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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海沉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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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斟酌谋设仙人跳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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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去秋来,四季轮回,又是盛夏初至的季节来临,距离杜慎言离开上兴派出所,已过去整整一年的光阴,在这一年里,杜慎言经历过太多,也改变了太多,不过,他现在没有时间感慨体会,每天早起去营业部点卯,有本启奏,无本退朝,要么扛着三角梯,拎着工具箱,蹬着电三轮,陪着陈进步,挨家挨户的送货上门,要么开着那辆二手捷达,满世界的转悠,整个北九里范围内的边边角角,他几乎全都跑遍,工厂、商铺、新设的商务中心,以及逐渐兴起的物流园区,虽然收获甚微,捞来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单子,什么两台空调,三门冰箱外带部分零散小家电,但是杜慎言却迸发出,前所未有的干劲和耐力,大型企业的门难进,话难说,脸难看,杜慎言也已经习以为常,并且渐渐的认识到,中国的生意场上,光靠人脉和关系,未必能够做成生意,但是没有人脉和关系,希望更是微乎其微,可以说,每块领域都有固定的利益圈子,有些相互配合,有些相互制衡,有些甚至相互拆台,要想浑水摸鱼,踩准节拍,从中分出一杯羹来,学问深似海。

我们都是和自己赛跑的人,为了更好的未来拼命努力!——这首李宗盛的老歌,杜慎言至今会唱,而且唱的相当不错,他不但要跟自己赛跑,还要跟时间赛跑,对于已过而立之年的他来说,时间确实不多了,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迫切感,作为父亲的责任,作为儿子的责任,还有对夏姌许下的承诺,所有这些压力,这些以前看来不堪重负的包袱,似乎就在转瞬之间,成为他未来人生的支柱,正如那首老歌里唱到的一样——人有时候,需要一点点刺激,人有时候,需要一点点打击!——杜慎言或许意识到,或许意识不到,但他赋予自己的状态,恰恰是种无所顾忌的放手一搏,他的想法越来越趋于简单,行就行,不行也就只能这样了,再差不过当作自己,早已溺死在路水河里,早已腐烂入泥。

人的想法一旦变得简单化,看问题的方式和角度,也随之变得简单,所以当金安生坐在茶馆里,向他描述如何如何找到仇学田的那个女人,又如何如何将她勾搭上手,再如何如何取得她的好感和信任时,杜慎言颇为惊奇的发现,自己竟然无动于衷,丝毫不以为忤,这些以前在他看来,很不光彩的事情,忽然变得如此的理所当然,确实,他现在所关心的,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怎么能够拿下仇学田,于是笑道:“我没兴趣听你这些风流事,你就直说,打算怎么搞掂仇总,你不会请女人帮你去吹枕边风吧!”

仇学田的那个姘头,是高岭区富强健身中心的一位健身教练,今年二十七岁,刚刚结婚两年,老公长期驻外工作,又没有孩子,所以难耐寂寞,且贪图虚荣,长相虽然一般,但对仇学田这种年逾古稀的老不正经来说,却足以构成相当的诱惑力,仇学田才到富强的当天,便指定她作为自己的私人教练,双方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没过几个回合,就滚到了床上,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,金安生摇头笑道:“老棒子久经江湖,不可能轻易肯听枕边风,何况还是这种女人,都是玩玩而已,我估计他也没当回事。”

杜慎言笑道:“那你何苦来哉,去跟这个女人勾三搭四?”

金安生大方多情,又风趣诙谐,素来很得女人的欢心,这个所谓的女教练,哪里经得住他刻意讨好,自然受宠若惊,很快丢盔卸甲,金安生捶着后腰,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,唉声叹气的说道:“你以为我愿意吗?要想搞掂老棒子,她就是最好的突破口,先别去管老棒子怎么想,有她站在咱们这边,胜算就会大增。”杜慎言点头笑道:“你这么辛苦,叫我怎么好意思?”金安生呵呵笑道:“那还不简单,你杜哥亲自出马,替我招呼招呼,这女的实在扎手,到底是个健身教练,我真有点吃不消她。”

杜慎言失笑道:“你这活我还可干不了,我出马还不把人家吓跑了?”二人哈哈大笑,杜慎言瞧了瞧他,又问:“看你的样子,应该是有主意了?”金安生喝着茶,说道:“这事还得谢谢安延,是他提醒了我,如何对付老棒子,杜哥,你说老棒子最害怕什么?”杜慎言略一沉吟,说道:“你也想学安延,弄两个假警察,去捉仇总的奸?然后拿到证据要挟他?这法子不是不行,而是后患重重,仇总就算一时迫于压力,答应跟我们合作,将来的麻烦事还是不会少,做生意要的是双赢,大家都能得到好处,才能长治久安!”金安生很是诧异的看着他,半晌笑道:“哎哟,杜哥,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,你最近是不是做功课了?能够讲出这些道理来,证明你很有长进嘛!”

杜慎言尴尬的笑了笑,说道:“我有什么狗屁长进,我是随口乱说的,我就是觉得既然大家要合作,就不能太勉强,强扭的瓜不甜,何况你说的这个法子,也不是肯定能成,万一事情闹得太僵,东方之都的那道门,咱们俩就彻底进不去了。”金安生笑道:“这个法子是你说的,不是我说的,你别赖到我头上,我可没说找人假扮警察。”杜慎言微微一愣,有点出乎意料,问道: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金安生摸着下巴上的胡渣,呵呵笑道:“做生意双赢的道理,我怎么可能不懂,我当然也不想跟老棒子翻脸,奸还是要捉的,不过不是扮警察,而是扮老公,老公去捉老婆的奸,合情合理,正正当当,绝对能把老棒子吓得半死!”

杜慎言皱眉问道:“扮老公?不妥吧,那女的能同意吗?”

金安生笑道:“不同意我也能让她同意,这事包在我身上,咱们就玩一局仙人跳,老公捉奸在床,自然是要怒发冲冠,暴跳如雷的,说不定还得大打出手,等到老棒子急得没处儿躲的时候,咱们就可以碰巧出场了,替老棒子解解围,顺便还能让他知道,我金安生在麋林是个什么人物?虽说我二叔现在不管闲事,但是名头儿还是响亮的,有些事情换个场合说,效果就会完全不同。”杜慎言“啊”的一声,已经明白过来,金家的人事更迭,道上的人都知道,仇学田却未必清楚,何况金广不管事,还有金晟呢,反正都是他们金家的人,仇学田哪里分得那么清楚,杜慎言不得不佩服金安生的心思缜密,同样都是狐假虎威,借势压人,若是坐在仇学田的办公室,说出这些话来,仇学田一定会很反感,甚至立刻翻脸,但是换到捉奸现场,金安生摆出金家大少爷的派头,为仇学田解去燃眉之急,那就大大的不一样了,仇学田非但不会有所介怀,相反还要对金安生感恩戴德。

杜慎言笑着竖起大拇指,说道:“都说流氓不可怕,就怕流氓有文化,老棒子碰上你这个有文化的大流氓,也是该他倒霉。”二人嬉笑之下,杜慎言便换了称谓,跟着金安生直呼仇学田为老棒子,金安生亦是笑道:“我如果是大流氓,那你是什么,流氓的兄弟,不也是流氓吗?其实说起来,以前我做事,真不用这么麻烦,别的地方我不管,就北九里这地盘,只要我金安生说句话,没人敢跟我唱对台,当然,有些官面上压下来的,我还是得让这点,不过就算如此,生意也是做不完的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所以我才说,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,以后将会发生什么,我们谁都猜不到,就像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还在派出所里做事呢,每天上班下班,朝九晚五,就等着顺利退休,回家享享清福去,现在我就悟出个道理,其实什么都是假的,什么都靠不住,只有自己够实力,才能百无禁忌”说到这儿,他忽然皱了皱眉头,觉得自己这几句话,有点似曾相识,金安生点头说道:“你说的不错,确实是如此,靠什么都靠不住,咱们只有靠自己,前几天,我爸跟我商量,想把他工程土方那块的业务,也都交到我手里,我还在犹豫,毕竟以前都是我爸在打理,我虽然也懂,可终究不是太熟,现在看来,也没什么好犹豫的,咱们捋起袖子干就是了。”

杜慎言笑道:“你爸也准备退休了?”

金安生笑道:“算是吧,我瞧他应该是这个意思,杜哥,你看这样行不行,咱俩把业务整合整合,干脆将金地公司并到我爸的工程公司,我还算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提成。”杜慎言摇头说道:“整合不整合,那是你的事,我不发表意见,但是我以前说过,你公司的股份提成,我不可能会要,我没有改变主意。”金安生笑道:“你这么正经做什么,你刚才不也说过吗,做生意重要的是双赢,咱们既是兄弟又是合作伙伴,公司赚到钱,却没你的份儿,还能合作的长久吗?”杜慎言笑道:“你在狡辩,咱俩说的就不是一回事,我卖我的家电,工程业务我是一窍不通,我凭什么拿你的提成,就算是家电这块,我有公司的奖金和利润,你那儿赚多少钱,跟我也没关系。”

金安生笑道:“那这么说,倒是我拖累你了。”

杜慎言愣了愣,问道:“什么拖累?”

金安生替他续着水,笑道:“难道不是吗?若是没有我这家金地公司,你完全可以凭着新华美直营店的身份,跟老棒子直接谈判,也不至于顾及我的利益,一起被老棒子赶出门,杜哥,这些事你我心里都明白,但是你不说,我本来也不会说,我总想着兄弟俩,何必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情,掰扯的那么清楚,可是你现在这种态度,就让我很为难。”杜慎言沉默片刻,叹道:“安生,你不该这么想的。”金安生睨着他,笑道:“哦,那该怎么想?事实就是如此,我没有说错吧,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,可是你也站在我的角度,换位思考一下,如果你是我,你会怎么做?杜哥,咱们别的都不说,就事论事,我金安生不是钱多烧得慌,非要塞点给你替我花,我还没有那么大方,就冲你今天说的这些话,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利益捆绑,做兄弟归做兄弟,帐还是要算的,否则咱们就不要合作。”杜慎言想了想,拈起一粒蚕豆放到嘴里,嚼着说道:“可我真不懂工程方面的业务!”

金安生见他终于松口,哈哈大笑道:“不懂就学啊,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,学海无涯苦作舟,这玩意又不复杂,你以前也没卖过家电,现在还不是一样得心应手?”杜慎言见他忽然掉起文来,不觉好笑,心道,这事要被殷总知道了,估计又得骂我,不过如今我是承包营业部,在确保完成指标的前提下,利用空闲时间,跑跑别的业务,额外再增加点收入,她大概也是能理解的,于是起身笑道:“我说不过你,你想咋办就咋办吧,嗯,老棒子那儿,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?”金安生坐着没挪窝,仰头瞧着他笑道:“这得看看情况,不过应该就这几天,到时候我通知你。”杜慎言想着说道:“还是你一手包办吧,我想回路州一趟,杜林刚放假,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,夏姌妈那儿,我也得去瞧瞧,恐怕时间上不凑巧。”

金安生笑道:“你这次回家,要不把杜林接来麋林玩几天,我还没见过我这个侄子呢,老棒子的事,你去不去都无所谓,最多瞧个热闹罢了。”杜慎言叫来服务员结账,扔下两张百元钞,苦笑道:“杜林倒是想来麋林玩,就怕我妈不同意,这次期末考试,他好像又落后不少,连班级前二十名都没进去,想想我这个做爸爸的,确实有责任。”金安生连连摆手,笑道:“小学成绩不算数,男孩子要到中学,才能分出高低,再说这年头学历文凭,也不能说明问题,高分低能的大有人在,将来进到社会,关键还得看脑子好不好使。”

杜慎言呵呵笑道:“好了,不说这些了,我去春芳她们那儿看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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