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冬满头的热汗滚滚而下,他一边擦着脖子,一边看看周围众人,不禁欲言又止,想着便对李倩说道:“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?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!”李倩的心里,已是十五个水桶——七上八下,微微点点头,便即跟着涂冬往外走,杜慎行此前见过涂冬几次,知道他是李鹤年的贴身助理,涂冬赶在这个时候匆匆而来,而李鹤年却是迟迟不见踪影,想来必定发生了什么意外,也不放心,朝着众人摆摆手,笑道:“大家坐吧,坐吧,一点儿小事情,爸,妈,你们先招呼着,我去看看就回来!”说完,便在人们的窃窃声中,快步跟了出去,丁静走到父亲丁嗣中的身后,问道:“爸,是不是李鹤年出事了?”
丁嗣中眉头紧锁,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知道,应该不会吧!”
李鹤年确实出了状况,他今天赶到公司,上午跟殷越等几个高层,开了个碰头会,下午去厂里看了看,刚刚转身回来,黄永泰就带着另外一位同事,走进了他的办公室,先是一番客套寒暄,黄永泰接着言归正传,询问起李鹤年,关于零六年底,他委托给某某金融公司,共计一千七百余万元的巨额款项,进入证券股票市场操作的等等事宜,李鹤年当即表示确有其事,便将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,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遍,黄永泰又问:“那么,李总,拨出这部分闲置资金,进入证券股票市场操作,有没有经过公司董事会的同意?或者说,有没有经过相关的财务审批,还是单凭你一句话,就”话说到这儿,黄永泰便止住了,李鹤年的目光炯炯,似乎早已看透他的心思,呵呵笑道:“黄警官,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,你今天来我这儿,想必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,否则你不会无的放矢,不错,这部分闲置资金的使用,确实没有经过公司董事会的集体表决,不过我是公司的董事长,而且这件事,我也跟公司其他的高层,进行过沟通交流,他们都没有意见,只是没有形成正式决议而已,这个并不犯法吧?”
黄永泰微微一笑,说道:“李总不必这么咄咄逼人,我也是例行公事。”
李鹤年笑道:“既然例行公事,那我也就直说吧,如果黄科长认为我李鹤年违法犯罪,并且掌握了相关证据,你可以把我带走,但如果你没有证据,那就实在对不起,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,李鹤年恕不奉陪!”黄永泰瞧着他的眼神,不禁心虚胆怯起来,跟他同行的那位同事,却是说道:“不好意思,李总,我们是奉命向你核实情况,请你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,这是你应该履行的义务!”李鹤年没有搭理他,冲着黄永泰笑道:“我现在就是配合你们的工作,黄警官,你还有什么要问的?”
黄永泰思索片刻,看了看自己那位同事,犹豫再三,还是从包里掏出一份复印件,慢慢递到李鹤年的跟前,说道:“李总,如果不是情况特殊,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,按照规定,我本不该向你出示这份文件,不过考虑到你的身份,在事情没有正式水落石出之前,我不想闹出太大动静,所以请你理解!”李鹤年接过文件,仔细浏览过后,半天没有吭声,黄永泰掏出香烟,递了一根给他,并且亲自为他点火,说道:“李总,其实咱们之间,还算有点儿渊源,一直以来,我个人也是非常敬佩李总的,所以收到这封举报信,我是不太相信,只是无奈职务在身,不得不审慎对待。”
这时,涂冬轻轻敲了三下门,李鹤年沉声说道:“请进!”
涂冬闪身进来,将一份文件交给李鹤年,然后看看黄永泰,明显感到气氛的压抑,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,等到李鹤年签完字,他才返身出来,顺带掩上房门,站在办公室的门口,总感到不太对劲,怔了半晌,回到隔壁的房间,坐在椅子上,脑子里乱糟糟的,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,公安局方面来人拜访,在他的印象中,这还从来不曾见过,究竟为什么呢?难道李总犯法了?他被自己这个念头,狠狠的吓了一跳,再联想起李鹤年最近这段日子,种种的古怪言辞和举动,越发的疑惑起来,不会的,不会的,涂冬拍拍脑袋,暗笑自己过于敏感,李总这样的人,怎么可能犯法呢?这两个警察登门,肯定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。
但是现实的情况,却把涂冬惊得魂飞天外,眼见着快到下班时间,李鹤年终于跟着两个警察走出房门,看着惶恐不安的涂冬,李鹤年笑道:“涂冬,我跟他们去局里谈点事,小倩今天订婚,你替我通知她一下,叫她不用担心,仪式照常举行,我估计去不了了,就请姑妈代劳吧。”涂冬愣愣的望着李鹤年和黄永泰,不知道是该答应,还是不该答应,完全的没了主意,李鹤年走过来,拍拍他的胳膊,笑道:“涂冬,听我的话,你跟着我这些年,难道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吗?”涂冬茫然无措,只好木讷的点点头,见李鹤年转身要走,他便跟了几步,李鹤年扭头又道:“你不用跟着我。”涂冬这才站住了,看着他们三人离去。
听完涂冬的叙述,李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脸色变得煞白,小腿一软,竟似就要摔倒,还好杜慎行站在她的身后,紧紧托住她的腰身,说道:“李倩,不要这样,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,别被客人们看了笑话!”李倩强自稳定心神,想着又问:“你认识那两个警察吗?以前见过没有?”涂冬摇摇头,说道:“我不认识,但他们向我出示过证件,其中一个叫黄永泰,是南埠分局的经侦科科长!”
李倩和杜慎行几乎同时“啊”的一声,二人面面相觑,李倩俏脸一沉,跺了跺脚,立刻转过身,想要去向刘沁问个明白,谁知刘沁就站在他们的身后,面带歉意的说道:“李倩,我都听见了,永泰跟我说过这件事,但我真不知道,他会今天去你爸那儿。”李倩听她说着这些话,已是怒得暴跳如雷,说道:“刘沁,虽然我叫你一声嫂子,可我心里把你当作我的姐姐,什么事都没瞒过你,什么心里话都对你说,黄永泰抓走了我爸,你既然知道这件事,为什么还要骗我,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装模作样?”杜慎行拉住李倩,说道:“李倩,你先冷静冷静!”李倩甩开他的手,怒道:“我没法冷静,我妈死得早,我就只有我爸了,现在他被人抓走了,你让我怎么冷静?”杜慎行也被弄得一头雾水,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缘故,但他却知道,今天各家的亲朋好友都在场,若是闹得不可开交,明天就是满城风雨,踌躇着说道:“李倩,你听我说,你别这么大声,大伙儿都在呢!”李倩捂起耳朵,跺着脚的叫道:“我不听,我不听,我现在就要去找我爸,黄永泰凭什么抓他!”
刘沁缓缓说道:“李倩,你骂我也好,恨我也好,我都没有意见,不过今天是你和慎行的大日子,无论如何,你也必须顾全大局,而且我相信,你爸肯定是被冤枉的,他跟永泰去局里把事情说清楚,就应该不会有事的。”李倩走到刘沁的跟前,冷冷的说道:“那你现在告诉我,我爸到底犯了什么事?黄永泰非得赶在今天抓他?”刘沁愣了愣,她确实没有想到黄永泰如此不留情面,竟然挑了这么个日子带走李鹤年,不禁哑口无言,李倩扭过头,看看杜慎行,又道:“今天咱们不订婚,你现在就陪我去找我爸。”
杜慎行急道:“客人都请了,酒席也办了,你说不订婚就不订婚,真当闹着玩吗?我看你还是不要这么激动,就算你现在去找你爸,那又能怎么样呢?”李倩说道:“你瞧我像是闹着玩吗?杜慎行,我从没求过你,今天就当我求你了,咱们先不订婚,我要见不到我爸,我会发疯的。”杜慎行说道:“姑奶奶,这不是求不求的事,咱们得有个轻重缓急,你要是这么闹腾,呆会儿嚷嚷开来,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爸进了公安局,你难道脸上有光吗?你先等等好不好,我保证订婚仪式一结束,我就陪你去找你爸!”
李倩摇摇头,问道:“我再问你一次,你陪不陪我去?”)≈!
杜慎行稍作犹豫,还待再要解释,李倩已经等不及了,拉起涂冬的胳膊,撒腿就往楼梯奔去,杜慎行急得大叫:“我去,我去还不行吗。”刘沁也想跟着,杜慎行急忙将她拦住,说道:“嫂子,你就别凑热闹了,李倩正在气头上,你去了反而会坏事,我爸我妈他们还在里面呢,你去跟他们说一声,就说就说哎呀,随便你怎么说吧!”言罢,他便急匆匆的跟下楼,刘沁看着杜慎行的背影,无奈的叹了口气,恨恨的说道:“黄永泰,你怎么这么混蛋呢?”又站了一会儿,理理繁乱的思绪,这才转身走进大厅。
这场欢欢喜喜的订婚典礼,就在众人的一片惊诧万分中,草草的收场了,听说杜慎行和李倩竟然临阵脱逃,杜禀实气得七窍冒烟,差点儿犯了高血压,刘沁背着旁人,偷偷的告诉蒯秀英和李怀玉实情,两个女人倒是还能沉得住气,虽然亦是心悸不已,但是好歹没有当众露陷,只得随便编了个理由应付过去,当然,这种事情迟早也是瞒不住的,不过那是后话,这会儿根本顾及不了太多,杜慎言同样蒙在鼓里,但是他已能敏锐的感觉到,杜慎行和李倩两个人,都不是做出这种糊涂事的性格,此番双双不告而辞,肯定出了大事,不管怎么说,事已至此,多说无益,他也只好帮着父母收拾残局,将家中的这些亲戚全部安顿妥当,回到家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,杜林早已安睡,只有父母的房间里还亮着灯,听到外屋的动静,蒯秀英走了出来,问道:“你舅舅,大伯他们没再说什么吧?”
杜慎言也是疲惫之极,点了根烟,笑道:“还能说什么,就当看场笑话呗,妈,你打过电话给慎行吗?他和李倩到底在搞什么?”蒯秀英坐了下来,叹道:“打过了,他这会儿就在李倩的家里,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?刘沁没有告诉你?”杜慎言摇摇头,说道:“没有,那会儿乱哄哄的,我也没来得及问她。”话音刚落,杜禀实趿拉着拖鞋,从房间走了出来,同样点了根烟,冷笑不止的说道:“我来告诉你,李鹤年被抓了!”
杜慎言一惊,问道:“被抓?被谁抓了?”
蒯秀英皱皱眉头,说道:“你快去睡吧,这里没你的事!”
杜禀实说道:“我怎么睡得着,这下咱们老杜家的脸,可是彻底的丢大了,还有那十桌酒席钱,几万块就这么打了水漂,连个响儿都听不到。”杜慎言无心听他唠叨,催促着母亲问道:“妈,你快说呀,李鹤年被谁抓了?公安局?”蒯秀英叹道:“你肯定猜不到,去抓李鹤年的就是黄永泰,可能也是因为这个,刘沁才没好意思直接告诉你。”杜慎言顿时惊怔当场,蒯秀英又道:“李鹤年的助理,跑来告诉李倩这个消息,李倩担心她爸,所以才半道去了公安局,她这么一走,慎行当然得跟着去呀。”
“不是,不是!”杜慎言摆摆手,说道:“妈,你是说,黄永泰抓走了李鹤年,不可能吧,昨天我还跟他通过话,他也没提这件事呀,会不会弄错了?”蒯秀英说道:“这是刘沁告诉我们的,怎么会弄错?”杜慎言拍拍脑门,觉得脑子里稀里糊涂的,想着又问:“刘沁没说什么原因吗?永泰去抓人,总得有个理由吧,李鹤年难道难道”蒯秀英看了看他,说道:“黄永泰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抓人,不过刘沁没说明白,我们现在也不知道,到底是个什么情况,明天你自己打个电话问问黄永泰,不就都弄清楚了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