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八,春节假期正式宣告结束,门店恢复正常营业,杜慎言自掏腰包,给手下四名员工,每人发了一百元的红包,礼轻人意重,众人一面笑纳,一面恭喜杜慎言,今年财运亨通,诸事顺意,祝愿都是美好的,可是第一天上班,年味儿还未完全过去,整个上午,总共才来了不到十个客人,连一笔生意也没做成。
不过,杜慎言今天的心思,却不在这个上面,他一直在犹豫,到底去不去见夏姌,几次拿出手机,又几次放了回去,直到下午刚上班,看见潘怡馨喜滋滋的捧着一束玫瑰花,走进了店里,他不禁心中一动,将潘怡馨叫到了办公室,踌躇了半晌,问道:“小潘啊,今天是情人节吧?”“是啊!”潘怡馨点点头,睁着一双大眼睛,莫名其妙的看着他,杜慎言捏着鼻子,又道:“如果今天想约你们女的,除了买花还应该买些什么?”
潘怡馨愣了愣,陡然咯咯的大笑起来:“杜哥,你不会想追哪个女的吧?”
“嘘——”杜慎言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又看了看外面,说道:“小声一点,我这不是向你讨教嘛,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有哪些讲究,说给我听听。”潘怡馨忍住了笑,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,笑道:“买花是一定的,然后还有巧克力,送钱当然更实惠。”杜慎言掏出那张超市卡,问道:“我送超市卡行不行?”潘怡馨“扑哧”一声,扶着桌子差点笑岔了气,哈哈笑道:“杜哥,你可太逗了,我还第一次听说,有人情人节送超市卡。”杜慎言顿觉脸上一窘,讪讪笑道:“超市卡不也是钱吗,好了,好了,你别笑了,继续说。”
潘怡馨扳着手指头,笑道:“送花,送巧克力,然后吃顿西餐,最好有烛光的那种,如果再来个小提琴,就更完美了,不过,杜哥,不是我打击你,你这会儿去订西餐厅的位置,估计是靠不住了。”杜慎言点头说道:“嗯嗯,然后呢?”潘怡馨笑道:“然后?然后你们就随意喽,逛街逛商场也行,去酒吧茶吧坐坐也行,你要是实在等不及的话,直接去宾馆开房也行。”杜慎言暗惊,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开放了,他想了想,下意识的掏出手机,潘怡馨拦住他道:“杜哥,你现在才打电话?”
杜慎言点头说道:“是啊,现在打电话很晚吗?”
潘怡馨失笑道:“何止是晚,连黄花菜都凉了,人家哪个不是提前几天,甚至提前个把月就约定好了。”范诗洁忽然推门进来,笑道:“好呀,我全都听到了,杜哥,看来你人老心不老啊,老实交代,你想约谁?”杜慎言掩饰着笑道:“我想约你行不行?”范诗洁知道他是开玩笑,爽快的说道:“行啊,反正我今天也没人约,就你约我好了。”杜慎言呵呵一笑,说道:“可就拉倒吧,你这个大美女,还会没人约,鬼才会相信,算了,算了,我谁都不约,回去和卞师傅一块儿过情人节。”
范诗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顺手搂住潘怡馨的腰,笑道:“说了你又不信,我其实很可怜的,连个嘘寒问暖的人儿都没有,跟人家潘美女可不能比。”潘怡馨笑道:“哎哎哎,范诗洁,说瞎话可是要变长鼻子的,今天想要约你的人,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,你连一个都瞧不上眼,那能怪得了谁?”范诗洁不屑的说道:“咦,你就别恶心我了,就那些个男的,有长相的没内涵,有内涵的没品位,有品位的没实力,有实力的又没长相,跟他们去约会?我还不如跟杜哥约呢。”
杜慎言笑道:“范诗洁,你可别磕碜我,你刚才说的那几样,我一样都没有。”
潘怡馨想了想,说道:“杜哥,我看你干脆就别打电话,直接过去得了,要是人家女的愿意跟你约会,再晚都没关系,要是不愿意,你提前一年约人家也是白搭。”范诗洁连连点头,说道:“小潘这话倒是真的,杜哥,去吧,我们给你勇气,加油!”杜慎言经她二人这一鼓励,顿觉信心百倍,拱手笑道:“行,借你们俩的吉言,要是成功了,回头我请你们吃螃蟹。”“哟,有螃蟹吃啊,太好了,见者有份!”谢春芳和陈进步哈哈笑着,走了进来,谢春芳笑道:“杜哥,时候不早了,你就赶紧走吧,我们等着你的螃蟹。”杜慎言见他这点私事,弄得全营业部都知道了,有点儿腼腆起来,笑道:“行行行,见者有份。”
杜慎言离开营业部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,为了抓紧时间,他特地跟金安生借了那辆捷达车,又请金安生帮忙,在太子饭店订了一个小包,然后一路风驰电掣,赶到了诚爱路,在路口的一家花店里,买了十一朵红玫瑰和一盒德芙巧克力,杜慎言几乎是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,走进了医院的大门,坐着电梯上了楼,迎面便撞见几个小护士,见他这么一个黑黝黝的中年汉子,竟然手捧玫瑰,神色局促,都不由得捂着嘴,咯咯的偷笑了几声,杜慎言只当视而不见,充耳不闻,一鼓作气,直接走进了夏姌的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,几个医生各自低头做事,夏姌就坐在里侧,听到房门被人推开,她以为是别的什么人,所以并没有在意,过了片刻,忽觉眼前一暗,她才抬起头来,万万没有想到,来人会是杜慎言,还将一束红玫瑰和一盒巧克力,放在了她的桌上,夏姌只觉得一颗心,顿时狂跳不已,愕然之下,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杜慎言微微气喘,说道:“夏夏姌,我你你今天晚上有空吗?”
这时,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位医生,都往这边瞧来,夏姌一下子慌了神,来不及多说话,拉着杜慎言就进了旁边的小房间,反手将门关上,不无恼怒的责问与他:“你怎么能这样?谁允许你来的?”
杜慎言说道:“我们不是在路州说好的,到麋林再见的吗?”
夏姌气呼呼的说道:“我说到麋林见,不是这样子见,你送花是个什么意思?”
杜慎言为之语塞,心道,送花是什么意思,这还用问吗?她这般明知故问吗?大概是要拒绝我了,立时便有些泄了气,脸上像是被人狠抽了十几二十个耳光,火辣辣的一片,他垂着头,不敢再多看夏姌一眼,夏姌却怔怔的望着他,不知为何,眼圈居然红了,她急忙背过脸去,过了一会儿,方才说道:“杜慎言,你做的太过分了,我把你当作好朋友,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,我我真是瞎了眼,看错你这个人了。”
杜慎言又是惭愧,又是悔恨,直骂自己太混,早告诫了自己,癞蛤蟆不要想吃天鹅肉,怎么还是鬼迷心窍,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,他僵立在那儿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,头上的汗滴涔涔而下,呆了半晌,已是心如死灰,想到事已至此,覆水难收,就算吃一箩筐的后悔药,也是无法挽回了,倒不如将心里的话,索性一吐为快,说道:“夏医生,实在是对不起,是我一时糊涂,做事情太唐突,我是有有点喜欢你,不过我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,就就哎算了,算了,反正这事都是我的不对,我可以向你保证,以后一定不会再来骚扰你,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回。”
夏姌倏然转身,忿忿说道:“杜慎言,这不是我同意不同意的问题,这是你做人的人格有问题,到了这会儿,你还想花言巧语的欺骗我。”杜慎言一愣,说道:“我我没有欺骗你呀,我知道我是做的有点过分了,可是我说的每一句,确确实实都是真心话。”夏姌摆了摆手,冷笑着说道:“好好好,杜慎言,这是你逼我的,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了,那你就别怪我们之间,今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,我问你,你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?”
杜慎言蓦然一惊,说道:“女朋友?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?我就只有一个前妻,而且我们已经半年多没见过面了。”夏姌怒道:“你还敢狡辩,我就不明白了,你的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呢,杜慎言,你太虚伪了,我本以为你是诚实可信的谦谦君子,谁知道你却是脚踏两条船的卑鄙小人,你真让我感到恶心?”杜慎言被人骂过孬种,被人骂过穷鬼,被人骂过二百五、十三点,但还真没被人骂过他虚伪,他实在想不通,一向文静矜持的夏姌,怎么会突然之间,对自己如此恶言相向,甚至还要怀疑他的人品,顿时气结,说道:“夏医生,我今天来这儿找你,脸皮确实是厚了点,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,但是我绝对没有骗过你,更别说什么脚踏两条船,你觉得我高攀不上你,可以直说无妨,何必说这些话来诋毁我,你说看到我恶心,那我现在就走,对不起。”他微微一躬身,即要开门离去。
“你给我站住!”夏姌喝道:“你是说我冤枉你了?”
杜慎言停下脚步,说道:“冤枉我也没什么,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夏姌的素来性柔,一个没忍住,眼泪终于夺眶而出,哭诉道:“是我亲耳听见的,你和你们那个殷总,你都已经去见她的父母了,还说没有骗我,你既然有女朋友了,今天又来送花给我,这不是脚踏两条船是什么?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了,难道我在你的眼里,就是这么的好欺负吗?”一言概之,杜慎言呆立当场,这才如梦初醒,原来夏姌对自己态度的陡然转变,究其根源竟是因为殷南珊,殷南珊请他冒充男友,本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协定,这件事除了杜慎行和李倩之外,并无人得知,当然,张茗算是一个例外,他又怎么能够猜到,就是这个小秘密,却阴差阳错的被夏姌“偷听”去了,而且误会至此。
杜慎言叹了口气,转过身来,讪讪的一笑,夏姌将头偏到一边,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,根本不去瞧他,说道:“你没话说了吧?”杜慎言笑道:“不是,夏医生,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,我可以解释。”夏姌抬了下手,戴回眼睛说道:“你别跟我解释,我也不想知道,事情是什么样的,都与我无关,要不是你今天欺人太甚,我也不会提这些,好了,你什么都别说了,赶紧走吧,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,没工夫陪你闲扯。”杜慎言忙道:“你听我说完好不好,就几句话。”夏姌想了想,点头说道:“你说吧,我听着呢。”
杜慎言叹道:“夏医生,你说的不错,我这个春节,确实去过殷总的家里,也见过了她的爸妈,不过我跟殷总真不是那种关系,是殷总请我帮忙,冒充她的男朋友,这样她才能在她妈那儿交差。”等了一会儿,夏姌问道:“你说完了?就这些?”杜慎言说道:“就这些。”
夏姌跨前一步打开门,说道:“带上你的东西,你可以走了。”
“夏”杜慎言想要说什么,却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看着杜慎言蹒跚离去,夏姌心竭力疲的坐回到椅子上,盯着电脑的屏幕,一个字也瞧不进去,自从接受了钟智和的表白,她就把杜慎言当作一个,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,他们之间连一朵浪花都未曾溅开,已然飘逝,从今往后,她和他只是普通朋友,偶尔见个面,彼此问个好,仅此而已,但是,夏姌怎么也不会想到,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,杜慎言竟然一反常态,完全变了个人似的,拿着玫瑰花就敢跑来公然示爱,这哪里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杜慎言,那个憨直到有点可笑的男人,至于杜慎言所作的解释,夏姌其实已是信了,不知道为什么,尽管毫无理由,她宁愿选择相信,却又莫名的混乱起来。
杜慎言狼狈不堪的走出医院大门,虽然已过为情所困的青葱年岁,但心里的痛楚,依然犹如刀剜一般,回到捷达车上,他点了根烟,望着街上人来人往,行色匆匆,这才想起来,太子饭店还订了房间,便赶紧打电话通知金安生,请他帮忙再把房间退掉,金安生正搂着吕蕴彤,睡在宾馆的床上,听杜慎言说完,有心想叫他晚上一起吃饭,想想觉得不合适,便只安慰了他两句,也就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