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进步喝着酒说着故事,最后竟笑了起来:“杜哥,你说我要不要找那个王八蛋算账,没事拿我开涮,我他妈的还跟个疯子一样,拼命的踹门,进去一看,啥都没有,后来蕴彤打电话给我,我都没敢接。”两碗牛肉面送来了,杜慎言也不说话,操起筷子就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,陈进步同样是饿极了,更是穷凶极恶的将一大碗面条,全都送进了肚子里,吃完了狠打了几个饱嗝,又擤了擤鼻涕,拿起纸巾擦了擦,笑道:“杜哥,殷总替我垫的那两千块钱,我现在真没有,你帮我跟殷总说说,能不能分几期从我工资里扣,如果一下子扣完了,我怕我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。”
杜慎言笑道:“这事你不用担心,我会处理的。”
陈进步笑道:“谢谢杜哥,我就知道杜哥人好,肯定会帮我的,所以我到了派出所,嫌说那事丢人,就让他们打你的电话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你也太冲动了,以后可不能这样,要是再被抓到派出所,我可不帮你了。”陈进步笑道:“那哪儿能啊,我被那个傻逼骗一次,还能再骗第二次,明天我就找他算账去,他妈的,敢耍老子,不想活了。”
杜慎言心中一动,忙道:“哦,进步啊,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,人家或许就是跟你开个玩笑,没有恶意的,大家都是弟兄,你找去算账,万一伤了和气”陈进步两道粗眉挑了起来,说道:“我管他什么和气不和气呢,有开这种玩笑的吗?这不是诅咒我带绿帽子吗?咱们是男人,这种事情怎么能忍呢?”他见杜慎言脸色变了变,忽然想起来他这位杜哥是离了婚的人,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他,忙又笑道:“杜哥,我没没别的意思,来来来,我敬你的酒,谢谢你这么照顾我。”
杜慎言陪他喝了口酒,想来想去,还是觉得不妥,又道:“进步啊,你听哥的一句劝,别去找你那个兄弟了,你也知道这事说出去难听。”陈进步一摆手,笑道:“哎,我老婆又没真的那个啥,我怕他个逑啊。”杜慎言说道:“那说出去也难听,还是算了吧。”陈进步看着他,有点起了疑心,问道:“杜哥,你今天是怎么了?非不肯我去找那个王八蛋算账?这是我的事,跟你没关系的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怎么没关系,你是我营业部的人,你要再出点什么事,难道真要我去派出所捞你第二回啊?”
陈进步呵呵笑道:“那你放心,这次不会了,我尽量君子动口不动手。”
杜慎言见他执意不听规劝,虽然心里焦急万分,却也无可奈何,若再阻拦下去,恐怕陈进步就真要起疑了,杜慎言抱定了宁拆十座庙,不破一桩婚的宗旨,吕蕴彤纵有千般不是,他也不能戳穿这层窗户纸,只好暗暗祈祷,明日他去与人理论,最好对方能睁只眼闭只眼,主动认个错,这事也就算过去了。
过了几天,陈进步每日照常上班下班,情绪稳定,行为正常,瞧不出有什么异样,杜慎言悬着的一颗心,渐渐放了下来,本以为平安无事了,谁知这日上午,陈进步刚到营业部,脸上有几道血痕,就被范诗洁发现了,笑道:“陈进步,你这脸上怎么了?昨天在家跟老婆打架了?”陈进步尴尬的笑了笑,不肯作答,杜慎言的心里,却“咯噔”了一下,当天正好有两家的电器要送货,他交代了几句,便拖着陈进步出了门。
一直忙到中午时分,二人才得了空,买了两份盒饭,狼吞虎咽的吃了,杜慎言坐在电动三轮上,喝了几口水,又掏出烟来,分了陈进步一根,低头点火,问道:“进步,你这脸上的伤,不会真是被老婆抓的吧?”陈进步叹道:“不是她抓的,还能是谁抓的,哎,也怪我耳朵根子软,又被人骗了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又怎么了?说来听听。”陈进步摆摆手,笑道:“算了,算了,杜哥,我还是不说了,太丢脸了。”杜慎言却是不依,笑道:“说呀,你跟我还瞒什么,到底怎么了?”
陈进步看了看他,苦笑了一声,说道:“杜哥,我去找过那个王八蛋了,他跟我对天发誓,说肯定看见蕴彤和别人开房了,就在景汇宾馆1126房间,如果他说了谎,他就生孩子没屁眼,全家死绝”杜慎言笑道:“那你就信了?”陈进步笑道:“他发了这么毒的誓,我能不信吗?不过,杜哥你是知道的,我老婆她这几个月是有点奇怪,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出去打牌,不到十二点过了不回家,所以所以我也不是没有一点担心。”
杜慎言问道:“嗯,你回去问你老婆了?”陈进步摇摇头,笑道:“我哪敢直接问她,我是天天晚上等她出了门,就跟在她的后头。”杜慎言失笑道:“我靠,你玩跟踪啊,那有没有发现什么?”陈进步指了指自己的脸,说道:“我要发现什么了,还能这个样子?我跟了她两晚,她还真是去她们厂的一个姐妹家打牌,就住在前面的响头庄上,昨天晚上我一个没注意,倒被她发现了。”说到这儿,他耸了耸肩,一脸的无奈。
杜慎言心里都明白,默默的点着头,没有说话,陈进步又叹道:“她现在不肯理我了,说我不信任她,还说我这种男人,不但没本事,心眼还特别小,跟我结婚是她瞎了眼。”
杜慎言劝道:“哎,夫妻间说两句气话,不都是这个样子吗?你也别放在心上。”
陈进步笑道:“她说的没错,我是没什么本事,又容易被人骗,被她打两下,骂两句,我这心里倒觉得好受了点。”杜慎言不禁戚然,看着眼前这个憨厚壮实的汉子,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,他想了想,将烟头扔了,起身说道:“走吧,咱们下午再加把劲,把活都干了,明天可以休息一下了。”
第二天,杜慎言打了个电话给金安生,约他在一间茶吧见面,杜慎言早早到了,要了一壶伯爵红茶,刚喝了一口,就看到金安生推门走了进来。
“杜哥,你今天好悠闲啊!”金安生和他握过手,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壶,坐下来笑道:“哟,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红茶了?”杜慎言笑道:“我哪里是喜欢,这不是便宜嘛,你就将就将就吧。”他二人合作以来,交往密切,彼此说话都随便了许多,金安生自斟了一杯,放了些许砂糖,用汤匙搅着,笑着问道:“杜哥,今天不叫我去营业部,跑到这儿来,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呀?”
杜慎言摇头笑了笑,说道:“秘密是没有的,我只是有点小事,想请你帮个忙!”金安生笑道: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什么帮不帮的,说吧。”杜慎言扫视了一下四周,此时正是午后,茶吧里除了他们二人,并无其他客人,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思路,便将陈进步和吕蕴彤的事情,从前到后细细讲了,金安生听着,眉头微皱,问道:“杜哥,你的意思是”
杜慎言叹道:“陈进步既是我的员工,也是我的兄弟,这事我还瞒着他呢,你不是跟那个叫小敏的熟吗,小敏又跟吕蕴彤是朋友,我想请你和小敏说说,让她劝劝吕蕴彤,既然现在陈进步还不知情,她就应该知道个好歹,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,回来还有脸打人,这是不是过分了点,她要是还想和陈进步在一起,就不要一错再错了,趁早收敛一点,咱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,要不然”
“要不然怎样?”金安生笑道:“杜哥,你也是管得太宽了,清官难断家务事,何况你就是个部门经理,犯得着吗?”杜慎言笑道:“你就说吧,这忙你帮不帮?”金安生看着杯子里的茶,“扑哧”一声乐了,点着头笑道:“我帮这个忙只是举手之劳,不过效果如何,可就说不好了,杜哥,我说句不中听的话,现在是什么社会了,这男人女人的烂污事,谁能掰扯的清楚,说一千道一万,就是钱在作祟,只要有了钱,什么样的女人,不往你身上扑?你要是个穷光蛋,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跑了,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无用。”金安生对杜慎言的过往了解不多,不知道他也戴过一顶绿油油的帽子,所以才口无遮拦,好在经过这几年,杜慎言早已习惯了,也明白金安生就事论事,并无恶意,他点了点头,说道:“安生啊,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,我就是想告诉吕蕴彤,如果她真的嫌恶陈进步,那就好聚好散,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,不要又想做婊子,又想树牌坊,尽欺负老实人,如果她对陈进步还有一点儿感情,只是一时糊涂走错了道,不愿意就此劳燕分飞,那就从今往后,请她安安分分的谨守妇道,我们自然谁也不会将这些事透露出去。”
金安生想了一下,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,不一会儿接通了,他往椅背上一靠,眼睛看着杜慎言,嘴里头笑道:“嗯,是我,怎么还没起床吗?呵呵,我哪儿有你这么快活,累都累得半死了”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,因为茶吧里静幽幽的,所以杜慎言听得十分清楚,从金安生的语气和表情看,应该就是那个小敏了。
金安生和她说笑了几句,忽然说道:“今天晚上你先不要去上班,我请你吃饭我骗你做什么,真请你吃饭,嗯,还是去康定路吧,一会儿我地方订好了,发消息给你,没有,没有,就是我还有杜哥,你上次见过的,嗯嗯,哦,小敏啊,你把吕蕴彤一起叫上,嗯嗯,放你妈的屁”他笑骂道:“我要上她早就上了,还能等到现在?好了,好了,你别管这么多,把她带过来就行了”
金安生将手机放回桌上,笑道:“杜哥,人我给你约好了,咱们喝完了茶就去康定路,晚上还是我来做东,至于你怎么做人家的工作,那我可就管不了了,你看怎么样?”杜慎言看着他,沉默了一会儿,笑道:“安生啊,看来你跟这个小敏确实不一般啊?”金安生哂然一笑,说道:“她叫佘丽敏,我常去卡萨布兰卡唱歌,所以才和她认识的,这女的野得很,也挺上路子的,不过我没有跟她耍过,至于那个吕蕴彤,我好像见过一两次,印象倒不是太深,要不是你说起这件事,我还不知道她是她是”他说着,便嘿嘿的大笑起来,似乎觉得十分有趣,杜慎言捏了两下鼻子,将面前的一杯茶喝干了。
杜慎言从来没有想过,自己这个婚姻的失败者,竟然会有一天成为别人婚姻的调解者,说起来真是有点讽刺,傍晚,他和金安生到了康定路,还是在上次那家太子饭店,要了一个包间坐下,两个人一边喝茶,一边等候佘丽敏和吕蕴彤的到来,随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,杜慎言忽然有点紧张起来,他问金安生,一会儿两个女人来了,他能不能帮着自己说两句,金安生哈哈大笑,说道:“杜哥,你后悔啦?来得及,来得及,一会儿人来了,你就当随便吃顿饭,啥也不说就是了,哦,对了,吕蕴彤认识你的吧!”杜慎言点点头,又摇了摇头,不是很肯定,说道:“不算在歌厅,我们就见过一次面,她未必还能记得。”
吕蕴彤确实不记得杜慎言了,大约六点出头,佘丽敏领着她进到包房,先和金安生打了招呼,又看了看杜慎言,竟面生的很,倒是佘丽敏认得杜慎言,自作聪明的将吕蕴彤一推,坐到了杜慎言的身边,咯咯笑道:“彤彤,这位大哥你见过的,不过那天实在不巧,没能介绍你们认识,今天你们两个多喝几杯,一并儿补上。”
金安生瞧着心里一乐,也不点破,冲服务员一招手,笑道:“美女,可以走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