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慎言确实有些变了,这一点他自己都有所感觉,金安生和吕蕴彤私通媾好,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,若是放在半年之前,他肯定会苦口婆心的再三劝阻,但时至今日,心境却大不相同,特别是春节期间,自与张茗一晤,张茗的好多话,时常在他脑海里萦绕回转,越想越是觉得大有哲理可寻,细说起来,金安生和吕蕴彤勾搭上了,起因不正是缘于自己吗?要是没有自己的所谓好心,想当然的调解别人家事,又怎会生出这些麻烦,由此可见,好心未必就能办成事,往往还要适得其反,正所谓上德若谷,大白若辱,杜慎言便又多了几分心得,所以,面对金安生的存疑,他不想解释太多,劝善之言,也只是点到为止。
于是,杜慎言再次岔开话题,又说起上次从天而降,失而复得的一万多元,根据金安生的分析,送钱给他的那人,一定就是杀死徐黎华的凶手,杜慎言事后想来,确实不无道理,故而守口如瓶,除了卞搏虎外,谁都没有再提及,好在卞搏虎甚少与人接触,更不喜欢多嘴多舌,杜慎言倒无需太多担心,今日重提此事,金安生皱了皱眉,说道:“杜哥,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,我是猜不出来的,不过那人虽然神秘,但应该对你没有敌意,相反和你可能还有些交情,否则何至于如此帮你。”杜慎言点头叹道:“理是这么个理,我也仔细梳理过,可就是想破了天,也想不出我有哪个朋友,能有这么大的本事,杀人嫁祸,千里送财,还一点痕迹都不留,这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,太不可思议了。”
金安生想着笑道:“我看呀,你也不要胡乱猜测了,人家既然这么做,就有他这么做的道理,你猜了也是白猜,还不如多留点心思,想想你和夏医生的事呢。”杜慎言咧嘴一笑,摇头说道:“还要我说多少遍,我和夏医生就是朋友,别的事情我也不敢多想了。”金安生捅了捅他的胳膊,笑道:“我都忘了问了,昨天你们俩咋样了,夏医生还在生你的气吗?”杜慎言笑道:“那倒没有,咱们和好了。”他将昨晚的情形说了一遍,金安生笑道:“你们吃完夜宵,没有再去逛逛?”
杜慎言愣道:“逛逛?逛什么呀?”
金安生笑道:“逛街呀,你还能带她逛窑子不成?”
杜慎言说道:“没有,吃完了我就送她回了宿舍。”
金安生问道:“是她主动要求的?”
杜慎言想了一下,说道:“这倒没有,不过那么晚了,我当然要送她回去了。”
金安生失笑道:“杜哥,你真够可以的,夏医生先提出吃夜宵,然后又不提回去的事,这不摆明了,想要跟你多呆会儿吗?也就是你这种,天下第一号的大笨蛋,傻不拉唧的赶着送人家回去,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吗?”杜慎言两手一摊,急道:“我们没有谈恋爱,你怎么不明白?”金安生笑道:“是我不明白,还是你不明白?谈恋爱这种事,难道还要明火执仗的昭告天下?你知我知,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,不行,不行,杜哥,看来我得给你上上课,你这情商也太低了,这女人啊,甭管什么样的,都有一个通病,就是能做不能说。”
“能做不能说?”杜慎言不解,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金安生身子往前一倾,笑道:“能做不能说,就是指你和女人在一起,有些事情你只管做就是了,比如拉个手,亲个嘴,甚至去宾馆开房间,千万不要把话挑得太明,就拿夏医生打比方吧,她心里就是再喜欢你,再想和你在一起,现在这个时候,她嘴上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。”杜慎言愣了半晌,咧嘴笑道:“你少忽悠我吧,我上次就是被你们忽悠的昏了头,情人节送花送巧克力,结果咋样,劈头盖脸的,被人家轰了回来。”金安生啼笑皆非,说道:“轰就轰呗,夏医生脸皮薄,轰你个一两回也没啥,重要的是你不能泄气,再接再厉,奋斗不止,大不了给她打完左脸打右脸,多大点事!”杜慎言笑道:“我又不是上帝,干嘛给人家打完左脸打右脸,得了,得了,你别说了,我自己有数,不用你跟着瞎搀和。”
话音未落,杜慎言的手机响了,一看来电号码,顿时慌乱了起来,金安生喝着茶,瞧他神色不对,问道:“谁的电话?”杜慎言苦笑道:“夏医生的。”金安生连忙把茶杯放下,催促着笑道:“不是吧,这么巧,那你傻愣着干嘛,快接呀,一定有好事!”
杜慎言接通了电话,刚刚听了两句,脸色已是为之一变,说道:“现在吗?那好,你在医院等着,我这就赶过去没事没事你别太担心”说完,他挂断了电话,立时起身,对金安生说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,你那辆捷达车,我还得借用一下。”金安生掏出车钥匙递给他,问道:“夏医生怎么了?”杜慎言将钥匙揣到上衣口袋,说道:“夏医生没怎么,是她妈妈被车撞了,现在正在医院抢救,我要立刻送她回路州。”
金安生跟着起身,说道:“那还说什么,赶紧走,哦,对了,你中午喝了酒的。”
杜慎言说道:“这会儿好多了,应该不碍事,谢谢你了,安生!”金安生一边叫来服务员结账,一边说道:“杜哥,我这车你就留着用吧,暂时不用还我了。”杜慎言顿时一惊,说道:“那怎么可以?”金安生掏着钞票,将两百元塞给服务员,笑道:“怎么不可以,告诉你吧,我已经换新车了。”杜慎言愣了一愣,也不及再跟他细说,只好点了点头,转身向门外走去,金安生在后叮嘱道:“路上开车小心点,千万别急着赶时间!”
杜慎言先去镇上的加油站,加了满满一箱油,又打电话去营业部,说要请假两天,回路州一趟,请谢春芳代为照应,谢春芳自是满口答应不提,赶到肿瘤医院的时候,天色已经全黑,夏姌站在医院的门口,不停的张望,见到杜慎言的捷达车,拉开车门坐上来,就闻见了满车厢的酒味,惊道:“你喝酒了?”杜慎言一边打着方向,一边笑道:“中午是喝了一点,没关系的。”夏姌急道:“什么没关系,你这么大的酒味,要是被交警查到了,那还得了?你这人怎么这样,大白天没事做,喝什么酒呀,这不存心耽误事吗?算了,算了,你还是停车让我下来,我叫钟智和陪我回去。”
夏姌的这几句责备,虽说好没道理,杜慎言听在心里,却觉得既愧疚又欣喜,显然夏姌没有把他当作外人,杜慎言忙道:“别别夏医生,你看我来都已经来了,再回去也不合适,你放心,我路上一定小心谨慎,绝不会让交警查到的。”他说的也是无根无据,甚是可笑,夏姌心肠一软,想着叹道:“那好吧,我也是太着急了,你不要介意!”
当下二人即刻上路,马不停蹄,总算有惊无险,经过六个多小时的奔波劳顿,直达路州市第一人民医院,这时,已是次日凌晨一点左右,据了解,夏姌的母亲于晗冰是在菜市场的门口,被一辆奥迪轿车所撞,人被抛出去,足有七八米之远,连对方车辆的挡风玻璃,都被震得粉碎,夏姌从她三姨那里,得知了这个讯息,怎不心急如焚,恨不得插上翅膀,立刻飞到母亲的身边,可是当她火急火燎赶到母亲的病房,猛地推门进去时,却看见于晗冰侧身朝里安然入睡,听见脚步声响,于晗冰似有惊觉,转身瞧时,就见到女儿风尘仆仆、焦急万分的站在床前,她不由得又惊又喜,笑道:“夏姌,你怎么回来了?”
亲眼得见母亲安然无恙,夏姌久悬着一颗心,顿时落了地,喜出望外的流出眼泪,抓住于晗冰的手,说道:“妈,你没什么事吧?”于晗冰一骨碌翻身坐起来,掀开被子,又拍了拍腰板和腿,笑道:“没事,你瞧,什么事都没有,一定是你三姨她们打的电话吧,我叫她们不要通知你,她们非不肯听,瞧把你急成这样。”说着,她瞥见站在夏姌身后的杜慎言,微微一愣,问道:“夏姌,这位是你的朋友?”杜慎言也瞧了出来,于晗冰无甚大碍,于是笑了笑,跨前一步,自我介绍道:“是的,阿姨,我叫杜慎言,是夏医生的朋友,我也是路州人,不过和夏医生一样,现在都在麋林上班。”
夏姌坐在了床边上,看了一眼杜慎言,嗔道:“谁问你这么多了?”
于晗冰朝杜慎言略一点头,拍着夏姌的手,又笑:“你三姨那个人呀,就是喜欢咋咋呼呼的,不过也怪不得她,我刚被撞下来的时候,自己都吓懵了,结果送到这儿一检查,你猜怎么样?”夏姌虽然已知母亲平安无事,可心中依然突突直跳,问道:“怎么样?”于晗冰呵呵笑道:“还能怎么样?啥事没有呗,就是腿上破了点儿皮,要不是你们老主任不放心,非要我留下来观察一晚上,我早就回家睡觉去了。”夏姌揭开母亲的裤腿,果然有两处敷了纱布,笑道:“是应该观察的,有些毛病,当时是瞧不出来的,片子都拍过了吗?”
于晗冰笑道:“拍了,都在老主任那儿。”
忽然,房门一动,护士小杨走了进来,一把抱住了夏姌,高兴的又蹦又跳,她也是认识杜慎言的,瞧着他们俩笑了笑,说道:“夏姐,我刚才听小吴她们说你来了,我还不相信,我想最快也得明天吧,想不到你还真回来了。”夏姌笑道:“我只知道我妈被车撞了,又不知道具体情况,心里一着急,便连夜赶回来了。”小杨笑道:“现在放心了吧!”夏姌笑着点点头,小杨又道:“那行,你们先聊,我今天夜班,还有点事。”杜慎言见状,连忙跟着说道:“哦,夏医生,要不我也先回车上歇会儿,你和阿姨多聊聊,有什么事情,叫我一声就可以了。”夏姌也不挽留,将他二人送出门外,转身回来时,于晗冰已经躺回到了床上,夏姌靠着床边坐了,替母亲掖了掖被子,笑道:“妈,你福大命大,不过以后出门,还是多看着点路,现在街上的车越来越多,你别指望他们会让着你,你得自己小心点,能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,咱们不赶时间。”
于晗冰望着女儿,心中甚是慰藉,笑道:“你呀,现在说话的腔调,真跟你爸那时候,是一模一样的,行了,妈以后会小心的,妈还想着看到你,早点成个家,给妈抱个外孙呢,哎哎哎,你就是这点不好,每次我一说这事吧,你就不爱听。”夏姌往床边挪了挪,搂住母亲笑道:“哪儿有,我没不爱听啊。”于晗冰抚着女儿的头,笑道:“刚才陪你回来的那个杜慎言,是不是”
“不是!”夏姌矢口否认,说道:“妈,你别瞎猜,我们是朋友!”
于晗冰笑道:“朋友也分好多种,你们是那一种呀?”
夏姌说道:“反正不是你猜的那一种。”
于晗冰笑容更甚了,说道:“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,你心里头在想什么,还能瞒得过我?这人虽说年纪不小,可看上去还算实诚,你要是看上他了,妈不反对!”夏姌推了推母亲,嗔道:“妈,我都说了不是了,你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,我跟他不可能的。”于晗冰问道:“为什么?”夏姌说道:“不可能就是不可能,没有为什么?”于晗冰又笑:“不是妈乱点鸳鸯谱,妈是瞧穿了你的心思,你跟你爸都是一个性格,心里头什么样,脸上就是什么样,就你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表情,妈是不会看错的。”
“妈——”夏姌脸上飞红,嗔怪道:“早知道你这样,我就不回来看你了。”
于晗冰呵呵笑道:“哟哟哟,我女儿的面子这么薄呀,那行,你只要告诉我,你们为什么不可能,妈就不说话了。”夏姌瞥了母亲一眼,想着叹道:“他离过婚的。”于晗冰不禁吃了一惊,说道:“你说什么?他离过婚?”夏姌点点头,说道:“他不仅离过婚,还有个孩子,今年已经十一岁了,你说我们还可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