琴好感,孟彪则一边喝酒说笑,一边留意观察,观察这位来自北方的朋友,是否有何破绽,但是瞧来瞧去,无论相貌举止,还是口音腔调,皆无甚可疑之处,葛诚和钱明明此时作为陪客,自是挑些应景的套话说说,极力增进双方的友谊,酒过数轮,孟彪觉得是时候了,于是呵呵笑道:“据我所知,申总如今的生意,已经遍及中俄蒙三国,实在令人钦佩啊,这次申总前来内地发展,如果我没猜错,想必是要拓展更多的销售渠道,建立更多的合作关系?”
冯坤举杯笑道:“孟总猜得不错,在下是有这个打算。”
孟彪点头笑道:“既然如此,我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冯坤忙道:“孟总请说!”
孟彪指着汤琴,笑道:“申总,我刚才已经介绍过,汤总是咱们路州的女强人,她经营纺织品的贸易,已经很多年,不但经验丰富,而且人脉关系极广,销售网络更是十分畅通,听说申总正在物色溯江省的代理商,而汤总又对贵司的这块业务,很感兴趣,希望增加新的业务渠道,所以”冯坤听着愣了愣,看看葛诚,又看看钱明明,面现为难之色,想了想说道:“这个嗯,孟总,汤总,我快人快语,实话实说,关于溯江省的代理,我们已经找到合作伙伴,我这次出差之前,刚刚签订的合同,实在不好意思!”汤琴闻言大失所望,想着说道:“怎么会这么快?”冯坤笑道:“确实有点快,这也是我做事的风格,汤总可能对我不了解,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拖拉拉,我再冒昧的问一句,汤总那天到我们公司,是不是有意查访的,担心我们是个骗子?”汤琴脸上红了红,喝了口酒没说话,便等于默认,孟彪连忙解释道:“申总不要介意,汤总毕竟是个女人嘛,女人的心眼总要多一些,哪儿像我们这些老爷们,顾前不顾后的,嗯,这么说,汤总想做贵司的代理商,是没有可能喽!”
冯坤笑道:“合同都已经签了,再反悔那不是毁约嘛,要付法律责任的。”
汤琴暗自懊恼,自己怎么小心过头,丧失大好机会,不由得兴味索然,更加不再说话,孟彪倒是渐渐放下心来,这个神秘的申富水,如此肯定的拒绝自己,看来还真是在商言商,并无其他企图,钱明明见到气氛有些尴尬,适时的笑道:“申总,我对你们这一行,是一窍不通的,不过我想问问,你们公司的皮货,是成品还是半成品,比之浙江海宁皮具城,又有什么优势呢?”冯坤的脑子里,这时也在飞快思索,接下来的应对之策,忽听钱明明问出这几句话,顿时心中一动,立刻有了主意,摇头叹道:“有优势,但也有劣势,优势是咱们的皮货确实便宜,而且质量上乘,无论是蒙古货还是俄国货,那都是杠杠的,劣势就是咱们的皮货,都是半成品,要想制成成品出售,还得从国内的厂家走一遭,中间大把大把的利润,全就被他们赚走了,不服气也没办法,谁叫咱们没有加工设备和技术呢,所以要说优势还是劣势,一言难尽啊!”
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,就等着汤琴接茬,果然汤琴精明过人,立刻嗅觉出来商机所在,既然做不成省级代理,何不就从源头做起,干脆投资设立皮具加工厂,为龙城国贸做代工,贸易转实体经营,也是个不错的方向,于是笑道:“申总,如果我替你们加工成品,你看可不可以?”冯坤不禁一愣,说道:“汤总,你不是专做贸易吗?怎么你还有加工厂?”汤琴摇摇头,笑道:“不,我还没有工厂,不过我可以投资,只要申总愿意,把你们的成品加工业务交给我,我保证让你满意!”“这个”冯坤又再为难起来,说道:“汤总,不是我不相信你,只是你没做过加工业务,质量和成本是否都能达到我的要求,我心里实在没底,不瞒你说,今后每年我都会加大进口量,年均增幅最少也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,若是中间有什么差错,那个损失可不得了!”孟彪心里也在踌躇着,他对冯坤已经没有怀疑,只是对于汤琴的这个想法,同样有些拿捏不定,投资一家皮具加工厂,土地、厂房、设备和人员开支等等,保守估计,光是先期费用至少也得几百万,不得不慎重,说道:“汤总,投资建厂的事情,不是闹着玩的,你还是考虑考虑吧!”
汤琴想着笑了笑,说道:“不用考虑,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,浙江人又不是三头六臂,咱们溯江人也不是缺胳膊少腿,他们能干的,我就能干,申总,加工质量和成本,不需要你担心,这些都是在合同中需要列明的,所有的风险自由我汤琴承担,你看怎么样?”冯坤还是犹豫不决,沉吟着半天没说话,葛诚问道:“申哥,还有什么难处吗?”冯坤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没有什么难处,我是替汤总捏把汗,虽说大家都是中国人,谁也不比谁差多少,但是各地区的具体情况,还是多少有些区别的,浙江是沿海地区,自然有他们的天然优势,无论是交通还是其他成本,都不是溯江可以比拟的,我怕汤琴做了半截撂挑子,到那时候,我可就真为难了。”汤琴接着说道:“申总,咱们也别把话说满,关于成本的控制,我肯定要做调研和预算,少赚钱的生意有人做,但不赚钱的生意,一定没人做,只要申总给我这个机会,三个月内,我拿出方案让你过目,如果能够达到你的要求,咱们再签合同如何?”
钱明明笑道:“我看行,申哥,给个面子呗!”
冯坤暗自大笑,却装作拧眉不语,似乎是在纠结,半晌点点头,说道:“行,既然咱们都是有缘人,我若再执意不肯,也说不过去,那这样吧,我也拿出我的诚意,如果汤总定要投资皮具加工厂,我可以参股百分之十五,就当咱们共同经营发展,以后我龙城公司的皮货进入国内,就全部交给雪绒花定样配套生产,不过,我话可说在前头,咱们今天谈的这些,都只是意向性的,如果三个月内,汤总拿出的成本预算,不能达到我的要求,那就不作数,孟总,汤总,不知你们意下如何?”汤琴大喜,笑着端起酒杯,说道:“那咱们一言为定,来,申总,我敬你一杯,祝贺咱们合作成功!”看着汤琴喜笑颜开,孟彪纵然是有心阻拦,此刻也不便多说,于是同样举起杯来,朝着葛诚、钱明明示意,笑道:“申总果然够爽快,咱们就一起喝一杯,来个满堂红!”!
回去的路上,大雨依旧倾盆,孟彪坐在汤琴的车里,望着雨刮器哗哗的来回摆动,前方的道路模糊扭曲,汤琴却是兴奋不已,一边听着车载音响的流行歌曲,一边嘴里哼哼伊伊,孟彪提醒她笑道:“雨太大,你开车慢点!”汤琴点着头,说道:“知道,还不到七十码,你紧张什么,还怕我把车开到河里去。”孟彪呵呵笑道:“我倒是不担心你开车开到河里,我是担心你今天夸了海口,要是成本算下来不达标,岂不是要丢人?”汤琴哼哼两声,缓缓说道:“你当我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,说话不经大脑的?我告诉你,申富水虽然是中国人,但他这些年一直呆在国外,国内的行情,他未必就懂多少,国内的那些厂家,心都黑着呢,还不知道宰了他多少,你没听他说吗,中间大把大把的利润,全被加工厂赚走了。”
孟彪笑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就算你的成本比浙江厂家高,但是对于申富水来说,还是划算的?我看未必吧,这年头谁做生意不货比三家,还有,你投资建厂,土地厂房呢,到底有没有谱?”汤琴说道:“你大概不知道吧,陈福来死前那会儿,就在兴阳买了块地,不到五十亩左右,当时买的便宜,这几年我没怎么理会,如今地价翻了一翻,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出手的,现在倒派上用场了。”孟彪失笑道:“哟,我还真不知道,难怪你这么有把握的,行行行,汤总就是汤总。”汤琴瞧了他一眼,又笑:“不光是因为这个,我做纺织品行业,好歹也有十来年,虽然只是贸易商,可我公司里头,还养着几个设计员呢,所以设计方面,我也不担心,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,就是生产设备和人员,哎,你那儿,有没有什么渠道,帮我想想办法?”孟彪点起一根烟,塞到汤琴的嘴里,自己又点了一根,想着说道:“我先看看吧,我有两三个战友就在江苏南通,好像这些年混得不错,其中一个,还是什么科技局的副局长,我叫他们打听打听,最好能帮你挖几个人过来,不过薪水肯定不会低!”
汤琴哈哈笑道:“人才就是钱,只要能帮我把厂搞起来,再多的薪水也值得,你放心,我汤琴不是鼠目寸光的小女人。”孟彪喷了一口烟,笑道:“是是是,你是谁呀,你是咱们路州市的头号女强人。”汤琴睨着他,说道:“少拍马屁,说吧,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儿,这次你的表现不错,我可以慰劳慰劳你!”孟彪拍拍她的手,笑道:“算了,我倒是想去你那儿,不过明天一早就有事,过两天吧!”汤琴问道:“明天有啥事?”孟彪叹道:“明天我约了葛诚和魏强,这两个小子闹生分了,我得为他们俩打打圆场!”汤琴自然认识葛诚,却对魏强没什么印象,想着说道:“你以前不是说过吗?下面不太平,上面才能太平,他们闹矛盾,你不是应该高兴吗?”孟彪将空调扭得小些,微微一笑,说道:“话虽然这么说,可也要分情况,这些事情你不懂,以后有时间,再慢慢说给你听!”汤琴转动方向盘,呵呵笑道:“我对你们这些事没兴趣,你也不用说给我听,孟彪,你别怪我刻薄,我觉得你这个人吧,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,常常对不上号,你承认不承认?”半晌,见孟彪没说话,汤琴又道:“怎么?生气了?说到你的痛处啦?”
孟彪将头偏向窗外,嘿嘿笑道:“你说的都对,我能不承认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