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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海沉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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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青桥求运逐客出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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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已晚,久保美惠站在公司的楼下,望着暮霭沉沉的天空,叹了几口气,忽然见到铃木健夫和杜慎行,并肩从厂区的方向走来,她心中一动,上前笑道:“这么晚了,你们俩还没回家吗?”铃木健夫笑道:“美惠小姐,二车间的装置出了点小问题,我和杜慎行过去看看的,现在已经解决了。”他们俩用日语交谈,杜慎行全听不懂,只好对久保美惠一鞠躬,然后笑了笑,并不搭话,久保美惠瞧着杜慎行,改用中文说道:“我的心情不太好,希望有人能陪我逛逛街,你们俩谁有时间?”杜慎行一愣,看了看铃木健夫,铃木健夫自是知道久保美惠的心意,抢着笑道:“我没有时间”

未及铃木健夫说完,久保美惠已是勾住了杜慎行的胳膊,笑道:“那就劳烦你了,杜慎行先生,你不会拒绝我吧?”杜慎行确实想要拒绝,他不愿意与这个女人扯上太多的瓜葛,可是久保美惠施恩在前,虽说不是自己需要,但人家毕竟是一片好意,过于拒人千里之外,好像也不太合适,他的性格再孤傲,却是极少对女人发作,何况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,当下无奈的点点头,笑道:“既然美惠小姐盛情相邀,在下岂有不从之理。”

久保美惠的座驾,是一辆红色法拉利敞篷跑车,时常在公司进进出出,杜慎行见到过很多回,今天还是第一次坐进去,感觉大为不同,舒适惬意自不必说,那份气派尊贵,则更令人心悸不已,两个人驾着车,风驰电掣的行驶在车水马龙的环城路上,沉闷而带着强劲动力的发动机轰鸣声,引得路人纷纷注目,杜慎行听着耳边风声猎猎,又见久保美惠一路向东,大声问道:“我们这是去哪儿?你不是说要逛街的吗?”久保美惠笑道:“我们去青桥镇,后天就是园博会开幕了,这两天晚上一定热闹。”

青桥镇紧邻凤凰镇,位于双桥湿地公园的正北,老埠口的西南,是这次园博会的主场地之一,与凤凰镇有所不同,青桥镇最为著名的,是这里的民风和旧俗,如果说凤凰镇是古典优雅的美,青桥镇则是怪异荒诞的奇,一奇青桥的水,据说在月圆之夜子时,独自一人站在桥上,顾影水中,如若心诚,就能看到自己前世今生的姻缘,二奇青桥的人,也不知道从哪一朝哪一代开始,青桥镇上多出画符念咒、炼丹延寿的术士法师,最盛之时,连天子皇帝都惊动了,在亲眼见过青桥镇的异人之能后,特赐“天下第一奇镇”的美誉,至今尚有石刻的牌匾立于镇口,不过,盛名之下,其实难副,如今的青桥镇,早已见不到所谓的术士法师,有的只是沿街售卖口舌的算命人士。

杜慎行自是不信这些的,他见久保美惠要去青桥镇,不由得笑道:“美惠小姐难道也想算算命?”“算命?”久保美惠先是一愣,随后失笑道:“算命准吗?我没有算过,要不你带我去算一算?”杜慎行笑道:“你不用算了,一定是上上吉,我倒是可以带你去青桥镇的柳家祠堂,不过现在太晚了,进去有些阴深恐怖。”久保美惠问道:“为什么阴森恐怖?柳家祠堂我倒是看到过,但是没进去,我知道了,你是说那里面有鬼?”杜慎行哈哈大笑,摇着头说道:“这个世上哪儿有鬼,都是人们自己吓自己,我是不怕的,我担心你会害怕,所以还是以后再说吧。”久保美惠倒被他勾起了好奇心,说道:“去嘛,去嘛,只要有你在,我不会害怕的。”

柳家祠堂,顾名思义,便是青桥镇大地主柳从煜的家族宗祠,柳从煜在世时,柳家富甲一方,财势熏天,却因为得罪了一朝权贵,自己被腰斩弃市,整个家族上下三百余口,竟被关在柳家祠堂里,全都活活的饿死,此后的两百多年里,朝代更迭,柳家祠堂也几经风雨,后经多次修缮,现成了青桥镇的旅游景点,杜慎行大学期间,就和同学去玩过几次,他倒是没什么感觉,其他人却说里面阴风阵阵,走到哪儿,都好像后面跟着什么东西,杜慎行也曾约过李倩同行,李倩听了直摇头,说姑妈跟她讲过,女人阳气弱,最好不要进祠堂,更别说还是困死几百人的柳家祠堂,杜慎行本是随口一说,没想到久保美惠当了真,他有些为难的说道:“美惠小姐,你不知道,女人不兴进祠堂的,刚才是我说错话了。”久保美惠微微一笑,她本是玩心特重的一个人,杜慎行越是不允,她就越是好奇,心中已是打定主意,今天必须要去瞧个究竟,当下也不再说,油门轰起。

距离园博会开幕,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,青桥镇上到处披红戴绿,火树银花,二人在一家时令小吃店里,填饱了肚子,久保美惠便迫不及待的,拉着杜慎行往柳家祠堂而来,这青桥镇的夜景,久保美惠早就看得够了,柳家祠堂也曾路过许多次而不入,今天听杜慎行说了这里的典故,早将先前的郁闷抛诸脑后,一心来寻刺激,可是,当他们买了门票,进到里头逛了逛,久保美惠顿时大失所望,不过就是一间正殿,两间厢房,当中一处硕大的庭院,而且人潮穿梭不息,摩肩接踵,哪里还有半分阴森恐怖,杜慎行也有些意外,尴尬的笑了笑,说道:“这两天人太多了,都是赶来看园博会的。”

久保美惠想了想,拉着杜慎行出了祠堂,她比杜慎行还大了几岁,可是行事风格,却宛如一个小女孩,杜慎行问道:“咱们还去哪儿?”久保美惠笑道:“去算命啊,我长这么大还没算过命呢。”杜慎行莞尔,笑道:“你是久保家的美惠小姐,这命我都会算,不用浪费钱了。”久保美惠笑道:“算着玩玩嘛,你知道镇上哪里有灵验的先生?”杜慎行想着左右无事,陪她消遣消遣也好,说道:“去镇东吧,我妈喜欢去那儿找个驼子拐,也不知道这会儿找得着找不着。”

“驼子拐?”久保美惠没听明白:“这是个人吗?还是个地方?”

杜慎行笑道:“是个瘸了腿的驼子。”久保美惠抿嘴笑道:“为什么会算命的,好多都是残疾人?”杜慎行说道:“中国人信奉天残地缺,天地已不完美,何况凡人乎,不过讲是这样讲啦,都说算命的容易泄露天机,自身必有缺陷,缺陷越大,算命的本领就越高,其实我倒是觉得,正因为这些人残疾,所以才以此为生,只是用来骗钱的噱头罢了。”久保美惠极是佩服的竖起大拇指,笑道:“慎行,你懂的东西真多,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。”

二人说着话联袂而行,向镇子东头走去,过不多时,游人渐稀,灯火也没那么稠密了,来在一片民居前,见眼前有几条窄巷分岔出去,杜慎行认不清路,打了个电话给母亲,蒯秀英告诉他,驼子拐家所在的巷子口,有一块废弃的石磨,走进去第三间小院便就是了,又问他是不是和李倩在一起,杜慎行打了个哈哈,赶忙挂了电话,将眼一扫,果然看到了母亲所说的那块石磨,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,杜慎行领着久保美惠走进巷口,数过去第三间,推开院门,就见到院子里有个老人正在修理农具,另一个老妇站在水池边洗衣服,杜慎行刚要开口相询,那个老人已是一扭头,朝着屋子里叫道:“爸,又来客了。”杜慎行便即明白了,他不是驼子拐,他爸才是驼子拐。

果然,正屋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,说道:“请进来坐吧。”

杜慎行朝院子里的老人笑着一点头,和久保美惠走进正屋,一个快八九十岁,满脸都是褐色老人斑的垂暮老者,斜靠在一张躺椅上,想来他必是驼子拐了,在他对面的板凳上,还坐了一位五十开外的妇人,正将一张百元大钞,放到驼子拐的手里,笑道:“应该的,应该的,幸亏听了你的话,我让我儿子跟前面那个吹了,要不然哪儿找得到现在这个媳妇。”

驼子拐微微咳嗽了一声,说道:“我是照着命理,实话实说,你儿子和前面那个女的,是八字相克,不是说人家就不好。”“是是是。”妇人连声应道,又笑:“老先生,有客人来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说着,她便起身,等到妇人离去,驼子拐指着板凳说道:“坐吧,你们想问点什么?工作、姻缘还是福寿?”杜慎行见他老态龙钟,身体蜷成了一个团,说话有气无力,好像打个喷嚏就要散了架的样子,心中暗笑,都快进棺材板了,还惦记着捞钱,拉着久保美惠坐了,便问:“老先生,算一个命多少钱啊?”

驼子拐说道:“一样三十,其余听赏。”杜慎行有意调侃,笑道:“那如果算得不准怎么办?”驼子拐两眼一翻:“不准也是三十,你们到底算不算,不算就请便。”久保美惠连忙笑道:“算,算,我算一个。”驼子拐点头说道:“算哪一样,生辰八字报过来。”久保美惠想了想,笑道:“我就算个姻缘吧,看看我能找个什么样的好男人。”接着,便把生辰八字说了,驼子拐双目微闭,右手手指掐个不停,口中默念有词,杜慎行却见他装模作样,甚是好笑,片刻,驼子拐又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久保美惠愣了一愣,杜慎行接口说道:“久保美惠。”因怕他不懂,又解释了一遍,说道:“姓久保,名美惠。”

驼子拐周身一震,问道:“日本人?”

杜慎行说道:“是啊,美惠小姐是日本人,怎么?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命还不一样?”

驼子拐桀桀的笑道:“驼子拐算不了日本畜生的命,你们赶快给我滚出去。”久保美惠惊道: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我们走?”驼子拐说道:“我叫你们滚,是便宜你们了,我这一身的残疾,就是被你们日本人开枪打的,滚滚滚,老大,老大,快把他们给我轰走。”

院中那位老人走进来,问明了情由,不禁眉头一皱,抱歉的说道:“不好意思,你们还是赶紧走吧。”杜慎行本就不信这一套,算不算命其实都无所谓,只是这老驼子出言不逊,他忍不住反唇相讥笑道:“你是怕算不准,丢人丢到国外去吧,日本人把你打伤了,又不是我们打的,你受伤的时候,美惠小姐还没出生呢。”驼子拐顿时怒道:“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?”杜慎言说道:“我是中国人。”驼子拐“啐”了一口,说道:“呸,你是狗腿子,狗汉奸,中国没有你这样数典忘祖的畜生玩意。”杜慎行怒道:“你说什么,你再说一遍,要不是见你年纪大了,我现在就揍你。”驼子拐的儿子将杜慎行推出了门外,却不甚用力,说道:“行了,行了,你们走吧,我爸最恨日本人,你们要算命,还是到别家去算吧。”

久保美惠也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亦劝道:“慎行,别跟老人家计较了,这镇上算命的不少,我们再找一家就是了。”杜慎行恨恨的说道:“我才不跟他计较,整个一个老糊涂,二战都过去几十年了,还揪着不放,有意思吗?”驼子拐拄着拐棍站到门口,骂道:“小畜生,你把你的祖宗都忘了,当心他们夜里去找你。”杜慎行气极反笑道:“哟哟哟,你还吓唬我,告诉你吧,我就是被吓大了,你的那些鬼话,我一句都不信,这都什么年代了,当心我去举报你,宣传迷信活动。”驼子拐的儿子将他推到了院子外头,“砰”的一声,把门关上,杜慎行冷笑不止,依然扬言说道:“别以为我不敢。”

久保美惠连忙把他的嘴掩上,摇了摇头,示意他不要再说了,却听驼子拐在里头阴阴的笑了两声,说道:“你知道什么是迷信吗?固执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,那才是迷信,小畜生,我今天免费送你一句,这个日本女人的家里,就快有大麻烦了,到时候,你就知道什么是迷信了。”久保美惠听着一惊,杜慎行嗤之以鼻的说道:“美惠小姐,别理会他,他不但是个老糊涂,还是个老疯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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