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彪突然发现,汤琴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与他见面了,临近农历年前,她更像是人间蒸发似的,打电话都未必有人接,就算接通,也只是聊表寒暄两句,便即匆匆挂断,这让孟彪很不爽快,都说女人心,海底针,现在看来,女人心不但细密的难以捉摸,而且像是六月里的天气,说变就变,根本没有逻辑可言,当然,如果非要从中找出一点逻辑,那就是申富水的银弹攻势,男人仗着有钱,轻而易举的俘获女人芳心,本来并不稀奇,只是孟彪以为,汤琴不是那种浅薄无知的庸俗女人,怎么也会如此的薄情寡义,难道自己不计风险,曾经帮过她那么多次,都比不上申富水随口说说的几张空头支票?
气愤之余,孟彪决定主动登门,他开着汽车,守在汤琴的家门外,直至天色乌漆嘛黑,整整一包大中华,抽得只剩两三根时,方才看见汤琴的帕萨特,闪着两道光柱,缓缓驶近,汤琴将车停下,然后走过来,敲敲他的车窗,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儿?是等我的吗?”孟彪落下车窗,扔出一根烟头,反问道:“我不等你还能等谁?”汤琴笑道:“你等我,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?”孟彪接着又问:“我给你打电话,你会接吗?”汤琴愣了愣,看出他有些生气,耸肩说道:“行了,行了,快跟我进屋吧,呆在外头怪冷的!”
孟彪跟着汤琴进屋,他曾几次向汤琴要过这里的钥匙,汤琴却始终不允,便只得作罢,看见门内摆着几双拖鞋,其中一双脚码偏大,脚跟处的短绒,明显塌向一边,所以无需多问也能猜到,这是有别的男人,常常在此进出,不禁更是醋意大发,重重哼出一声,汤琴似乎没有听见,脱去外套扔在沙发上,顺口问道:“你吃了吗?”
孟彪站在客厅的中央,四处打量,说道:“你看我像是吃了吗?”
汤琴呵呵笑道:“那我给你煮点面条好不好,冰箱里还有点儿罗宋汤,我也给你热热,你就将就着点儿,随便填填肚子吧。”孟彪又再点了根烟,含在嘴里,说道:“你什么时候会煮罗宋汤了?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吃这种洋玩意!”汤琴倒不隐瞒,笑道:“这都是申总教我的,以前我是不爱吃,现在吃着也还行,挺方便的。”孟彪看着她在厨房里张罗,靠在门框上,抽着烟问道:“申富水经常来你这儿?”汤琴手里倒着水,说道:“也不算经常,偶尔会来几次,怎么,你吃醋了?”孟彪哈哈笑道:“我吃什么醋,你又不是我老婆,什么人来你这儿,跟我有什么关系。”汤琴点头笑道:“那就好,其实你也知道,我和申总就是业务上的关系,他现在是我的财神爷,雪绒花今后怎么样,全都得仰仗他,你说我能不巴结他吗?所以只要他来路州,我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。”
孟彪问道:“他有什么要求?”
汤琴睨着他,失笑道:“他有什么要求,你会不知道?不是你帮我出的主意吗?”
“哦,是是是!”孟彪打了个哈哈,笑道:“我把这茬给忘了,不过汤琴,我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呢?”汤琴搅着锅里的汤汁,说道:“不是那么回事,又是哪么回事?孟彪,你到底想问什么?”孟彪磕着烟灰,慢条斯理的说道:“我觉得你似乎跟他好上了,我让你叫小秘书勾引他,可没让你亲自上阵,他来你这儿,应该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吧?”汤琴沉默片刻,说道:“孟彪,咱们是朋友,我很感谢你,曾经帮过我不少大忙,但是我希望,你能明白一件事,我不是你的附属物,事实上,你我之间本来就该相互独立,最好谁也别去干涉谁,你在外头干些什么,我有过问过吗?”
孟彪又问:“那你究竟有没有跟他上床?”
汤琴皱皱眉头,叹道:“孟彪,我不想瞒你,我确实跟他上过床,但是又能如何,他有所需,我有所求,你情我愿而已。”孟彪连连点头,笑道:“好一个你情我愿,看来我这次倒是做了个红娘,帮着你们两个牵线搭桥。”汤琴瞧着他,想了想,又道:“你别说的这么难听,你有老婆孩子,我是孤家寡人,我嫁给你,你能接受吗?”孟彪摆手说道:“行了,行了,我又不是责怪你,你这么着急做什么,只是这段时间,我总也见不到你人,打电话又说不了几句话,心里头挺想的,你们那个厂,最近进展的怎么样?”
汤琴笑了笑,这才发觉汤汁已经有些糊了,连忙端起锅来,倒在一个盆里,再从冰箱里取出面条,说道:“进展还算不错,工程队已经正式进场,采购设备的事情,也都落实了,我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,所以不敢有半点儿马虎,每天都要忙到这个时候才能回家。”孟彪叹道:“其实你这是何必呢,有福不会享,纯属自己找麻烦,我早跟你说过,你要真想挣多点儿钱,跟着我就行。”汤琴摇头笑道:“跟着你?投资夜总会还是洗浴城?这种钱我不会挣的,我也挣不了,所以说,蛇有蛇路,鼠有鼠窝,勉强不来的。”孟彪冷笑道:“我跟你说过多少遍,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孟彪,你别总拿有色眼镜看我,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,我会搞掂新华美,如今怎么样?你都看到了吧!”
汤琴一惊,问道:“李鹤年是你搞掉的?”
孟彪不无得意的说道:“虽不中亦不远矣,不光是李鹤年,就连新华美的新任董事长,都得听我的,我叫他往东,他不敢往西,我叫他往南,他不敢往北,这还只是刚开始,将来的新华美,必须是我说了才算,跟新华美比起来,申富水那个什么龙城公司,只能算个屁,连提鞋都不配,现在你应该相信我的话吧!”孟彪的这番自吹自擂,实在是出于一种激愤,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,尽管汤琴已是美人迟暮,不复当年风华,但是孟彪依然不能忍受,她对自己的轻视,却把陆景的叮嘱,忘得干干净净,汤琴又惊又疑,问道:“你跟李鹤年有什么仇,叫人挖他的老底?”孟彪嘿嘿笑道:“这些你别管,我只是让你知道,有我帮你,你什么样的生意不能做?”汤琴摇头说道:“孟彪,你太不了解我,钱对我来说固然重要,但是并非全部,就算你能掌控新华美,我也不羡慕,我所要的事业,必须是我自己创造的,纵然非常辛苦,也比强取豪夺要有意义的多。”
孟彪的脸上,显露一丝愠色,说道:“你说我强取豪夺?”)≈!
汤琴微微一笑,捞起锅里的面条,说道:“打住,打住,咱们两个争这些做什么,你是很有本事,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,但是并不代表,我非要跟着你才行,以前没有你的时候,我不也闯过来了吗?雪绒花虽然是个小公司,可那里面有我多年的心血,只要能够看着它,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,我就会感到幸福,拿去,快吃吧。”孟彪接过面条,就着罗宋汤,大口大口的吃将起来,一边吃一边说:“我也没让你放弃雪绒花,要不然我干嘛帮你从江苏找来那几个技术员,怎么说,咱们都是老同学,老朋友,申富水对你再好,还能比我实在,你凭良心说说,我有没有向你提出过分的要求?”汤琴倚在餐台旁,咯咯的笑道:“孟彪,你还是在吃醋,偏偏不肯承认,死要面子活受罪,这样跟你说吧,我是跟他上过床,他能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,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,反正吃亏的不是我,大家都是成年人,还有什么放不开的,不过话说回来,你其实什么都好,就是有一点不如他。”孟彪嚼着面条,怔怔的望着她,汤琴又笑:“他没有你霸道,也比你更体贴人,我想单独静静的时候,他从来不会打扰到我,本来嘛,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,有需要就在一起,没需要该干什么干什么,何必黏黏糊糊的,真当自己十七八岁呀?”
孟彪不屑的说道:“你们这些女人,就是头发长见识短,看问题只看表面,他那是体贴人吗?他那是根本不在乎你。”汤琴笑道:“哟,瞧你说的,看来你是在乎我喽!”孟边睨着眼,嘿嘿说道:“我不在乎你,还能帮你杀死自己老公?”汤琴脸色微变,说道:“咱们不是说好的吗?不准再提这件事。”孟彪啧啧嘴吧,笑道:“你这叫掩耳盗铃,自欺欺人,我也不是非要再提这件事,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,从你老公死的那天起,咱们两个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。”汤琴想了想,笑道:“这个用不着你提醒,我当然知道,若是没有你,我早就挨了枪子,压根儿不会活到今天。”孟彪笑道:“所以我才说,最懂你的人是我,最疼你的人也是我,可惜你以前瞧不上我,不然咱俩就是天生的一对,地设的一双。”
汤琴的眼中,闪过一丝怒意,却是笑容不改,问道:“你今晚走不走?”
孟彪笑道:“你想不想我走呢?”
汤琴伏在他的肩头,咬着他的耳垂,轻声说道:“我想你明天后天都不走,这几天好好的陪陪我。”孟彪哈哈大笑,反手将她抱起,兴冲冲的跑到客厅里,也顾不得满嘴的油腻,便在她的脸上亲吻起来,汤琴伸手推他,嗔道:“哎呀,你急什么,咱们有的是时间,快去洗个澡,我还得把厨房收拾干净。”孟彪无奈起身,当着她的面儿,三下五除二,脱去身上的衣服,只剩一件三角裤衩,像个帐篷似的高高耸立,笑道:“你瞧瞧,我今天特别来劲,你喜不喜欢?”汤琴听他说得露骨,心中实是厌恶,却不能露出半点儿不悦,推着他,就往卫生间里走,笑道:“行行行,我知道你厉害,待会儿让你威风个够,不过现在先给我乖乖的洗澡,东西你都知道在哪儿放着,我就不招呼你了。”
关上卫生间的门,听着里面哗哗水响,汤琴的笑容立时敛去,变得铁青一片,孟彪今天所言,无疑是在威胁与她,如果她敢脱离他的手掌心,当年那件事,很可能就会重新发酵,可是就这么受他摆布,只怕永远没有尽头,自己是个女人,又有什么办法呢,汤琴陷入无穷的苦恼和屈辱,虽然在此之前,她也曾多次表达过类似想法,可是孟彪总觉得,她只是说说而已,并不会当真,如今申富水的突然出现,这让孟彪足够的警觉起来,感觉到他对汤琴的控制,越来越不得心应手,所以才会凶相毕露,出言威胁,汤琴听着孟彪吹起的口哨,愈发的心乱如麻,思忖良久,暗暗想道,不行,不能再这样下去,我连自己的老公都能杀,还有什么不敢做的,孟彪,这是你逼我的。
既然存了这份心思,汤琴渐渐坦然起来,眼下没有做好准备,还不是动手的时候,自己需得想个法子,最好能让这个王八蛋,彻底的人间蒸发掉,小不忍则乱大谋,没有十足把握之前,自己还得跟他虚与委蛇,想到孟彪刚才那副猥琐恶心模样,汤琴不禁一阵阵的作呕,可是无论如何,都不能让他瞧出任何异常,想到这儿,她返身敲敲门,笑道:“水还热吗,我今天也是累得一身臭汗,要不我陪你一块儿洗吧。”
是夜,足足折腾半宿的孟彪鼾声大作,汤琴却是睁着双眼,毫无困意,她有几次都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,恨不得拿起床头那把水果刀,冲着孟彪脖子扎过去,就像当年她扎陈福来那样手起刀落,干脆利落,可是此一时彼一时,如今她的处境,并没有那么迫切,而且孟彪也不是陈福来,很难说,他这会儿是不是在装睡,等着自己亮出底牌,如果稍有疏忽,只怕自己的这条性命,就得先交代在这里,想到这儿,她轻轻的叹了口气,伸手搂住孟彪,将头埋在他的胸前,果然,孟彪动了一动,左手搭在她的双乳之上,糅捏着说道:“想什么呢,怎么还不睡?”汤琴“嗯”了一声,喃喃说道:“我在想,明天还要不要去公司?”孟彪失笑道:“这有什么可想的,不去就不去呗,你不是说,要我陪你几天吗?”汤琴仰着脖子,微微笑道:“我是没关系,我怕你这把老骨头吃不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