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，因为疼得厉害，杜慎言久久不能入睡，因为有了何才贵的关照，值班小护士每隔一段时间，就会进来看看，然后有一搭没一搭陪他说说话，又告诉他殷南珊整整睡了一天，直到现在还未苏醒，不过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，并没有特别的危险，要他不必太过担心，杜慎言很是感激，问道：“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床？”小护士笑道：“其实你只是外伤，如果恢复的快，两个星期就差不多了。”杜慎言说道：“还要两个星期呀？”小护士眨眨眼睛，莞尔笑道：“两个星期你都嫌慢呀，你应该庆幸，刀子长了眼睛，没有伤到你的筋脉，否则弄个断手断脚，半身不遂，那才叫有你受的。”
杜慎言摇摇头，苦笑道：“下个月初，我弟弟结婚，我总不能裹得像个木乃伊，去参加他的婚礼吧。”小护士笑道：“那倒不至于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，应该来得及的。”说着，便听到门外有人叫她，于是替杜慎言掖掖被角，又道：“我还有事情，不陪你了。”杜慎言看着她一袭白衣，飘然走出房门，忽然想起往日的光景，仿佛有种错觉，抬起头，眼巴巴的望着天花板，努力控制自己翻飞的思绪，凌晨三点左右，杜慎言终于睡了过去，不知不觉，已是第二天的早晨，他朦朦胧胧的感觉到，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颊，以为是老连长，连忙睁开眼睛，却不禁一怔，顿时大喜，笑道：“殷总，你你没事了？”
那人便是殷南珊，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，静静的坐在杜慎言的床头，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，一双眸子也显得黯淡无光，不复往日神采，但是不管怎么说，看到她安然无恙，杜慎言比什么都高兴，对他来说，如果殷南珊因为他的一意孤行，而有个什么好歹，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，殷南珊见他醒了，连忙抽回手来，微微笑道：“我没事，谢谢你，这次是你救了我。”杜慎言忙道：“不不不，殷总，这次是我害了你，如果不是我，你就不会遇到麻烦，还差点儿没了命，昨天我就想去看看你的，可是他们不让我下床。”
殷南珊点头笑道：“我知道，刚才老连长都已经告诉我了。”
杜慎言问道：“老连长？他来过了吗？”
殷南珊捂住嘴巴，轻咳两声，又道：“他接了个电话，刚刚才走，他还告诉我，他昨天已经去过，孟彪关咱们的那个地方，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，什么都没留下，村里头也没听到什么动静，好像没有人知道咱们的事情。”杜慎言笑道：“我猜也是。”殷南珊欲言又止，然后叹了一声，杜慎言瞧瞧她，知道她想说什么，于是又道：“你想问什么就问吧，我能够回答的，我会尽量回答。”殷南珊想了想，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我该问些什么，很多事情你心里明白，我心里也明白，你为了对付孟彪，所以故意使出苦肉计，拖延他的时间，但是你也没想到，孟彪竟然穷凶极恶到这种地步，不顾一切的要杀死咱们，幸好你的准备充分，咱们才能死里逃生，杜慎言，我就问你几句话，你到底是在为谁做事？什么样的人物，值得你如此铤而走险，你拖延孟彪的时间，又是为了什么，还有，孟彪家的房子被烧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？你说的上亿元投资，是不是跟这个人有联系？”
杜慎言沉默良久，说道：“殷总，这些事情，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。”
殷南珊说道：“那就慢慢说，反正咱们现在有时间，关于前天晚上的情形，我都还瞒着老连长呢，我相信他肯定也在怀疑，你究竟有什么本事，能够一个人对付六个人。”她扳过杜慎言的手掌，看了看，又道：“当时你的手里，绝对藏着什么武器，你不用瞒我，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。”杜慎言知道殷南珊心思敏捷，分析推理能力十分了得，如果再撒谎骗她，大概也是骗不住的，想着笑道：“殷总，既然这样，那我就实话实说吧，只是你听过以后，尽量不要对外声张，这是我唯一的请求，哪怕你不再认我这个朋友，我也希望你能帮帮我，好吗？”殷南珊犹疑的望着他，心里已是猜到一些，片刻问道：“黄永泰和孟彪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，是不是？”杜慎言叹道：“只能说是半真半假。”殷南珊点点头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，杜慎言便把冯坤的身世，以及他们之间如何结识，石伟娜又是如何几次出手，相助他化险为夷，转危为安，还有冯坤又是怎样打算对付孟彪的等等经过，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，殷南珊尽管已有心里准备，却依然惊得瞠目结舌，杜慎言苦笑着又道：“事情就是这样的，我不想为自己辩解，是对是错，反正都是我的选择，将来就算我被逮着，我也会供认不讳，没什么可辩解的，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，不该把你拖进来。”
殷南珊觉得有些头晕，慢慢的站起身来，却是一个趔趄，又重新坐了回去，抓住病床边的栏杆，以手扶额，脸色更加白的吓人，杜慎言关切的说道：“殷总，你的身子太虚，最好不要乱动，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，只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。”殷南珊的眼睑低垂，无力的摆摆手，问道：“你说的这些事情，还有多少人知道？”杜慎言说道：“没有多少人知道，黄永泰和孟彪也是猜的，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，想要逼迫冯坤现身。”殷南珊又问：“你的一亿元投资，也是他们贩毒贩来的？”杜慎言讷讷无言，半晌点点头，说道：“虽然我不是十分清楚，但是我想应该是吧，殷总，咱们要做大事，就不能拘泥小节。”
“呸！”殷南珊啐了他一口，怒道：“你这叫不拘小节吗？你这叫自甘堕落，杜慎言，你知不知道，毒品会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？拿着这样的钱来做生意，你的良心会安吗？夏姌在九泉之下，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，她还能够瞑目吗？”杜慎言被她骂得无地自容，点点头叹道：“我知道，我都知道，夏姌如果看到我的样子，肯定也会像你这样骂我的。”殷南珊说道：“你既然都知道，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？”杜慎言说道：“我没有执迷不悟，而且我也没有参与他们的毒品生意，我只是”殷南珊接着说道：“你只是拿了他们的钱，拿了他们的好处，这跟参与他们有什么区别？”杜慎言说道：“可是没有钱，咱们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，其实你心里也知道，单凭安生的两千万，咱们这个加工厂，是办不起来的，殷总，咱们换个角度想一想，如果咱们拿着这些钱，能够创造出更大的价值，将来有了能力，可以再回报社会，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们，难道这样就不好吗？”
殷南珊长叹一声，说道：“杜慎言，你已经走火入魔了。”
杜慎言亦是叹道：“这个社会，就是个走火入魔的社会，你没过过穷日子，不知道穷人的辛酸，穷人的痛苦，穷人的悲哀，曾经有位派出所的同事对我说过，只要你是穷人，你做的每件事情，动机都不单纯，都是值得怀疑的。”殷南珊冷冷说道：“贫穷不是借口，别拿穷人来为自己的卑劣行径做掩饰。”杜慎言说道：“我没有掩饰，我承认自己不高尚，但是高尚有高尚的前提，那就是填饱肚子，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，高尚还有什么价值？只能被人贻笑大方。”殷南珊瞧着他，说道：“你还是在狡辩，填不饱自己的肚子，那是你自己没有本事，跟高不高尚无关，有时候，我也不怎么高尚，所谓无商不奸，在规则允许之下，我也会偷偷使坏，但我绝不会作践自己，沦为金钱的奴隶。”
杜慎言又是长叹一声，连连点头，说道：“好吧，好吧，我听你的，咱们不要那一亿元的投资，有多大能耐，就吃多少饭，走到哪里算哪里吧，不过我还是求求你，我今天所说的这些事情，你心里有数就行，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。”殷南珊想想杜慎言的经历，亦觉对他苛求过重，不由得语气舒缓下来，说道：“这个你放心，我也不希望害你坐牢，毕竟我这条性命，还是你救回来的，老连长那儿，我也会暂时替你隐瞒，至于他怎么想，怀不怀疑你，你自己再想办法跟他解释吧。”说着，她顿了一顿，又道：“我听护士说，你昨天疼得半夜都睡不好，这会儿怎么样？”杜慎言咧嘴笑道：“没事，老爷们嘛，疼疼更健康，反正看到你好好的，我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，再疼也是值得的。”
殷南珊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慎言，我知道你是好样的，刚才我骂你，也有些过分，你别往心里去，这个社会再无情，再现实，好人毕竟还是大多数，不要太愤世嫉俗，我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，加上那么多的朋友帮咱们，一步一步慢慢来，咱们肯定能够成功，李总的心愿也肯定能够达成。”说到这儿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，问道：“哦，对了，我的手机是不是在你这儿，快还给我，我要打电话回去。”杜慎言笑道：“在旁边的抽屉里，帮你充好电了，不过你别急，我昨天就给慎行打过电话，他会告诉李倩的。”)≈!
殷南珊“哦”了一声，取出手机看了看，满满的都是未接电话，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，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你怎么跟你弟弟说的？没告诉他实情吧？”杜慎言笑道：“那是当然的，我可不想吓着我爸我妈，我说我们在西安还有不少事情要做，得再呆上一段时间，你最好也这么说，不然就会对不上号。”殷南珊思索片刻，干脆不打电话了，笑了笑，又道：“你还没有告诉我，前天晚上，你手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？怎么那么厉害，就这么戳了几下，他们就全都倒了。”杜慎言笑道：“是娜娜给我的，我已经收起来了，回头有时间，我再拿出来给你看，挺漂亮的，就是个指甲套。”
殷南珊颇感惊奇，说道：“指甲套，那能顶什么用，很锋利吗？”
杜慎言笑道：“当然很锋利，而且上面渨过毒药，见血封喉！”
殷南珊大惊失色，问道：“见血封喉？那岂不是”
杜慎言哈哈笑道：“骗你的，只是麻药而已，死不了人的。”
殷南珊气不打一处来，倏忽抬手，在他身上打了一下，正好碰到杜慎言的痛处，疼得他龇牙咧嘴，殷南珊这才醒悟过来，连忙道歉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有意的，你是不是很疼，要不，我我去替你叫医生。”杜慎言憋着一口气，慢慢的缓过劲来，强作镇静的摆摆手，说道：“没没事，不用叫医生，不过，你这手劲也太大点儿。”殷南珊摆出极少见的娇嗔姿态，说道：“谁叫你总是骗我，我最恨人骗我了。”杜慎言睨着她，不禁莞尔笑道：“好好好，算我不对，我保证，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，嗯，那个，殷总，你自从不做劳什子总经理，好像比以前开朗了许多。”
殷南珊愣了愣，说道：“有吗，我怎么不觉得？”
杜慎言笑道：“当然有，你难道没发现，你刚才生气的模样，其实挺好看的，根本不像在公司开会时的那副凶相，别人看着就害怕。”殷南珊又是一愣，旋即意识到了什么，连忙别过脸去，说道：“胡说八道，我不是一直这样吗？”就在这时，何才贵推门进来，瞧了瞧他们俩，笑道：“在说悄悄话呢，莫非我来的不是时候？”殷南珊赶紧起身，说道：“老连长，你们聊，我要回去打几个电话。”何才贵看着她出门，笑着坐下，说道：“慎言，感觉好些了吧，我早上来过一趟，见你还在睡觉，所以没有惊动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