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彪特意留在澳门,多呆了些日子,一来,他确实需要时间静静的思考,以便调整自己的状态,二来,他也需要与路州方面保持距离,仔细观察路州的动向,为下一步打算,提前做好准备措施,就在前几日,陆景和他通过电话,告诉他李鹤年这个老顽固,怕是不会俯首听命了,既然没有合作的希望,那就别再浪费时间,所以要孟彪提前发动攻势,先跟黄永泰摊牌,孟彪联想到黄永泰的身份,似乎有点明白陆景的心思,又颇为不解,问道:“李鹤年向来廉洁自守,没听说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,想要找他的麻烦,估计不容易吧?”
电话里,陆景呵呵一笑,说道:“总之你照我说的办,咱们布下这些棋子,都有用得着的时候。”孟彪又问:“陆总,黄永泰和杜慎行兄弟俩的关系紧密,李鹤年又是杜慎行未来的老泰山,我怕他未必肯听话。”陆景十分肯定的说道:“他没有选择的余地,利用黄永泰对付李鹤年,既能撬动李鹤年的根基,又能断掉黄永泰的后路,叫他绝难回头,免得以后再行反复,至于姓杜的那兄弟俩会有什么反应,我现在还说不好,不过就杜慎行而言,也无需太过担心,我相信只要李鹤年一倒台,十之八九,他就会彻底钻到那个日本娘们的怀里去,原本我还希望他能做做李鹤年的工作,现在看来,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。”
得到陆景的指示,孟彪立刻遥控指挥葛诚,抓紧时间尽快接近黄永泰,从司晓曼入手,恩威并施,打掉黄永泰的心理防线,在使用葛诚的问题上,孟彪虽然存有疑虑,不过就眼下这个情况,除了葛诚以外,确实也没有更好的人选,魏强固然听话,毕竟难堪大用,所以他才没有向葛诚说出全部实情,以免横生变故,将来送给黄永泰的那桩大富贵,自然由他孟彪亲自出面,人情也好,威吓也罢,黄永泰是同意是拒绝,都得认他孟彪说话。
唯一让他感到担忧的,还是杜慎言,虽然与之素未谋面,但是这根刺扎在他的心里面,着实令他寝食难安,黄永泰又与杜慎言私交甚好,那么能不能通过黄永泰,搞清楚杜慎言的底细呢?听葛诚说,路州的几间场子里,又发生过几起卖粉事件,而且都是查无实据,不了了之,对方似乎在玩猫和老鼠的游戏,谁是老鼠谁是猫?这其中的关键点又在哪里?
孟彪想的头痛欲裂,眼前仿佛迷雾重重,想跟周清河多作商量,偏偏这个死胖子,每天不是踪影全无,就是泡在女人堆里,孟彪有心责备他两句,可是看到酒店的生意,被打理的井井有条,实在找不着由头,不由得既好笑又佩服,这日晚上,孟彪躲在自己的房间,正在观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,有人编出段子说,新闻联播的三十分钟,前面十分钟国家领导都很忙,中间十分钟全国人民幸福生活,最后十分钟世界人民水深火热,段子虽然很搞笑,其实见识十分短浅,真正要做大事的人,新闻联播却是最方便最快捷攫取信息的渠道,会看的看门道,不会看的看热闹,孟彪虽然游走江湖之中,但他自诩是要做大事的,也是看得懂门道的,所以这么多年,一直保持住这个良好习惯。
放在桌上的手机闪了两闪,传出叮铃铃的复古铃音,孟彪略略瞥过一眼,见是汤琴打来的电话号码,便即接了过来,电话那头,汤琴的声音显出几分慵懒,先问他这段时间在澳门过得怎么样?快不快活?孟彪即刻戏言笑道:“没有你在,我怎么快活的起来?”汤琴呵呵笑了几声,并不搭他的话茬,忽然话锋一转,说自己现在麋林,打算为雪绒花公司开辟一条新的业务渠道,又问孟彪听没听过龙城国际贸易有限公司,孟彪愣了愣,笑道:“汤总啊,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吧,这两年大家生意都不好做,忍耐忍耐,困难总会过去的,而且你说的这个什么龙城公司,我真没听说过,我还敢肯定,这种皮包公司八成就是个骗子,你不要受骗上当,被人家忽悠了去。”汤琴自有自己的计较,说道:“谢谢孟总的关心,我知道该怎么办,我就是问问你,你要没听过那就算了,说实话,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帮上忙。”孟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,忙道:“我没说不帮忙,你要实在想做这个什么代理,那就等我回去,我帮你参谋参谋。”汤琴笑道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,最好快一点。”孟彪想着说道:“那就下星期吧,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,嗯,你把那个公司的资料,先发一份给我!”
汤琴高兴的说道:“行,我明天回公司,扫描以后发你的邮箱,你接受一下!”
次日,接到汤琴发来的邮件,孟彪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看了看,就这份邮件的内容而言,寥寥数页的宣传页上,并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,呼伦贝尔龙城国际贸易有限公司,成立于一九九九年,迄今为止,已经接近十个年头,主营业务涵盖皮货、饲料、乳制品原料,以及部分北方特产等等不一而足,法人代表兼公司董事长申富水,祖籍辽宁省丹东市,后来加入俄罗斯国籍,现年四十三岁,观其生平简介,似乎也无什么特别,孟彪缓缓的靠在椅背上,点起一根烟,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,脑子里正在翻来覆去,搬弄着“俄罗斯”几个字,忽见周清河走了进来,于是关上电脑屏幕,起身呵呵笑道:“哎哟,是老五啊,今天这么有空?没带上你那个新女朋友去冲浪?”周清河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穿着白背心,大裤衩,一屁股坐到沙发上,摁下电热水壶的开关,再拿出孟彪私藏的极品雪顶乌龙,一边往杯子里倒着茶叶,一边摇头叹道:“没意思,没意思啊!”
孟彪听着奇怪,走过来坐到他的对面,笑道:“什么有意思没意思?”
周清河说道:“我说女人没意思,甭管多漂亮,多带劲的,只要呆得时间久了,就如同嚼蜡,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。”孟彪笑了笑,说道:“老五啊,我一直就想劝劝你,少花点心思在女人身上,多做点正事,你这下半辈子,不可能全指着跟女人睡觉吧。”周清河莞尔笑道:“正事我都做完了呀,彪哥,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聪明,因为聪明所以能干,因为聪明能干,所以别人要干一天的事,我半个小时就能完成,剩下的时间,你让我做什么呢?我又胸无大志,不像彪哥你这么抱负远大,除了找女人,我想不出别的消遣。”他故意说的诙谐幽默,孟彪哈哈大笑,指着周清河,说道:“真没见过,像你这么自个儿夸自个儿的,好吧,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,只要别玩过头就行,老五,咱们兄弟五人出道,现在就剩下你和我了,可以这样说,抛开我的老婆孩子不谈,你是我最信得过的,否则,我也不可能把澳门这么大个摊子,全都交到你的手里,不过现在的情况,可能有了变化。”
周清河眼睑低垂,摸出一根烟,在桌上敲敲,笑道:“彪哥,我知道你信任我,我也很感激你,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,情况有没有变化,那是你考虑的事情,不用跟我说,我只管听你的吩咐,你让我干什么,我就干什么,别的我都不想过问。”孟彪摇头笑道:“话不能这么说,咱们是兄弟,不是老板和伙计,该跟你商量的,我还得跟你商量。”周清河抬起头问道:“商量什么?”孟彪说道:“我想把你调回路州。”周清河一听这话,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说道:“我不回路州,我就呆在这儿,快快活活过我的神仙日子。”
孟彪笑道:“你刚才还说,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,怎么眨眼就变卦了?”
周清河怔了一怔,强词夺理的说道:“我是说我留在澳门这儿,你让我干什么,我就干什么,我可没说回路州,怎么,彪哥,澳门这摊子你打算放弃掉?”孟彪看着水壶里烧开的热水,咕咚咕咚冒着浓浓雾气,轻声叹道:“我这么安排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,澳门固然很重要,我也没打算放弃掉,但是现在酒店经营的很好,方方面面都很完善,根本用不着花费太多精力,若是再把你留在这里,实在太浪费,我希望你能回去路州,助我一臂之力,将来等局势稳定下来,你要再来澳门,我肯定不会拦着你。”周清河想着问道:“路州现在局势不稳定吗?不是有葛诚他们几个在吗?你还担心什么?”
孟彪瞧了瞧他,沉声说道:“我担心的就是葛诚!”
周清河一愣,问道:“葛诚怎么了?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?”
孟彪摆手笑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老五,你也知道葛诚是个直肠子,有勇无谋,平时看看场子跑跑腿,或许还算可以,但是要论每逢大事有静气,就远远不及你了,眼下我正有件大事要办,我怕他关键时候会掉链子,所以”周清河笑道:“所以你要我回去,顶替掉葛诚?”孟彪笑道:“不是顶替,你本来就是他的五哥。”周清河说道:“不管是什么,彪哥,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,你我的年纪都不算小了,现在再不培养年轻的后辈,难道非要等到咱俩走不动道了,才亡羊补牢吗?葛诚虽然有时候过于直率,直率有直率的缺陷,可也有直率的好处,至少他对你彪哥忠心耿耿,你彪哥说一,他绝不敢说二,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,他现在做的很好,你非要我回去把他挤掉,你说他会怎么想?兄弟们又会怎么想?说轻一点,不利于兄弟之间的团结,说重一点,对你的威望也有损害!”
周清河虽然吊儿郎当,可是口才极佳,说起来伶牙俐齿,滔滔不绝,孟彪纵然有着满腹苦衷,却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,愣在那里半晌,方才摇头苦笑道:“我讲不过你,你这张嘴能把死的都给说活了,难怪你呆在澳门如鱼得水,不过老五啊,你既然这么聪明,怎么就看不出来呢?”周清河关掉电热水壶,拎起来替他二人倒着茶,问道:“看出来什么?”孟彪想了想,站起身来,在屋子里走了几步,随手指了指,说道:“咱们这所达浪酒店,名义上我是这里的老板,不过你我都很清楚,真正的大老板另有其人,咱们兄弟只是以供别人驱使的马前卒,可惜好景不长,如今国内国外的气候都在不断变化,有些令人始料未及啊,所以我要你回路州的真正目的”周清河摆摆手,打断他的话头,笑道:“彪哥,别站着呀,坐下来喝茶。”等到孟彪重新坐下,他才笑了笑,又道:“彪哥,我确实有些小聪明,不过政治经济的大事,跟我说是不管用的。”
孟彪瞧了瞧他,眼中波光流动,笑道:“你不是小聪明,你是大智慧。”
周清河呵呵笑道:“承蒙彪哥夸奖,来,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!”二人呷过一口清茶,周清河想了想,放下杯子,缓缓又道:“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,咱们兄弟出道以后,跌跌撞撞十几年,现在总算安定下来,这没说的,全都托了彪哥你的福气,不过我总觉得,归根结底,咱们都还是老百姓,有些事情咱们能不参与,尽量不要参与,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,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肮脏,一个是女人的内裤,一个是政治,如果有选择,我宁可选择女人的内裤,也不愿意去碰政治,这也是我为什么从不打听你那些事的原因,不管将来会怎样,有钱没钱都可以,只要还有一条命在,就不算最坏的下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