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慎言说的确是实情,就算他能同意和林凡复婚,杜禀实那一关估计也不好过,蒯秀英虽然很少表态,骨子里对林凡也是抱有极大成见的,但是此一时,彼一时,杜慎言恐怕难以想象得到,杜禀实如今的真实态度,听说林凡到了麋林工作,蒯秀英先是十分吃惊,接着便又揣摩起她是什么样的目的,于是揣着满腹狐疑,她问过杜慎行,林凡最近的动向,杜慎行当然明白母亲的心思,笑道:“妈,你是愿意他俩复婚呢,还是不愿意他俩复婚呢?”
蒯秀英不禁叹了口气,她也给不出答案,从内心的感情说,她肯定不太喜欢林凡,自从这个女人来到他们家后,杜慎言就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,说是林凡毁了杜慎言的人生,虽然稍显偏颇,却也不全错,但是如今夏姌已经牺牲了,好端端一桩美满姻缘就这么无疾而终,实在令人惋惜,蒯秀英感慨之余,也不得不信起了天命,难道自己这个大儿子,上辈子真造了什么孽,就该是这样的结局吗?眼瞅着快要奔四的人,总不能当真孤独终老吧,林凡纵然有着一万个不是,但她毕竟还是杜林的亲妈,而且现在已经恢复单身,话说起来,她不也是个苦命的人吗,杜慎言和她重新组成家庭,尽管没有那么和谐,倒并非完全不能接受,只是老头子那里,又要多费口舌了。
同样出乎蒯秀英的意料之外,她把心里的想法,告诉杜禀实之后,杜禀实竟然没有立刻反对,而是低头抽了几口烟,才缓缓说道:“老太婆,你说的这话,是慎言的主意呢,还是林凡的主意?”蒯秀英说道:“哪儿有什么主意啊,我就是自个儿瞎琢磨,我瞅着他俩现在都在麋林工作,隔三差五的总得见见面,时间一长,没准儿就能重新好上,我觉得吧,杜林渐渐大了,该懂的事情也懂了,慎言要和林凡复婚,对孩子倒未必是件坏事,过去那些事,咱们总是惦记着也没意思,你说呢?”杜禀实点点头:“嗯,慎言的态度呢?”蒯秀英摇头笑道:“那我哪儿知道,我还没问过他呢,我就是先跟你商量商量,不要他们将来真有这个意思,你又出来说三道四的。”杜禀实呵呵一笑,说道:“我说过的,慎言的事情,我以后不会再管了,他爱咋样咋样吧,不过就事论事,我是赞成他俩复婚的。”
蒯秀英不禁一愣,问道:“你赞成?你没说反话吧?”
杜禀实说道:“你看我像是说反话吗?老太婆,实话跟你说吧,我不是赞成他俩复婚,我是基于现实状况分析问题,慎言今年三十六,再怎么蹦跶,也就是这么大的个儿,他还能再找个小夏那样的媳妇?呵呵,算了,算了,现在都得为孩子考虑,孩子的利益高于一切,前段时间,你让林凡带着杜林出门,我不是没瞧见,我只是不说而已,人家是亲母子,咱们能说啥呢,只要杜林乐见其成,巴着他爸妈重归于好,那复婚就复婚吧。”蒯秀英点着头,抿嘴笑道:“老头子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,实在不容易啊,我还寻思了几天,考虑怎么跟你开口,没想到你比我还看得开。”杜禀实说道:“你这叫什么话,合着我以前全都不讲理?真是好笑,我看问题是看本质,看长远,不像你们都是看表面,看眼前,你倒是说说,这些年我说的话,能有几句是错的?别以为我对慎言不好,他也是我儿子,他要是自儿个晓得争气,我会没事总骂他吗?我怎么不骂慎行的?”蒯秀英笑道:“得了,得了,你赶紧给我打住,才夸你两句,尾巴就要翘上天,行啊,既然你也这么说,那我改天跟慎言聊聊,他是被你骂怕了,所以有什么心事,现在都不跟咱们讲!”
杜禀实一抬眼,叮嘱道:“哎,老太婆,你在慎言跟前,可别提到我,我是不表态的,你懂不懂?不要将来再闹出什么幺蛾子,又赖到我的头上!”蒯秀英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,说道:“谁赖你了?我跟你商量事,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杜家,你倒好,拱起袖子不闻不问,做个甩手掌柜,行行行,你放心,这事跟你没关系,都是我的主意,好了吧!”
得到丈夫的首肯,蒯秀英便对此事上了心,她本想直接打电话给杜慎言,可是想了想,觉得还是再征求征求杜慎行的看法,较为稳妥,毕竟杜慎行与林凡交往甚密,他哥和林凡的这些事情,他是一清二楚的,所以他最有发言权,于是趁着杜慎行和李倩回家吃饭,便将杜慎行拉至一边,直言问道:“你哥现在和林凡经常联系吗?”杜慎行笑道:“不是吧,妈,你还真打算叫他俩复婚呀,你这么做,爸同意吗?”蒯秀英遂把杜禀实的意思,简明扼要的说与他听了,又道:“别的你先不要管,你就告诉我,他俩现在到底咋样?”
杜慎行沉吟着说道:“也没咋样,林凡大概是有这个意思,可我哥就说不定了。”
蒯秀英又问:“你觉得你哥会不同意?”
杜慎行摇摇头,说道:“这个真的不好说,妈,我哥那个人,你还不知道吗?痴情种子一个,当年就为了要和林凡结婚,不惜和你们二老翻脸对着干,如今他的心里,恐怕也只有夏医生,别的谁也装不下。”蒯秀英叹道:“这个我又何尝不知道,小夏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女孩,她要能做咱家的媳妇呀,我还愁什么呢,可惜造化弄人,你哥再怎么痴情,也得面对现实,人已经不在了,总这么放不开,也不是回事!”杜慎行笑道:“这话你得跟我哥说去,跟我说没用的!”蒯秀英睨着他,说道:“你怎么跟你爸一个德性,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,我是找你商量,帮着出出主意,别整的跟没事人似的。”杜慎行点头笑道:“嗯嗯,那就商量吧,这么说,你和爸都是赞成他俩复婚的?”蒯秀英说道:“当然,不然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,你想想,你哥的年纪不小了,除了林凡,他另外再找一个,恐怕也不太现实,虽说林凡走过些弯路,好歹她还是杜林的妈呀,就算不为自己,只为杜林着想,你哥都应该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这时,李倩似乎听见了什么,走过来说道:“妈,大哥和林姐的事,我和慎行真的不好参与,他们有他们的想法,是分是合,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做决定吧!”蒯秀英笑眯眯的瞧着李倩,说道:“你说的不是没道理,可是慎言那个人呀,总是糊里糊涂的,咱们要不帮着他撮合撮合,他是迈不开那条腿的。”李倩说道:“我倒觉得不一定,大哥不算糊涂吧,南珊姐跟我说,他现在做生意精明着呢,又拿下一个大客户。”杜慎行失笑道:“这是两码事,你还是别掺和了,去看电视吧,我再跟我妈说会儿话,过会儿我送你回家!”李倩笑了笑,转身进去客厅,杜慎行又道:“妈,别的都没什么,关键就在于,我哥能不能放下夏医生,他要走不出那个死胡同,咱们说什么都是白搭,李倩刚才的话,你也别往心里去,她现在和刘沁走得近,她俩下了班,没事就去夏医生的家里,陪着于阿姨说话解闷,心里头自然是要向着夏医生的。”
蒯秀英说道:“可是小夏已经”
杜慎行摆摆手,笑道:“所以我才说嘛,所有的问题,最终全都集中在夏医生的身上,想劝我哥和林凡复婚,夏医生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,这事急不得,必须靠时间慢慢化解,等到哪天我哥自己想通了,也就没有问题了。”蒯秀英愣了愣,说道:“你是说咱们什么都别管?”杜慎行笑道:“那倒也不是,有机会,我可以和我哥先聊聊,你也可以旁敲侧击,但是千万不能太露骨,那样反而欲速则不达,再说还有杜林呢,这小子心眼特别多,肯定也会做他爸的工作,你就放心吧,我哥的耳根子软,温水煮青蛙,总会把他煮熟的。”蒯秀英听着他言之凿凿,又句句在理,点头笑道:“你的心眼也不少,把你哥瞧的透透的,好吧,咱们就慢慢来,哎哟,都已经九点多了,你赶紧送李倩回去吧,路上开车慢点,哦,对了,慎行啊,前天我去下城区买点面粉,见到新华美那个越世佳园,好像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嘛,你和李倩去瞧过没有?”
杜慎行笑道:“瞧过好几遍了!”
蒯秀英问道:“什么时候能交房?”
杜慎行笑道:“说是明年开过春,谁知道呢,又不着急的。”
蒯秀英说道:“怎么不着急,你知道新房拿到钥匙,装潢就要三个月,再吹风半年多,你们俩的婚事,才要拖到猴年马月?”杜慎行呵呵笑道:“实在不行,我和李倩就先结婚,在玉带花园凑合凑合,啥时候新房弄妥了,就啥时候搬过去!”蒯秀英失笑道:“你就胡说八道吧,租房子结婚总归不太好,你是装潢还是不装潢呀,要不这样,我和你爸搬过去玉带花园,把你哥的这房子留给你,咱们趁机翻新一下,将来你们用不着,也不至于便宜外人,就这事,你也跟你老丈人商量商量,听见了没?”杜慎行笑道:“好好好,母上大人之命,儿子莫敢不从!”蒯秀英推着他进屋,笑道:“别跟我耍嘴皮子,赶紧回去吧,李倩怕是要等急了,别忘了把那袋花生带给李倩她爸,是你舅舅地里挖出来的,好吃着呢!”
送走杜慎行和李倩,蒯秀英回到屋里,杜禀实刚刚冲完澡,搭拉着毛巾,拿着只蒲扇,坐在阳台上乘凉,见到妻子便问:“你刚才都跟慎行说了?”蒯秀英也搬了张凳子坐下来,歇了歇,说道:“嗯,说过了,他说不着急,得等慎言自个儿想通了才行,毕竟他心里现在还念着小夏呢,咱们催不得的。”杜禀实点了根烟,说道:“我就知道!”蒯秀英愣了愣,问道:“知道什么?”杜禀实看着指间烟雾袅袅,叹道:“老太婆,不是我杜禀实太势利,实在是现实问题,不得不考虑,你说慎言现在这个样子,养活自己和儿子都已经捉襟见肘,虽说还有咱俩帮衬着,但也不见得有多宽裕,他凭什么还要养个老太太?”蒯秀英闻言脸色一变,说道:“杜禀实,你又来了,你这不是势利,你这就叫狼心狗肺。”杜禀实亦是脸色阴沉,说道:“好好好,你骂我狼心狗肺,我不跟你计较,我就问问你,我说的对是不对,没有金刚钻,别揽瓷器活,他杜慎言要是现在腰缠万贯,日进斗金,我巴不得他,多养几个老太太呢,做好事谁不会呀,说出去人人都夸,咱们脸上也有光,可他有那个能耐吗?现在当然没什么,万一哪天老太太有个头痛脑热,他就跟着往里头砸钱吧,看他能砸进去多少,有本事到时候别来向咱俩伸手!”
蒯秀英将脸撇到一边,不觉眼眶红了红,想着说道:“是,我承认你说的对,不过咱们是人,不是畜生,人是有感情的,小夏和慎言不是夫妻,胜似夫妻,别说小夏她妈现在还没怎么连累慎言,就算将来真的连累到,慎言也必须对人家负责到底,杜禀实,我这会儿才算明白,原来你赞成慎言和林凡复婚,敢情是因为考虑这些,你可真行啊,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,却不知道什么叫可耻?”杜禀实蹭的下站起身来,用蒲扇指着蒯秀英,说道:“你说什么?我不知道可耻?老太婆,我看你是昏了头,咱们俩的年纪也不小了,有点钱是要留着防老的,小夏跟慎言的感情再好,那也不能成为他败家的理由。”
蒯秀英冷笑道:“慎言跟你要钱了吗,你急什么?”
杜禀实同样的冷笑不止,说道:“我当然不急,你就使劲的惯着他吧,我倒是想看看,他将来如何收场,反正我是不会再掏一毛钱给他。”蒯秀英说道:“你不掏我掏!”杜禀实怒道:“你敢,蒯秀英同志,我郑重的警告你,你要是敢再掏钱给他,我我”蒯秀英仰起下巴,挑衅的问道:“你什么?说呀?”杜禀实怔了怔,恨恨的将烟头扔到地上,用脚蹍了又蹍,然后甩甩手扬长而去,最后扔下一句话:“简直不可理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