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茗哑然失笑道:“不方便?你是做贼心虚吧,今天殷小姐一进门,我就瞧出你们两个不对劲,祸事将临的征兆,而且根子就在你身上!”尽管早已经领教过张茗的道行,杜慎言还是不免心惊,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踌躇着说道:“不不不,并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张茗再次摆手,说道:“我怎么想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得提醒你,千万不要自作聪明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谁也不比谁傻多少,小心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!”
杜慎言笑道:“张茗,你说话就不能干脆点儿吗?”
张茗冲他要过一根烟,自顾自的点着火,吸了一口,慢条斯理的说道:“我说的还不够干脆吗?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,你自己不明白?当然,我倒不是很担心,你现在鸿运高照,势不可挡,这些只是插曲而已。”杜慎言更是一愣,笑道:“我鸿运高照?你没有搞错吧,我连工作都没了,哪儿来的鸿运高照?”张茗微微笑道:“杜慎言,本来呢,我是不该多管闲事的,我也知道,你对殷小姐没有恶意,相反,你还非常在意她的安危,你有事瞒着她,是因为你觉得你能掌控全局,我没说错吧?”杜慎言叹道:“你说错了,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自信。”张茗摆手又道:“行行行,我不跟你争论,反正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,我这会儿来找你呢,是尽一个朋友的本分,人的命运就像一个天枰,一边高必然会有一边低,关键是你自己得想清楚,你究竟要的是什么。”杜慎言沉思半晌,说道:“那你老实告诉我,殷总真的会有危险吗?”张茗笑道:“我老实告诉你,我不知道,但我从她的面相看,她的福缘应该不薄,就算碰上什么危险,总能化险为夷的,这也是我并不打算阻拦你的原因。”
杜慎言想着说道:“谢谢你,每次到了这种时候,都是你来给我信心。”
张茗笑道:“我送你的那本道德经,都看完了?”
杜慎言呵呵笑道:“滚瓜烂熟!”
张茗点头又笑:“大道废,有仁义,智慧出,有大伪。”
杜慎言不假思索的说道:“六亲不和,有孝慈,国家昏乱,有忠臣。”
张茗问道:“知道什么意思吗?解释给我听听。”
杜慎言说道:“天下的大道被废弃,才有提倡仁义的必要,聪明人出现太多,伪诈欺骗才能盛行一时,家庭有了矛盾和纠纷,才能彰显孝道和慈爱,国家陷于混乱之中,才能分辨谁是忠臣。”张茗笑道:“你这都是标准答案,问题是,你能不能理解,这些标准答案背后的真正含义。”杜慎言微微一愣,问道:“背后的真正含义?你指的是什么?”张茗起身,走至亭外的池塘边,用手指着高悬的明月,说道:“我还拿月亮打比方,你这会儿瞧着她,又大又圆又明亮,在她面前,所有的星辰全都黯然失色,但是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,再美丽的月色,也会失去光芒,所以,万事万物的好与坏,美与丑,都是相对的,最完美的世界,恰恰应该没有美好,或者说,没有人知道,什么叫做美好!”
杜慎言似有所悟,说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仁义道德,忠孝慈爱都是狗屁?”
张茗笑道:“不能说是狗屁,而是这样的东西太多了,未见得是什么好事。”
杜慎言想了想,莞尔笑道:“管他呢,对我来说,这个世界好与坏,美与丑,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。”张茗看了他一眼,笑道:“嗯,你这么说也没错,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,那我最后再送你几句话,你命格火旺,所以容易动情动气,我希望你能一帆风顺,不过如果真的遇到麻烦,也不要过分紧张,可以考虑往北边走,消消你的火气,定能保你安然无恙,但是记得一定要回来,这里才是你的根本所在!”杜慎言怔怔的望着她,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,张茗拍拍他的胳膊,笑着径直离去。
似乎正如张茗所言,如今的杜慎言鸿运高照,遇事呈祥,一个星期后,他和殷南珊陪着于晗冰赶赴麋林,终于见到那位康哲康先生,现年五十五岁的康哲,看上去似乎年轻不少,虽然有些秀顶,头发却是乌黑油亮,丝毫不见斑白,身材也还保持的不错,没有太多发福的迹象,白白净净的脸上,架着一副眼镜,颇有文人雅士的风骨,而且性格特别爽朗,笑起来的时候,让人如沐春风,夏姌曾经告诉过杜慎言,母亲年轻那会儿,曾经有位同事苦苦追求与她,于晗冰却念着丈夫和孩子,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,杜慎言问夏姌:“如果你妈改嫁,你会支持她吗?”夏姌的回答很直接:“不支持,谁愿意没事认个后爹呀?”见杜慎言有些发愣,夏姌接着又笑:“我那时候还是孩子,什么都不懂的,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件事,后来还是我二姨三姨她们告诉我的,我说不支持,是站在我当时的角度,现在自然不一样,所以我很能理解杜林的心态,这下你满意了吧!”杜慎言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她,狠狠的亲了她几口,笑道:“满意,满意,有你这样的老婆,我就算这会儿死了都满意!”)≈!
回想前事,杜慎言不由得惆怅万分,虽然于晗冰没有明说,但是杜慎言也能猜到,这位康哲康先生,就是当初的那位追求者,见到于晗冰亲自到来,康哲甚是欢喜,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接待了他们,听于晗冰表明来意后,康哲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考虑,立刻满口答应,于晗冰反而有些意外,说道:“老康,我没有开玩笑,你不慎重考虑考虑?”
康哲哈哈笑道:“没什么需要考虑的,我申请提前退休,就是打算出来闯一闯,现在的经济形势如火如荼,干嘛还守着那个铁饭碗,于姐,你的意思我明白,我得反过来劝劝你,咱们那个年头的老思想,早就过时了,实话告诉你们吧,像你们这种情况,我已经遇过不知多少,知识产权这部分的法律,国内还很不健全,可以说是漏洞百出,而且新华美集团至今没有申请专利,谁也告不了你们的,至于请我做技术总监,就更不在话下,怎么说,于姐你亲自出面,无论如何,我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。”于晗冰听着心下大畅,笑道:“那你手里的项目怎么办?”康哲摆摆手,说道:“这些都是小项目,不值一提的,等这批项目结束,我就不再接手,全力以赴的跟着你们干,另外,我还有几个学生,都是很不错的人才,如果你们有需要,我可以带他们一起过去,将来技术方面的业务,你们完全不用担心。”
杜慎言与殷南珊相视而笑,俱都喜形于色,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,这件事情办妥以后,殷南珊便无后顾之忧,抓紧时间动作起来,不出半个多月,煤球厂的征地事宜,以及相关生产资质的办理程序,皆都有了着落,与此同时,杜慎言约上金安生,在康定路的太子酒店摆下一桌,为了营造气氛,他又主动叫上佘丽敏和吕蕴彤,惊得金安生啧啧称奇,直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,席间,杜慎言挽着金安生的手,举杯笑道:“金总,你就是我的贵人,有你这个好兄弟,杜慎言感激涕零,来来来,我先干为敬!”二人喝完杯中酒,金安生莞尔笑道:“杜哥,今天你是怎么了?尽说这些生分话。”杜慎言瞧瞧佘丽敏和吕蕴彤,放下手里的酒杯,笑着叹道:“我是心里头高兴,想想咱们四个人,刚刚认识的那会儿,我是什么一副倒霉模样,佘丽敏,你说句老实话,你第一次见到我,是不是挺瞧不起我的?”
佘丽敏抿嘴笑道:“杜哥,你喝多了吧?”
杜慎言笑道:“你实事求是的说,不用给我面子。”
佘丽敏看看金安生,撇嘴说道:“其实我也没瞧不起你,我是个什么人呀,哪儿有资格瞧不起别人,我就是觉得你太老实了,挺没趣的,不像咱们的安生哥,说出话来,能骗死人不偿命,杜哥,我可没说瞎话,我真是这么想的。”金安生哈哈笑道:“我骗死人不偿命?没这么夸张吧,你倒是说说,我骗过你什么呀?”佘丽敏指指吕蕴彤的手腕,说道:“喏,你说送我跟她一样的手链的,到现在都没个影。”金安生也是心情舒畅,于是从手包里摸出两千元,推到佘丽敏面前,笑道:“拿去,自己想买什么买什么。”见他如此做派,佘丽敏颇觉不好意思,讪讪笑道:“安生哥,我也不是这个意思。”金安生摆摆手,笑道:“你就拿着吧,上次为了杜哥的事情,你也吃了不少苦头,这是你该得的,小敏啊,我一直想劝劝你们俩,差不多就可以了,真想在这行做一辈子吗?青春饭吃不长久的。”
佘丽敏看了一眼吕蕴彤,叹道:“当然不能做一辈子,可是不做这行,我还能做什么?我可不想再回厂里三班倒。”金安生呵呵笑道:“你们俩这几年也该挣了不少吧,不回厂里上班,可以自己做点儿小生意。”吕蕴彤问道:“安生哥,你说我和小敏能做什么小生意,服装店美容店什么的,都快烂大街了,别的行业咱们又没不懂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我倒有个朋友,是做皮具方面生意的,渠道应该还不错。”吕蕴彤动了心,问道:“杜哥,你没有骗我们吧?如果是真的,我觉得还行。”佘丽敏跟着问道:“杜哥,开个这样的皮具店,得花多少钱?”杜慎言想着笑道:“这个我也说不好,首先房租什么的,我就搞不清楚,不过,最少都要十万二十万吧,其实这事也不着急,你们俩先合计合计,打听打听市场行情,然后再做决定。”金安生眉头微皱,说道:“杜哥,你说的这个朋友是谁呀,我以前见过没有?怎么好像没听你提起过嘛。”
杜慎言笑了笑,又跟他碰了下酒杯,呷了一口,说道:“你以前没见过,以后有机会,我会带你认识的,安生啊,还有一件事情,我想跟你商量商量,你前段时间,是不是去过你二叔那儿?想请他为咱们追加投资?”金安生点点头,说道:“是啊,这事咱们不是都说过的吗?你怎么还问?”杜慎言点了一根烟,缓缓说道:“安生,目前的情况可能有些变化,我今天约你来,就是为了这事。”金安生不禁一愣,问道:“变化?有什么变化?”杜慎言捏着酒杯转了转,说道:“安生,咱们都是好兄弟,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,我觉得,你把你二叔牵扯进咱们这里面来,总是有些不妥的,不只是我,殷总也有顾虑,毕竟你二叔跟咱们这些人不一样,咱们将来是要做正经生意的,所以”
金安生已然明白过来,笑道:“杜哥,你是不是有点过虑了,我二叔已经不问江湖事,他现在跟咱们没什么不同,再说,没有他的追加投资,我手里的这些资金,恐怕有点儿捉襟见肘,你没办过企业,你不知道,企业最怕的就是资金短缺,尤其是在开发阶段,咱们不能不未雨绸缪,而且我二叔也说了,他投钱进来,不会干预企业经营的。”杜慎言沉默片刻,又笑:“是这样的,安生,钱的问题,我都解决了,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位朋友,他愿意投资一个亿给咱们!”此言一出,佘丽敏和吕蕴彤同时惊呼起来,金安生脸色一变,倏忽起身,怔了一怔,复又坐下,问道:“杜哥,你没开玩笑吧?”
杜慎言笑道:“你看我的样子,像是开玩笑吗?”
金安生不无气愤的说道:“那你是要过河拆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