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过三巡，杜慎言是食不知味，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开这个口，几次望着吕蕴彤，都欲言又止，而吕蕴彤却觉得他表情古怪，又不甚熟悉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，只好随意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，应应景儿，佘丽敏则使劲的贴在金安生的身上，她对这位大帅哥垂涎已久，又年轻英俊，又出手阔绰，这样的钻石男人，现在不好找了，今天金安生主动邀她会餐，让她激动了好一阵子，吕蕴彤本不想来，佘丽敏却担心因她坏了事，这才死拉硬拽的将她拖来，她见金安生老是瞧着吕蕴彤呵呵傻笑，心里顿时会错了意思，酸溜溜的说道：“安生哥，你笑什么，酒也不喝，来来来，我再敬你一杯。”
金安生笑着与她碰了杯，小喝了一口，视线还是没有离开吕蕴彤，吕蕴彤也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了，禁不住问道：“金哥，你老看我干吗？”金安生心道，看来我不说话，杜哥是开不了这个口了，于是笑道：“彤彤，你知道我这位杜哥，是在哪儿高就吗？”吕蕴彤抿嘴一笑，说道：“杜哥不说，我怎么知道，不过我看杜哥这个样子，不是做老板就是当官的，一定错不了，我猜得对不对，杜哥？”
杜慎言知道这是金安生为自己前头开路了，他想了想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，轻轻推到吕蕴彤的面前，吕蕴彤笑着拿起名片，一瞥之下，整个人都惊呆住了，脸上的笑容凝结僵化，拿着名片的手剧烈颤抖起来，她忽的站起身，看着杜慎言的脸，一下子全记起来了，不禁又气又羞又愧，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佘丽敏瞧着不对劲，忙问：“彤彤，你怎么了？”
吕蕴彤强自镇静，深深的吸了两口气，待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，复又坐了下来，将名片还给了杜慎言，冷冷的说道：“杜经理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佘丽敏刚要再问，金安生笑着拍了拍她的腿，示意她不要多话，她犹疑的看了一眼金安生，这才把嘴闭上了。
杜慎言看着自己的那张名片，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小吕啊，我今天请安生约你们俩来，是没有恶意的，我就是想跟你聊聊。”“你跟我聊什么？”吕蕴彤再次打量了一下杜慎言，揣摩着他的心思，说道：“你做你的经理得了，我们家的事情，你管得着吗？”杜慎言端起酒杯，一饮而尽，抹了抹嘴，说道：“你们家的事情，我确实管不着，但是我也没有义务替你隐瞒事实，如果你是这种态度，那我明天就把真相全部告诉进步，至于你们夫妻俩要怎么解决，就不关我的事了。”
吕蕴彤脸色阴沉，一言不发，佘丽敏拿过那张名片瞧了瞧，全都明白了，想了想，终究没能忍的住，说道：“哟，杜哥，敢情你今天是来打抱不平的？我说怎么突然叫我来吃饭，还非要叫上彤彤，金哥，你就这样对待妹妹我呀，亏了咱们俩玩了这么久的交情，你居然跟我玩阴的？”金安生笑道：“我什么时候跟你玩阴的了，我请你吃饭是真心实意，只是顺便帮帮杜哥的忙而已，你们要怎么商量，我是不发表意见的。”佘丽敏看看他和杜慎言，无可奈何的叹道：“也好，反正这事迟早要瞒不住的，杜哥，你想怎样就直说吧。”
杜慎言看着吕蕴彤，说道：“我就想问你一句话，你还打不打算跟陈进步过了？”吕蕴彤怔了一怔，不知道如何回答，佘丽敏冷笑道：“杜哥，过又怎么样，不过又怎么样？你这话问的，陈进步什么情况，你难道不知道？就凭他那两个工资，能养活谁呀，彤彤跟着他，只有喝凉水的份儿。”杜慎言听着她在一旁聒噪，心里早就不舒坦了，说道：“过就好好的过，不过就趁早离婚，何必整天躲躲闪闪的，你不觉得累吗？”
吕蕴彤眼眶一湿，险些掉下泪来，背过脸去用手背拭了拭，佘丽敏叹道：“杜哥，人家两口子离婚不离婚，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呢”正说着，服务员推门进来，上完了最后一道面点，金安生笑道：“行了，我们这儿谈点事，麻烦你回避一下！”服务员拿眼扫了一下吕蕴彤，笑了笑，关门退了出去，就这么一打岔，吕蕴彤已经止了泪，声音却还是有些哽咽，说道：“杜哥，我当然不愿意离婚，所以才一直瞒着进步的，不过事到如今，我已经回不了头了，我承认我是爱慕虚荣，是想入非非，我想跟别人家一样，出门有车开，回家住洋房，过上红红火火的小日子，这难道有错吗？可是靠着我和进步的收入，这辈子都没指望，每次想到哪儿哪儿要用钱，我吓得连孩子都不敢生，就怕生出了孩子，将来跟着我们受苦，像我们这种人，一没学历二没门路，除了趁着年轻的时候捞一把，还能做什么？”
她顿了一顿，抬眼望着杜慎言：“我把厂里的工作辞了，就打算瞒着进步，豁出去干个几年，等挣够了本钱，我就回家和进步做点小生意去，其实女人嘛，放开了也就那么回事，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，躺在床上给谁日不是日，只要能赚到钱，总比穷的叮当响，受人的白眼好”杜慎言听她越说越粗俗，急忙打断了，说道：“那你就没想过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，陈进步迟早会发现的？”
吕蕴彤端起酒杯，猛灌了一口，呛得她连连咳嗽起来，佘丽敏扯了纸巾递过来，又替她拍了拍背，对杜慎言说道：“怎么没想过，我劝她要做就离远点做，咱们可以去外省，谁都不认得，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陈进步说。”杜慎言默然不语，心里一阵阵的刺痛，又是钱钱钱，钱都快把人逼成疯子，逼成魔鬼了，来的时候，他想得倒是简单，要吕蕴彤表个态，做婊子还是树牌坊，两样只能选一样，不能一边干着亏心事，一边还把陈进步耍得团团转，可这会儿见了吕蕴彤楚楚可怜的样子，又为难了起来，想起冯继昌死的那日，徐鹏不也高谈阔论了一番，虽与吕蕴彤的处境不尽相同，总之意思是一个意思，只要你是穷人，你干什么都是错的，那么，吕蕴彤为了改善生活，牺牲自我，真的就错了吗？
杜慎言犹疑了起来，原本满腹的大道理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，他虽然还是不能认同吕蕴彤的“奋斗”精神，却无法再理直气壮的指责于她，沉默了半晌，这才缓缓说道：“那你也不能不能打人啊，你把进步的脸都给抓了，怎么怎么下得去手的？”佘丽敏一听便乐了，笑道：“这事是我的主意，陈进步跟着彤彤，我们早就发现了，为了消除他的疑心，我才让彤彤先发制人，打他几下，不过他的脸被抓下来，是彤彤失了手，不是故意的，杜哥，你别怪我，我要不让彤彤这么干，陈进步还得盯着我们不放。”
杜慎言心道，你这是什么先发制人，你这就是贼喊捉贼，他叹道：“小吕，那你还准备继续干下去？”吕蕴彤看了看佘丽敏，佘丽敏失笑道：“你看我干吗，我反正是一人吃饱，全家不饿，早不把自己当回事了，你是有老公的。”吕蕴彤凄然一笑，说道：“杜哥，我既然已经这样了，如果现在就放弃，那我前面的苦不都白吃了吗？求求你杜哥，你要真是进步的朋友，就什么都别说，最多两年，我只要做两年，等我存够了钱，我一定老老实实的和进步过日子。”她见杜慎言阴着脸不吭声，又道：“如果你一定要说，那我也没有办法，我只好和进步离婚了，就算我对不起他吧，希望他能找个更好的。”
吕蕴彤终究还是表态了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，杜慎言知道她心意已决，便不再多说了，点了点头，站起身来说道：“谁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，你有你的苦衷，我也有我的原则，我只能答应你，我不会主动告诉陈进步，你们的这些事，但是如果他主动向我问起，我想我还是会说的，小吕啊，我最后奉劝你一句，熊掌与鱼不可兼得，还有，莫欺老实人，老实人被逼急了，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。”
金安生见他这就要走，忙道：“杜哥，再等会儿嘛，吃点米饭，我送你回去！”
杜慎言不愿让他跟着，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安生，不用了，你陪她们慢慢吃，我还有点事情，先走一步，再见！”“哎，杜哥，杜哥”金安生追到了门口，眼看着杜慎言径直下了楼，无奈的撇撇嘴，转身冲佘丽敏一摊手，说道：“你们吃饱了没有，要不要再来点什么主食？”佘丽敏早没食欲了，看着身边兀自低头不语的吕蕴彤，说道：“不吃了，吓就吓饱了，彤彤，你真打算继续干呀？要不还是算了吧，我有点害怕了。”
吕蕴彤两只手捂着脸，苦笑道：“我现在厂里的工作也辞掉了，跟别的男人睡也睡了，就算现在洗手不干，有意义吗？只能瞒一天是一天了，等什么时候实在瞒不住，我会给他一个交代，你也不用害怕，我不会提到你的。”佘丽敏笑道：“彤彤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是怕他发起疯来，会不会”吕蕴彤笑道：“会不会杀了我？小敏，进步又不是傻子，最多跟我打一打，闹一闹，大不了就离婚，杀人？他还没这个胆子。”
金安生笑道：“你们俩聊完了没有？既然都不吃了，那咱们也走吧，我是送你们俩回北九里呢，还是怎么样？”佘丽敏瞟了他一眼，笑道：“我不回去，我今天跟你走。”金安生笑道：“跟我走？跟我去哪儿？”佘丽敏笑道：“你去哪儿，我就去哪儿。”金安生还没想好怎么答话，吕蕴彤拿起杜慎言忘带走的一包烟，叼了一根在嘴里，说道：“金哥，我和小敏今天都陪你，一口价两千块，怎么样，够优惠吧！”佘丽敏吓了一跳，问道：“你疯了，你晚上不回家了？”吕蕴彤咯咯一笑，翘起兰花指，吸了一口烟，然后吐了出来，慢悠悠的说道：“我得抓紧点时间了，一会儿我就打电话给陈进步，说厂里调了我的夜班。”
金安生被她说得心痒起来，他和佘丽敏认识虽久，还真没有一试云雨过，今天又冒出个吕蕴彤，自告奋勇的要自己一龙戏二凤，当即便把持不住了，拿起桌上的手包，挥了挥手，笑道：“我给你们俩三千块，不过说好了，明天中午之前，不准中途溜号！”佘丽敏圈住他的胳膊，媚眼如丝的笑道：“明天中午？我的亲哥哥，你行不行呀？”
再过一个星期，就到元旦假期了，杜慎言思乡的心情，越发迫切起来，他与殷南珊已经约定，二十九号下午，一起乘车回路州，今天是二十四号，杜慎言坐在办公室里，看着台历上的日期，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。
元旦也是有促销活动的，不过力度不算太大，有了中秋和国庆的经验，杜慎言便不如初来乍到时，那般手忙脚乱，早早的就把任务，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去，而且，只要有谢春芳在，他就觉得十分踏实，他对这个女人的能力，是越来越肯定，甚至还在心里想过，谢春芳或许比他更适合做这个营业部经理。
人逢喜事精神爽，好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，金安生打过一个电话，说是又有两家企业正在洽谈之中，预计总采购数量，不会低于三百套，要他尽量向公司申请最大的折扣，接电话的时候，谢春芳就坐在他的对面，听得是清清楚楚，等他放下话筒，便笑道：“杜哥，按照你这个速度，再来两三个工程单，咱们明年的销售任务，都要完成的差不多了。”杜慎言也是眉开眼笑，说道：“希望如此吧，完成的越多，咱们的超额奖金才能越多，大家能够多点收入，我这个经理也算是没白做了。”谢春芳想了想，笑道：“杜哥，其实大部分奖金，你是可以一个人得的，不一定要跟大家分。”杜慎言摇头笑道：“我这都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，不算本事的，除了金总肯帮忙以外，你们也出了不少力，再说我是经理，既然是经理就不能吃独食，要不然你们谁还有工作积极性啊？”
杜慎言跟谢春芳闲聊了两句，他本想立刻打个电话给殷南珊报喜，可是转念一想，这事虽大却不急，不如再等几天，待到回路州的路上，和殷南珊慢慢的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