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永泰感到腮帮子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，又见刘沁这般咬牙切齿，便知道大势已去，于是换上一副面孔，眼神变得阴冷森寒，说道：“那你想怎么样？”刘沁心中一凛，感觉到他的敌意，将目光避了开去，说道：“我不想怎么样，永泰，咱们好歹夫妻一场，就算现在分手，我也不愿意再说太多难听的话，咱们先分开几天，等我草拟好离婚协议书，我自然会打电话通知你，如果没有什么分歧，咱们民政局见吧！”黄永泰双目通红，再次拽住刘沁的胳膊，问道：“你就这么狠心？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？”刘沁摇摇头，苦笑道：“其实我给过你机会，只是你不知道珍惜，现在再说这些，是不是太晚了，就算我能原谅你，那司晓曼怎么办？她怀着你的孩子，你能抛弃她吗？”
黄永泰慢慢松开她的手，说道：“你的意思，就是没得商量了？”
刘沁推开车门，一只脚踏了出去，想着回头又道：“你不用担心，我爸妈那儿，我知道如何解释，你还做你的经侦科长，我不会拿你为难的。”黄永泰默不作声，他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，被刘沁瞧得清清楚楚，不由得又羞又躁，听着刘沁轻叹一声，“嘭”的关上车门，黄永泰这才颓废的瘫回座椅上，右手捏成拳头，重重的砸向前排靠背。
离开了凤凰镇，刘沁乘坐出租回到家中，已是再也无法抑制，心中的悲愤与痛楚，端坐在卧室的窗前，眼泪夺眶而出，呜呜的嚎啕大哭起来，十二年的婚姻，说长也不长，说短也不短，却是承载她无数的欢笑，无数的甜蜜，看着床头放着的，她与黄永泰的结婚照，更是悲不能禁，原来时间竟是这么残酷无情，能将一个人变得陌生，变得恐怖，变得面目全非，不知过去了多久，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，刘沁抹抹眼泪，看了下电话号码，竟是林凡打过来的，她接起电话，强自镇定的说道：“喂，林凡吗？”
北九里联浩路的营业部内，杜慎言像往常一样，跟陈进步送完一上午的货，刚刚回来喝了口水，就看到殷南珊的黑色帕萨特，缓缓停在门外，他放下杯子，急忙迎了出去，殷南珊从驾驶座里探出头来，笑道：“上车吧！”杜慎言一愣，问道：“上车？去哪儿？”殷南珊说道：“上车再说，随便去哪儿，我有话对你说！”杜慎言点点头，回头便跟谢春芳打了声招呼，然后钻进帕萨特，殷南珊把着方向盘，将车驶出路口，等到开出去了一段路，杜慎言方才问道：“殷总，是不是总公司董事长的人选定了？”殷南珊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应该是确定了，就是李总的小舅子丁嗣中，原来地产公司的总经理。”
杜慎言“啊”了一声，说道：“蛮好，蛮好！”
殷南珊又笑：“好什么好？你认识丁嗣中吗？”
杜慎言笑着摇摇头，说道：“不认识，但是我听我弟弟提过他，这个丁嗣中好像和李总的关系，一直不是太好。”殷南珊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杜慎言，我今天来找你，就是告诉你，我已经向公司辞职了，明天下午，我会召开全体管理人员会议，正式宣布这件事情！”她见杜慎言并不惊讶，又笑：“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？”杜慎言笑道：“没有，没有，我不知道，殷总，这么说，你已经拿定主意了？接下来想怎么干？”殷南珊摆摆手，说道：“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吧，有些话，我得慢慢告诉你。”杜慎言用手指着前方右侧，说道：“那边有个茶吧，我经常和金总去那儿，环境还不错！”
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，杜慎言中午没吃饭，坐到茶吧里头，便叫来一份简餐和一壶茶，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，一边听着殷南珊说事，不时的点头称是，殷南珊见他满嘴是油，吃的甚香，不由得笑道：“怎么我说什么，你都点头呢，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？”杜慎言扯过纸巾擦擦嘴，还是点点头，笑道：“当然听明白了，你想单独办个企业，搞电子类产品加工，现在万事俱备，只欠东风，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投资方，不过殷总，你还没告诉我，你到底想搞什么电子产品？”殷南珊瞧着他，说道：“自然要是符合市场需求的电子产品，具体是什么，我现在说了，你也听不懂。”杜慎言嘿嘿笑道：“那倒是，我桌上那台电脑，我还没完全搞懂呢，不过你放心，既然殷总你瞧得起我，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干，绝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殷南珊笑道：“现在还没到你表忠心的时候，我是在跟你商量，咱们要想办成这件大事，目前的困难还很多！”杜慎言说道：“那是，那是，万事开头难嘛，不过我有这个信心，再大的困难，只要咱们能够齐心协力，没有解决不掉的。”
殷南珊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杜慎言，我坦白告诉你，如今这个时候，我能相信的人不多，你算其中之一，今天我所说的话，你记在心里就行，暂时对谁都不能透露，包括你营业部的那几个同事，甚至是你弟弟杜慎行，嗯，还有你的好朋友黄永泰！”杜慎言见她郑重其事，不禁狐疑起来，问道：“殷总，至于这么神秘吗？”殷南珊敛去笑容，说道：“我没有跟你开玩笑，你也不要多问，照我的话去做就是，当然，你要是想退出，现在还来得及。”
杜慎言连连摇头，说道：“我不退出，连你都离开新华美了，我还留下来干吗？殷总，我想问问，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？”殷南珊思忖片刻，说道：“信任一个人，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，需要拿出理由的，都不值得信任，你我虽然相识不算久，但是我能够感觉到，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，你已经无所畏惧，只有无所畏惧，才能面对最艰难的挑战，接下来，咱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，用句不恰当的话说，不成功，则成仁，没有退路可言的！”杜慎言颇为感动，说道：“行，我明白，你就说说，咱们该怎么办吧，有你在前头领路，我没什么可犹豫的。”殷南珊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初步估算了一下，咱们办的这个加工厂，最起码需要两千万启动资金，不瞒你说，我这些年虽然也有些积蓄，但是只有两三百万而已，距离资金需求的缺口太大，银行方面就不用想了，凭我的条件，根本贷不到款的。”
杜慎言踌躇起来，说道：“别的都好说，谈到钱，我也是白瞎！”
殷南珊笑道：“话也不能这么说，杜慎言，你还是有你的优势的。”
杜慎言愣道：“我有什么优势？我全部家当都不超过十万块，买辆小汽车都不够！”
殷南珊咯咯笑道：“你不是已经有了小汽车吗？”
杜慎言摆手笑道：“得了吧，那是金总的车，又不是我的，我”他忽然一怔，看看殷南珊，见殷南珊笑而不语，立刻醒悟过来，说道：“你是说咱们可以找金总合作？哎呀，我怎么把他这个财神爷给忘了呢？”殷南珊笑道：“孺子可教也，他们金家能有多大财力，我虽然不清楚，但是据我猜测，几千万总还是有的，如果金安生肯跟我们合作，对他对我们都是双赢的局面。”杜慎言想着说道：“殷总，你说的这个法子，是可以试试，不过我没有什么把握的，要是金安生不肯跟咱们合作，那咱们要去哪儿找钱呢？”
殷南珊笑道：“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。”
杜慎言倏然起身，说道：“我现在就去找他！”
殷南珊连忙将他拽住，说道：“你急什么，现在还不到时候，等我这边的事情了结了，你再去找他商量不迟，操之过急，容易夜长梦多，另外，你也别有心理负担，就算金安生真不肯入伙，咱们总能找到其他办法的。”杜慎言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飞转，猛然想起一件事，张了张嘴巴，欲言又止，殷南珊问道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他憨憨笑了两声，说道：“没有，我没想说什么，殷总，李总那儿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提起李鹤年，殷南珊又是叹道：“现在李倩也在筹钱，她要凑到三百多万，好补回那笔公款，前天我去见她，本来倒是说的很清楚，我先拿出五十万给她，以解燃眉之急，后来她却告诉我，杜慎行从公司借了一百万，所以暂时不需要了。”杜慎言大惊道：“什么？慎行从公司借了一百万，他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多？”殷南珊笑道：“我还想问你呢，你这个弟弟到底什么本事，一百万张口就来。”杜慎言觉得太不可思议，在他看来，一百万无疑就是个天文数字，他忙乎一辈子，都未必能够攒到这么多的钞票，可是转念一想，杜慎行确实很有能耐，说不定日本人就是看中他的能耐，肯花一百万笼络他这个人才，倒也不是全无可能，于是摇头笑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反正我这个弟弟啊，常有神来之笔，我是猜不透他的，不过我也很奇怪，你说李总做了这么多年的董事长，家里头怎么会没钱呢？”
殷南珊叹道：“何止是你奇怪，社会上的人有哪个不奇怪，新华美的董事长，竟然穷得要卖房子，偏偏还扣上一顶贪污犯的帽子，实在太讽刺，不过，我想我还是能够明白他的，正因为他很穷，所以遇到绕不开的弯，这才迫不得已伸手，其实严格说起来，那个三百多万的公款，就是他个人应得的，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，法律就是法律，容不得人情！”杜慎言亦是叹道：“我们私底下讨论的时候，大家伙儿的说法，都跟你差不多，凭着李总这么多年的功劳，就算公司送他三百万，也不是什么大事，有些人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。”
殷南珊笑道：“你在说黄永泰吗？”
杜慎言想着说道：“我和黄永泰是战友，我们俩曾在一张上下铺，睡了有四年多，后来复员回到路州，我和他又在上兴派出所，做了十年的同事，所以论起我们之间的友谊，应该算是十分深厚，殷总，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？”殷南珊问道：“你觉得黄永泰变了？”杜慎言摇摇头，说道：“我不知道，我只是觉得，他现在的一些想法和作为，我越来越看不懂，前几天我打过电话给他，他告诉我，是有人把举报李总的材料寄到他那里，身为执法人员，他不能视而不见，我也没说什么，但是我心里就在想，他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，怎么可能完全不顾及李总和我这里的关系，非得亲自带队去抓人，还要赶在慎行和李倩订婚的日子，这不是摆明了，想要李总的难看吗？”殷南珊笑了笑，说道：“原来你也看得出来，我还以为你全无察觉呢！”杜慎言呵呵笑道：“看出来又怎样，凭我的能力，也帮不了李总什么，黄永泰吃的就是这碗饭，他这样做，别人无可厚非，再说我认为，说不定黄永泰是受到某种胁迫，所以才会如此不顾情面，不然完全解释不通，得罪李总对他有弊无利，以我对他性格的了解，他绝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傻事！”
殷南珊心中一动，问道：“照你这么说，黄永泰是受人指使？”
杜慎言略作踌躇，说道：“我也是没有根据的瞎猜，作不得准的！”
殷南珊喝了口茶，想着又道：“我听李倩的口气，似乎李总对于这次的事情，也是早有预料，或许这中间，真有些为人所不知的秘密，你说，究竟是什么人要针对李总呢，黄永泰好歹也是个经侦科长，能够指挥他的人，肯定不简单！”杜慎言点点头，说道：“我的想法跟你一样，我记得，去年老连长来路州公干，提起李总的时候，黄永泰对他还是钦佩有加，说是咱们做人，就要像李总那样意气风发，而不是碌碌无为，得过且过，这应该不是假话，所以就个人感情而言，黄永泰不可能会与李总产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！”
“老连长？”殷南珊问道：“老连长是谁呀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