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希耀凄然一笑,说道:“我明白,你们都瞧不起我,老婆上了人家的床,自己做了人家的狗,可笑我还恬不知耻的,自以为有多神气”久保仓明不愿意听他啰里啰嗦,截断他的话头,皱眉说道:“好了,好了,你说完了没有?不管你怎么想,我还是那句话,请你拿到钱立刻离开路州,警察既然已经盯上你了,渡边也就肯定有了防备,你再想对他下手,那是不可能的,你不要自投罗网,害人害己!”王希耀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些什么,兀自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:“你们都瞧不起我,都在笑话我,看我就像一条哈巴狗,渡边正一就更要把我当作,这个世界上,最没有尊严的乌龟王八蛋了,无论我走到哪里,他都会永远的不停嘲笑我,践踏我,而我却永远有家不能回,躲在外面担惊受怕,这公平吗?”
久保仓明越听越觉得,这个人快要神经质了,便不想再刺激他,劝慰着说道:“确实很不公平,但是世界上的事情,有时候就是这样的,渡边正一该死不死,你我能有什么办法,这些都是天意,所谓天意不可违,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,老婆没了可以再娶,还有你的父母,你也可以找机会把他们接走,换个城市,换个环境生活,未尝不是件好事,大丈夫能屈能伸,你只要手里头有钱,还有什么可担心的,你们中国人不是说,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吗?渡边正一总会有他,恶贯满盈的一天,所以用不着咱们出手,老天会收拾他的,行了,行了,你就别再多想了,坐那儿歇会儿吧。”
王希耀又摸出一根烟,点了火,烟雾缭绕熏得他眼泪直流,咳嗽了两声,笑道:“你不用安慰我,我也不会弱智到,相信什么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要真有这么回事,我王希耀就没有行善积德过,早该遭报应了。”他走到久保仓明的身边,一屁股坐了下来,夹着香烟的手,拍拍久保仓明的肩膀,又道:“你就快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了,这么胆小怕事,怎么坐得稳位置啊。”久保仓明皱着眉头,往旁边挪了挪,说道:“王希耀,我劝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。”王希耀摆摆手,大笑道:“你以为我疯了?呵呵,我清醒的很呢。”他又凑到久保仓明的面前,脸上的肌肉连着抽搐了几下,又道:“正因为我很清醒,所以我知道,我要想下半辈子睡得着觉,渡边正一就必须死,没有别的选择了。”
久保仓明看着王希耀那张扭曲的面孔,越发的狰狞起来,心底里顿生一股寒气,不由得打了个哆嗦,颤声说道:“你你已经疯了疯了”“我没疯”王希耀怪叫一声,站起来挥舞着手臂,说道:“我知道怎么甩掉警察,我还知道先拿钱,后办事,我这么聪明,哪里像是疯了?你知道我跪在渡边的跟前,是种什么滋味吗?你知道为了赚钱养家,我受到多么大的侮辱吗?你不知道,你肯定不会知道的,你们这些人,从来都是高高在上,凭什么凭什么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”
王希耀伸手摸了摸背后,忽然掏出一柄手枪,用它指着久保仓明,久保仓明顿时惊得面无人色,跳了起来,叫道:“你哪儿来的枪?你想做什么?”王希耀哈哈一笑,又把枪口掉转过来,指着自己的脑袋,“砰——砰砰——”他轻拟了两声,冷笑道:“枪是我买来的,花了三万块钱,你害怕了?害怕就对了,毛主席说过,枪杆子里头出政权,要我说,枪杆子里头还有尊严,只用区区三万块,就能买到人的尊严,这笔买卖很划算啊,久保先生,咱们是合作伙伴,我不会拿它来对付你的,你站着干嘛?坐坐坐,快坐下”
久保仓明发现事态的趋向,越来越偏离自己原先的设想,顿觉周身一片冰寒彻骨,手足僵硬,他绝想不到,王希耀这样一个素来鲜廉寡耻、唯利是图的市侩小人,竟然会为了所谓的人格尊严,陷入这等的疯症癔病,腿一软坐回到沙发上,怔怔的说道:“王希耀,你真是不要命了,你这是何苦呀,你听我的话好不好,大不了我再给你一百万,一共三百万,加上你的那些积蓄,足够你享尽人间富贵了”
“钱,钱,钱”王希耀执枪,大声喝道:“你除了知道钱,还知道什么?”
“不不不,你不要激动!”久保仓明连忙摆手,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:“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,你冷静的想一想,就算你杀了渡边正一,你就能过的很开心吗?你就能睡得着吗?你还不是一样的要东躲西藏,不就是一个女人嘛,再说蒋淑云”
王希耀怒道:“不准提她的名字!”
“行行行,我不提她”久保仓明正欲再说,忽然手机响了,二人俱都一惊,顿时陷入了沉默,久保仓明掏出手机看了看,笑道:“美惠她来了”
杜慎行陪着久保美惠,回到琼湖别墅取完钱,没敢惊动久保雅子,马不停蹄的,又赶到了久保公司,此时已是接近凌晨一点,久保美惠把车停在厂区拐角的路边,也不开灯,从后座上取过一只旅行包,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百万现金,她的心跳再次加剧起来,杜慎行坐在她的身边,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,以示宽慰,说道:“张警官刚才不是说,让你到了地方,立刻和他联系的吗?”久保美惠点点头,拨通了张波的电话,
张波问道:“久保小姐,你们已经到了吗?你是不是开的一辆跑车?”
久保美惠朝着寂静无人的四周张望,说道:“是的,张警官,你现在什么地方,我怎么看不见你?”远处的一片树丛旁边,一辆汽车的远光灯闪了两闪,久保美惠即刻会意,也回闪了两下,不一会儿,便见到一个男人,快步跑了过来,杜慎行心生警惕,赶忙下车,迎上前去,来人正是张波,杜慎行是认识他的,一个照面,便已放下心来,二人握了握手,张波瞧着车内的久保美惠,光线不是太好,有些模糊不清,问道:“钱你们都带来了?”
杜慎行点头说道:“是的,接下来咱们怎么办?”
张波看看手表,说道:“我已经和队里联系过了,关队马上就带人过来。”他稍稍踌躇了一下,抬头望着大厦的顶层,又道:“事不宜迟,咱们就不等了,你让久保小姐先和久保先生通个电话,一会儿由我带着钱上去。”杜慎行一愣,说道:“你带着钱上去?那怎么可以?”张波莞尔笑道:“怎么不可以?你还怕我携带巨款跑路?”杜慎行笑道:“我的意思是,你毕竟是个警察,你这么莫名其妙的带着钱上去,总经理见了你,总归不太好。”
张波说道:“我知道不好,可也没有其他办法,现在上面是什么状况,咱们全不知道,我总不能让久保小姐上去冒险吧。”杜慎行想着说道:“张警官,要不我去吧。”张波瞥了他一眼,笑道:“杜慎行,这可不是开玩笑、逞英雄的时候,你最好想想清楚。”久保美惠听闻此言,即刻从车里钻了出来,说道:“杜慎行,你不能去,那太危险了!”杜慎行呵呵笑道:“也未必有什么危险,说不定咱们都是虚惊一场,美惠小姐,我是公司的员工,由我上去送钱,就算有什么状况,也不会激化矛盾。”
久保美惠看看杜慎行,又看看张波,情知杜慎行说的在理,可又实在放心不下,不禁左右为难起来,张波已是瞧出些端倪,心中暗笑,原来这小子想要邀功,我倘若固执己见,倒是差点误人美事了,于是不再阻拦,笑道:“那行吧,不过你听好了,你上去以后,不管是看到了什么,或者听到了什么,又或者觉得有什么古怪之处,只要没人拦着你,交了钱就立刻回来,千万不要逗留,明不明白?”
杜慎行说道:“谢谢张警官,我不会乱来的。”
一切商议妥当,久保美惠亦不再反对,她将那包巨款,交到杜慎行的手里,三个人徒步进入久保公司的大门,哈欠连天的保安,虽不认识张波,但见久保美惠和杜慎行同行,自不生疑,即刻予以放行,久保美惠送杜慎行到电梯口,情不自禁的抱了抱他,然后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,这时,张波叼着香烟,随后走了过来,说道:“我刚才查过保安的出入记录,晚上除了久保先生以外,没有别的人进出了。”
久保美惠问道:“这么说我哥他没事?”
张波说道:“目前还不能确定,如果”正说着,关淼的电话打了进来,张波冲久保美惠摆摆手,一边接通了电话,一边急步往外走,电话里关淼说道:“张波,我们的人发现2399的银灰色丰田花冠,停在环城西路的高架入口处。”张波说道:“环城西路的高架入口?”他脑子里迅速描绘出具体方位,又问:“没有发现王希耀吗?”关淼说道:“没有,监控的视线,被一辆货车阻挡住了,你现在那儿怎么样了?”张波将情况汇报了一遍,关淼沉默片刻,说道:“糊涂,你怎么能让杜慎行上去?”“我”张波刚要辩解,关淼立刻打断他道:“好了,好了,先不说这个,我就快到了,在我到达之前,你必须寸步不离久保小姐,再出什么幺蛾子,我拿你是问!”
张波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,回头看了一眼久保美惠,应道:“是!”
电梯里,楼层的显示数字,不断的跳跃变化,杜慎行拎着旅行包的手心,渐渐感到湿淋淋的,终于“叮”的一声,顶层到了,杜慎行走出电梯,望着空荡荡的走廊,和走廊中央那扇虚掩着,透出光亮的房门,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。
杜慎行走进房门的时候,久保仓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很是泰然自若的,看着电视里的夜间新闻,他冲杜慎行招了招手,将那只旅行包接了过来,拉开拉链翻了几下,觉得钱款大致不差,说道:“你辛苦了。”杜慎行装作很随意,扫视着四周,说道:“谢谢总经理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久保仓明说道:“嗯,你可以走了!”等了一会儿,见杜慎行并不动身,他皱眉问道: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杜慎行笑道:“美惠小姐,叫我问问总经理,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?”久保仓明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这个我明天会和美惠亲自说明的,你就这样答复她吧。”杜慎行笑道:“已经这么晚了,总经理还要紧急提调,如此多的现金,美惠小姐很是紧张。”久保仓明脸色不悦,说道:“杜慎行,你现在可以走了!”杜慎行迟疑着转过身去,刚走了两步,忽又掉过头来,挠头说道:“总经理”
久保仓明双目一瞪,说道:“别让我再听你多说一个字,快滚!”
杜慎行望着久保仓明那张怒气满盈的脸,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,这才走出了房门,接着便是“嘭”的一声,房门在他身后重重的关上了,杜慎行站在原地,稍稍踟躇了一下,忽听门内有了响动,他急忙闪到旁边的拐角处,果见灯光一亮,似乎有人出来察看,杜慎行屏住呼吸,大气都不敢出,只听久保仓明说道:“行了,别看了,杜慎行已经走了,这包里的钱你要不要数数?”又一人桀桀的笑道:“一只包里一百万,不用数了,差也差不”杜慎行听得明白,此人正是王希耀,待到房门再次关上,他后面说的话,已是含混不清,眼前重归黑黢黢的一片,杜慎行等了一会儿,咬了咬牙,壮起胆子,蹑手蹑脚的走了回去,掏出手机拨通久保美惠的电话,同时开启录音,然后将手机和耳朵一齐贴在门上。
久保美惠站在楼下的电梯口,看着电梯楼层的数字,始终停在顶层没有变化,越等越是心急,张波也变得大有关淼之“风范”,整整一包牡丹烟,就剩下最后的两根了,他将手里的烟头掐灭,久保美惠的电话便响了起来,她情急的叫道:“喂,慎行吗?喂喂慎行,你怎么不说话喂喂”张波走过去,将电话接了过来,里面沙沙声响,隐隐听到有人说话,“张警官”久保美惠刚要开口,就被张波的眼神和手势止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