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亩一万三的地价,这在如今的麋林市土地流转市场上,虽不算最低,但是也很罕见,自从得知金广与孟彪勾搭连环,金安生的心里,总觉得疙疙瘩瘩,所以,对杜慎言引进新的合作伙伴,便已完全释然,尤其是杜慎言在他面前,从不隐晦冯坤的真实身份,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,全盘交到金安生的手中,这份坦荡赤诚的胸襟,使得金安生既佩服,又感激,于是再无疑虑,当即拿出六百万的首批资金,协助殷南珊迅速拿下煤球厂的土地。
煤球厂的传达室里,杜慎言、殷南珊以及金安生围着一张方桌,正在协商接下来的相关事宜,因为天气不错,卞搏虎则跟往常一样,拎着鱼竿水桶,早早的坐到引江河边钓鱼去,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,金安生呵呵笑道:“名字还不简单?杜慎言,殷南珊,干脆就叫珊言电子设备制造有限公司。”殷南珊瞧了瞧他,连连摇头笑道:“不好,不好,太俗气,没有新意,而且把我们俩的名字放一块儿,那叫个什么事?”金安生笑道:“本来就是你们两个牵头的,用你们俩的名字很合适呀?”殷南珊想了想,笑道:“我还记得,我刚刚来麋林的那会儿,就有人警告我,麋林哪儿哪儿的都好,就是别去北九里,那地方太邪乎,半夜走道都能碰上鬼打墙。”金安生哈哈笑道:“扯淡,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,怎么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?”杜慎言笑道:“你长得太丑,鬼都懒得搭理你!”金安生不禁莞尔,拉着他的胳膊,肩并肩的站到一处,笑道:“来来来,杜胖子,咱们两个比一比,叫殷总看看,到底谁长得丑?”论模样,论身材,杜慎言自然不如金安生标致,可以说,差了不止一个级别,殷南珊微微一笑,并不理会他们的互相揶揄,说道:“我的意思是说,既然咱们决定从这里起步,就取个北九里的九字,九神怎么样?九神电子设备制造有限公司,听起来,应该还是蛮响亮的!”
金安生哈哈笑道:“酒神?你是指杜哥吗?”
殷南珊笑道:“九神,北九里的九,不是喝酒的酒。”
金安生点头说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,只是听起来怪怪的,让人觉得发笑!”
殷南珊瞧着杜慎言,说道:“你也说句话呀,有没有什么好建议?”
杜慎言摇摇头,笑道:“我随便,你们俩决定吧。”
殷南珊说道:“这叫什么话,你难道不是股东吗,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?”
杜慎言摊摊手,无奈的说道:“我是个大老粗,你们俩的脑子都比我活络,我跟着掺和个什么劲。”金安生说道:“你不但是股东,而且还是咱们的大股东,这事必须你拿主意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,无所谓的!”杜慎言略作思忖,笑道:“桃林好不好?桃树的桃,树林的林!”金安生与殷南珊面面相觑,都是愣了一愣,殷南珊问道:“桃林?你是指咱们后院的那几株桃树吗?”金安生也反应过来,拍手叫好,笑道:“嗯,这名字不错,落口不俗,而且很有诗情画意!”殷南珊却明白杜慎言的真正用意,点头又笑:“确实不错,竟然金总都说好,那就叫桃林电子设备制造有限公司吧。”
杜慎言忙道:“不不不,我只是随口说说,你们可以再商量的。”
殷南珊笑道:“不用商量,就这么定了,金总,你也同意的吧!”
金安生自然没有异议,点头笑道:“当然,我非常赞同,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,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”说到这儿,他才恍然大悟,立刻闭嘴,殷南珊抬起手腕,看看时间,说道:“今天就到这儿吧,我还得去趟工商局,嗯,那个,慎言,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情况,咱们下个礼拜一出发去西安,金总你也别闲着,工程施工方面的事情,你要抓紧一点儿,先把咱们门前的这条马路修一修,不然工程车辆进出很不方便!”金安生跟着杜慎言送她出门,呵呵笑道:“这个我早想到了,你就放心吧!”
站在煤球厂的门口,金安生看着殷南珊的背影,搭住杜慎言的肩膀,问道:“殷总知不知道,你那位俄罗斯朋友的事情?”杜慎言说道:“应该不知道!”金安生又问:“你就不打算告诉她吗?”杜慎言叹道:“怎么告诉?说我的那些资金,都是贩毒贩来的?”金安生点了一根烟,笑道:“瞒得了一时,瞒不了一世,她迟早都会知道的。”杜慎言甚是无奈的笑了笑,说道:“能瞒多久算多久吧,实在瞒不住,我相信她也能理解!”金安生耸耸肩,说道:“但愿吧!”二人正在闲聊,远远又见几个人走了过来,杜慎言定睛一看,原来竟是谢春芳,陈进步以及范诗洁和潘怡馨,不禁一愣,金安生笑道:“杜哥,你的老同事来了,那我也先走一步,有事打电话!”
三天之后,北上列车的餐厅里,殷南珊的手里端着一杯热茶,看着窗外一座座绵延起伏的山峦,陷入久久的沉思,杜慎言扒拉完盒饭,用纸巾擦着嘴,笑道:“殷总,想什么呢,是不是在想,怎么说服老连长跟咱们合作?”殷南珊微微笑道:“那是你的事情,用不着我考虑,我只是觉得,咱们俩这次去西安不会那么顺利。”杜慎言心中一惊,问道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殷南珊说道:“不为什么,就是一种感觉。”杜慎言想着笑道:“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,你还是别想那么多,老连长这个人很仗义,只要不违反原则,他肯定会帮咱们的。”殷南珊笑道:“原则这个东西因人而异,你最好不要太乐观,其实我见他的目的,倒不一定非要他帮着咱们,别给咱们添乱就行。”
杜慎言“哦”了一声,点头说道:“是这么个理,毕竟他们跟新华美的合作还在继续,新华美捅出这么大的乱子,传感器项目搁浅,如果他那边再行施压,追根挖底的彻查下去,对咱们确实是个大麻烦。”殷南珊说道:“所以咱们见到老连长,该说什么,不该说什么,你心里要有数,我不是不相信老连长跟你的交情,但是再好的交情,都有可能变卦,就像你和黄永泰那样,哦,对了,这段时间,黄永泰跟你联系过吗?”杜慎言摇头叹道:“没有,他做他的升官梦,我赚我的苦命钱,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,也没有什么好联系的。”
殷南珊笑道:“就此恩断义绝,老死不相往来?”
杜慎言笑道:“也没那么严重,实事求是的说,他对我还算不错,无论是在部队,还是回到地方,这些年他没少帮过我,所以不管怎么样,我都不可以把他当作仇人,只是他近来的所作所为,我无法接受。”殷南珊喝了口茶,说道:“这就是你们男人的通病,吃着碗里瞧着锅里,再怎么精明能干,也过不了色字这一关。”杜慎言呵呵笑道:“你这话的打击面太大,我也是男人,我就不像你说的那样!”殷南珊咯咯笑道:“是吗,我看未必,你现在无钱无势,自然规规矩矩,等你有了相应的资本,难保不会动那样的歪脑筋。”
杜慎言笑着摇摇头,并不解释,反问道:“那你呢,你真不打算结婚?”
殷南珊笑道:“我想结婚,也得有人要我呀,你肯要我吗?”
杜慎言哈哈笑道:“韩慨不是挺好的吗?他喜欢你,你也喜欢他,你们俩又都没结婚,干嘛总是藏着掖着?”殷南珊听着脸色一沉,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和韩慨的事情,谁告诉你的?郁蕾?”杜慎言笑道:“所以说,旁观者清,当局者迷,你和韩慨两个人卿卿我我,真当别人都是瞎子?我早就看出来了,只是一直没说。”殷南珊吁了口气,说道:“韩慨是挺不错,人聪明也很勤快,但是年纪太小,不适合我!”杜慎言失笑道:“想不到,你比我还要老古董,年纪小怎么了,只要两情相悦,这个不是差距,你没见人家八十二的,还娶个二十八的呢,何况你又保养的这么好,说你今年二十八九,绝对有人相信。”
殷南珊笑道:“少拍马屁,八十二娶二十八,那是你们男人,我可做不出来,再说这是我的事情,用不着你管,你最好多考虑考虑自己,我听李倩说,你跟林凡和好了?”杜慎言想了想,说道:“本来就没有不好,哪儿来的和好。”殷南珊说道:“这么说,你们俩打算复婚?”杜慎言摆摆手,笑道:“没有,我不会再结婚的。”殷南珊奇道:“为什么不呢,因为夏姌吗?”杜慎言说道:“你说呢?”殷南珊点点头,说道:“理解,理解,杜慎言,其实我也觉得,你没必要勉强自己,你心里既然放不下夏医生,就算选择复婚,对林凡也不公平,与其同床异梦,倒不如各自过活,合则来,分则去,反而干脆爽快!”
杜慎言喜道:“你也这么认为?”
殷南珊笑道:“我怎么认为很重要吗?”
杜慎言说道:“当然,你看问题向来透彻,你能认同我的想法,就证明我做的没有错,说实话,我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主见,我的家人都希望我和林凡复婚,可是我真的不愿意,更不愿意伤害到任何人,只好先拖着再说。”殷南珊笑了笑,说道:“你当初不肯听你爸妈的意见,非要追求林凡,可不像是没主见。”杜慎言不禁一愣,刚要开口解释,殷南珊笑着又道:“所以你也必须承认,你所走的每一步,很大程度上,还是由你自己决定的,把责任推到别人那里,并不会显得你很无辜。”
杜慎言默然片刻,叹道:“或许是吧,你批评的有道理!”
殷南珊又笑:“我没有批评你,事实上,咱们都有自身的缺陷和弱点,就拿我来说吧,我也有很多问题存在,最严重的就是太主观,而且死要面子,明明知道错了,也得硬着头皮撑下去,我说句话你信不信,如果回到当初,我可能不会选择来麋林,表面风光有什么用,自己受过多少罪,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杜慎言撇嘴问道:“那你为什么还要接下李总的嘱托?岂不是更加受罪?”殷南珊苦笑道:“怎么想是一回事,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,要不然人生哪儿来的那么多无奈,不只是你我,李总何尝不是如此,他知道挪用公款是不对的,也敢于坚持自己的原则,可惜到头来还是晚节不保,栽得鼻青脸肿,最可笑的是,他所犯的错误,在普通人看来,都是极为低级和愚蠢的。”杜慎言若有所思的点头叹道:“聪明人干蠢事,他不会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”说着,他摸摸口袋,掏出香烟,起身又道:“你先坐会儿,我去厕所抽根烟!”
晚上八点半,火车缓缓驶进西安站,杜慎言和殷南珊随着浩浩荡荡的人潮,走出车站的大门,四下张望着等候片刻,只见何才贵梳着大背头,身穿皮衣裤,精神抖擞的走了过来,旁边还跟着两位小战士,都是穿的便装,杜慎言急忙迎上前去,紧紧握住何才贵的手,哈哈笑道:“老连长,你是越活越年轻啊!”何才贵挺着大肚皮,挠挠脑袋瓜子,笑道:“越活越年轻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,严重违反事物发展的规律,你小子不学好,也跟着黄永泰后面瞎鸡巴乱拍马屁,怎么样,一路还算顺利吧!”“顺利,顺利!”杜慎言点着头,接着便为殷南珊做过介绍,又道:“老连长,这次我们来呢”
何才贵摆摆手,打断他的话头,笑道: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,走吧,我先带你们去吃晚饭,小罗,小孙,你们两个开车跟着我们。”两名小战士笑着敬礼,然后转身先行离去,何才贵拍拍杜慎言的肩膀,边走边说:“我听说,这一年多来,你的变化挺大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