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,殷南珊坐在办公室里,翻看了几下账目,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,正捏着眉心稍稍放松放松,忽然韩慨推门进来,说是有个叫尚磊的人要见她,殷南珊一惊,连忙点头,跟着将尚磊请进办公室,然后让座泡茶,尚磊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,讪讪的笑道:“殷总,我爸叫我来跟你道个歉,那天我不该对你撒谎的。”殷南珊喝着茶微笑不语,尚磊又道:“我爸的意思是,你是咱们家的大恩人,做人不能知恩不报”
殷南珊摆摆手,失笑道:“尚总”
尚磊忙道:“不不不,殷总,你真不能叫我尚总,就叫我尚磊,或者小磊也可以。”
殷南珊笑道:“行,我就叫你小磊吧,这样显得亲切些,我先声明一下,当初我帮你爸的忙,纯粹是举手之劳,值不当你爸总这么记着,你也别说你爸的意思了,就说说你自己的意思吧,你今天来,是不是想跟我说真话了?”尚磊踌躇片刻,笑道:“是这样的,殷总,真话我可以说,也可以告诉你是谁要害杜慎言,只是我真不能去公安局说明情况,你如果想要帮杜慎言洗脱嫌疑,就得去跟他们谈谈,这事不是不能谈。”殷南珊问道:“哦,你要我跟谁谈?你们公司那个大股东吗?”尚磊说道:“殷总,孟彪这个人,你认不认识?他有个远房侄子叫孟海,跟我是大学同学。”殷南珊心头一震,知道对上号了,却没有说话,只是点点头,尚磊又道:“我大学毕业以后,也没打算考研,就跟孟海合伙办的乾尚公司,不过我没多少钱,主要投资都是孟海的,孟海不愿意管事,所以公司法人就写了我的名字,公司的日常经营,也是由我负责,前段时间,孟海跟我说,他有个本家叔叔叫孟彪,想要托他办件事,我问什么事情,他开始不想细说,后来又觉得咱们关系这么铁,我又是公司名义上的法人,这事要瞒着我,似乎也不太好。”
殷南珊说道:“我明白了,手机是孟彪的,派过来忽悠杜慎言的,也是孟彪的人,你们乾尚公司只担个失主的名头,好向公安局报案,是吗?”尚磊笑道:“差不多吧,我们公司其实不做手机生意的,平时就是卖卖笔记本和电脑散配件,孟海人头路子都很熟,所以生意倒是不愁,他告诉我,他虽然不想害人,可他的这些生意渠道,有很多都是他叔叔提供的,所以得罪不起。”殷南珊想了一下,又问:“那公安局方面呢,是不是也有你们的人,不然不可能配合的那么默契。”尚磊说道:“那也是孟彪的关系,他和公安局打什么交道,我不十分清楚,我只知道他上面有人,而且可能来头不小,说不定都通到省里,不过我也觉得蛮奇怪的,这个杜慎言到底是个什么人,不就是你们公司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嘛,犯得着摆出这么大的阵仗?”
殷南珊知道跟他无法解释,笑道:“是的,我也很奇怪,不过不管怎么样,杜慎言都是我们公司的成员,只要他是无辜的,我就有责任还他清白,谢谢你,小磊,回去跟你爸说,以前那些事情,不用太放在心上,过段时间,我会再去看他。”
尚磊问道:“殷总,要不要我安排一下,你先和孟海见个面?”
殷南珊笑道:“不用了,我要见,就直接去见孟彪。”
尚磊略一迟疑,说道:“孟海跟我说,要解决这件事不难,只要杜慎言能拿出二十万,就可以立刻销案!”“二十万?”殷南珊一愣,说道:“你让杜慎言砸锅卖铁,他也拿不出二十万,小磊,你说的这个,是孟海的意思,还是孟彪的意思?”尚磊说道:“是孟海告诉我的,不过应该是孟彪的意思,孟海还说,他叔叔其实并不想把事情做绝,给杜慎言点苦头吃吃也就是了。”殷南珊目光一盛,盯着尚磊,沉声说道:“小磊,如果我没有猜错,这个二十万,应该才是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吧?”尚磊连忙摆手,使劲的摇头,说道:“殷总,我尚磊可以对天发誓,我绝对没有这个目的,只是那天你去过我家之后,我才有意去向孟海打听,如果你觉得这个法子行不通,那就当我没说好了。”殷南珊怔了怔,笑道:“行不行得通,那也得杜慎言自己作主,对不起,小磊,是我多心了,刚才我不该怀疑你。”殷南珊为人做事,向来光明磊落,她见自己误会了尚磊,不等转个弯,已经直言不讳的道起谦来,尚磊更加惶恐,笑道:“殷总,千万别这么说,是我对不起你们才对。”
送走了尚磊,殷南珊回到办公室里坐下,心里盘算着,是不是应该去见见孟彪,还是再另外想想办法?而且这里面又牵涉到一个高大志,实在麻烦的紧,正出着神,忽然听到有人在笑,她蓦然抬头,郁蕾穿着件墨绿色的修身无袖长裙,不知道什么时候,似笑非笑,半倚半靠的坐在沙发上,殷南珊吁了口气,自失的笑了笑,走过去说道:“是你呀,来了也不先敲门,跟个幽灵似的钻进来,想要吓唬我吗?”
郁蕾嘴角微微扬起,笑道:“殷姐,你刚才在想心事,又碰到什么难题了?”
殷南珊挨着她坐下来,拍拍她的手,笑道:“不是什么大事,公司的一个营业部经理,被公安局抓进去两三天了,我正在考虑怎么帮他。”郁蕾问道:“公司的营业部经理,哪个营业部的?宋亮还是阮仕平?”殷南珊笑道:“不是他们,是北九里联浩路的那个杜慎言,开年会的时候,你的那个特等奖,不就是让给他了吗?”郁蕾“哦”的一声,说道:“原来是他呀,是不是脸黑黑,胡子拉渣,说话还有点笨了吧唧的,我前些日子见过他,当时没有想起来,他犯什么事了,被公安局抓进去?”殷南珊反问道:“你前些日子见过他吗?你去北九里了?”郁蕾说道:“没有,我去了趟路州,回来的路上撞他车上了,赔了他一千块,他居然嫌多,说是只收三百块,我那会儿正烦着呢,就没理会他,他也没认出我。”
殷南珊笑道:“你们俩都是好记性,一个公司的同事,路上撞着了,还谁也没认出谁,真不容易,郁蕾,麋林市公安局你有熟人吗?”郁蕾睨了她一眼,笑道:“你想让我找人,把这个杜慎言弄出来?你还没说他犯得什么事呢?他要是杀人放火,我可没办法。”殷南珊哈哈笑道:“他要真是杀人放火,你敢弄他出来,我还不敢收呢。”她起身走了两步,双臂负于胸前,右手托着下巴,把杜慎言的情况大致说了说,又道:“杜慎言是个老实人,但也不是太老实,有时候也会耍点心眼,犯罪违法的事情,我相信他不会做,而且我已经掌握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,他确实是被冤枉的,所以我才想托你出面,走走上面的关系,先把他弄出来再说。”郁蕾跷着二郎腿,晃荡着脚尖,说道:“没问题,都是同事,我理应帮忙,我信不过杜慎言,还信不过你殷姐吗?你说他是冤枉的,那一定没差。”
殷南珊提醒她说道:“你先帮着打听打听吧,据我猜测,公安局里也有对方的人,倘若实在有难度,就不要太勉强。”郁蕾不屑一顾的说道:“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,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,上面说句话,下面还敢放个屁?无非就是凭着谁的关系硬呗。”殷南珊瞧着她,微微笑了笑,说道:“你去路州做什么的?怎么没跟我说一声?”提起这茬,郁蕾撇撇嘴,兴致立刻少了几分,用手拍着沙发的真皮坐垫,叹道:“不说了,反正我闲着没事做,喜欢到处溜达,今天溜到东,明天溜到西,总之没个正文,这样的日子实在没劲,殷姐,要不你也弄个营业部让我做做,我不要你加工资,打发打发时间就好。”殷南珊失笑道:“你要做营业部经理?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?大客户部还不够你忙的?”郁蕾笑道:“得了,我这个大客户部经理,你还不知道吗?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虽然手下有几个人,都是有事碰下头,没事连个电话都不打的,忙什么忙?”殷南珊笑道:“那是因为你的工作能力强,不用忙就把事情都干完了,咱们公司的部门经理,要都能像你这样”
“打住,打住!”郁蕾做了个暂停手势,说道:“殷姐,你在磕碜我呢,我的能力强?我要能有你殷姐一半的本事,也不至于天天个的到处瞎转悠,咱们俩认识也有小十年了吧,我是亲眼看着,咱们公司在你手里慢慢壮大起来的,说句心里话,我郁蕾很少服人,但我就是服你,你才是咱们女人的骄傲,否则,我可能早就不在这里干了,我算什么东西,我就是个大花瓶,由人养着供着,喜欢你,就把你捧在手里,不喜欢,看都不看你一眼。”
殷南珊见她自怨自艾,笑着回到她身边坐下,问道:“心情不好?跟你那位斗嘴了?”
郁蕾瞧了瞧她,说道:“我没跟他斗嘴,我就是发发牢骚。”
殷南珊拉过她的手,翻开手掌心,指着她的感情线,笑道:“你这人的感情是够乱的,得三十岁以后,才能慢慢稳定下来。”郁蕾莞尔笑道:“哟,殷姐,你还会看手相啊,什么时候学的,我怎么不知道?那你帮我看看,我以后找个什么样的老公?”殷南珊忍俊不禁,咯咯的笑道:“你长这么漂亮,什么样的老公找不到?”郁蕾说道:“漂亮管什么用,既然是找老公,那就得找个真心爱你的,而不是光瞅着你漂亮,人长得再漂亮,过个二三十年,也成小老太太了,到那时候还能漂亮吗?”殷南珊握起她的手掌,笑道:“咱们是姐妹俩,我就直话直说了,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将来?”
郁蕾叹了口气,将手抽了回去,缓缓说道:“我就是为了这个苦恼,我跟着他七年了,说句良心话,他确实给了我很多,要不是他,我连谋生都有困难,我其实挺感激他的,曾经我还做过梦,梦想有天能够嫁给他,可惜这个梦,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实现,我也无数次的想过离开他,但是我依赖他太久了,如果没有他,我又该怎么办?”
殷南珊说道:“但是你要知道,你不可能跟他一辈子的。”
郁蕾的面色阴郁起来,点头说道:“所以我现在开始攒钱,我一向大手大脚惯了,几乎没有多少存款,说出来殷姐你可能不信,我的银行账户上,就只有三十几万,要是断了收入来源,我连去欧洲血拼的勇气都没有,我不敢想象,那样的情景,会是什么样子。”殷南珊笑道:“攒钱是不是攒得很辛苦,难怪你最近都没怎么出门,所谓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这很正常,你能够意识到这些,已经是个好的开始,慢慢来吧,我对你有信心,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自食其力,老话说的好,靠山山倒,靠人人跑,只有靠自己,才是最保险的,特别是咱们女人,经济独立才能有人格的独立,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,渐渐的你就会发现,靠自己吃饭,花自己的钱,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,会有多么的开心。”郁蕾苦笑道:“可是我怕自己做不到。”殷南珊再次握住她的手,微笑道:“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,从现在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,你一定能够做到的,再说还有我呢,我会帮你的。”
郁蕾笑道:“你怎么帮我?”
殷南珊笑道:“很简单,明天开始,你必须准时上下班。”
郁蕾一惊,随即连连摇头,说道:“那不行,我”她看到殷南珊的目光中,透出的期待和鼓励,顿觉心生惭愧,立时便把“我起不了床”这句话,生生的咽回到肚子里,改口说道:“我我试试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