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安生把屁股坐了回去,睨着杜慎言,一个劲的笑,杜慎言问道:“你笑什么,我难道说的不对吗?咱们与其挖空心思搞那些个名堂,还不如多花点精力,找找别的客户,又不是每个客户,都像仇总这么的难缠。”金安生起身走了几步,拍拍杜慎言的肩膀:“这话叫我怎么说呢,我告诉过你,姓仇的并不算最难缠,比他还要难缠的比比皆是,杜哥,虽说客户有很多,但是像东方之都这样级别的,咱们几年都未必能够碰到一个,又在咱们的地盘上,若是这笔单子拿到手,先不谈钱多钱少,光是广告示范效应,咱们就已经赚翻了,你想想,有了东方之都这个样板工程,将来咱们再去洽谈别的客户,岂不是轻松之极,人都会有趋众心理,东方之都都肯跟咱们合作,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?”
杜慎言苦笑道:“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,可这不是,咱们还没拿到这笔单子嘛!”
金安生说道:“所以我才必须要拿到,至少必须努力拿到,不到最后一刻,咱们绝不能放弃,当然了,我说的使点手段,你也不用往别处想象,违法的事情,我是不会干的,为做这笔生意,惹上浑身的官司,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。”杜慎言想着问道:“你打算先从哪里着手?那个女人吗?”金安生搓了搓额头,说道:“虽说有点不光彩,但是通常来说,男人的软肋,一般都是女人,要么就是钱,姓仇的既然是东方之都的总负责,我相信咱们拿钱,是砸不动他的,唯有先从女人着手试试看,如果不行,就再想别的主意。”
杜慎言呵呵笑道:“金总对女人,向来是有办法的。”
金安生自诩风流倜傥,倒不以为意,哈哈笑道:“你这算是夸我吗?”
杜慎言跟着起身,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,笑道:“算是吧,反正我是见识过的,好了,我得走了,营业部那边还有不少事情。”金安生一边送他出门,一边笑道:“我听小敏说,你夜里碰都没碰她,是真的吗?”杜慎言跟他相处的太久,早已不再腼腆,笑道:“真的假的都无所谓,反正我见你这份情就是。”金安生笑道:“你应该去见安延的情,他可是花掉三千块大洋,结果白白便宜了小敏,这么样说起来,小敏挨那两下倒是不冤!”杜慎言停下脚步,笑道:“我虽然没碰她,但是跟她聊了不少,她其实挺有想法的,而且也蛮够意思,以前我对她的看法,有些地方不太对。”金安生略显诧异,笑道:“哟,聊天聊出感情了,三四千块钱聊一宿,你们俩确实够意思,反正我是没见过。”杜慎言哈哈大笑,迈开步子,走出院门,头也不回的挥手道:“留步,留步,咱们改天再聚!”
回到营业部,已是接近中午时分,营业部里只有潘怡馨守着店面,其余人都不见踪影,虽然整整折腾了一夜,没有合过眼,杜慎言却不觉有甚疲倦,问起潘怡馨,别的人都上哪儿去了,潘怡馨告诉他,除了陈进步外出装机,谢春芳和范诗洁都在镇口的老地方,自发摆起促销点,杜慎言不禁莞尔,笑道:“谁说要促销的?”潘怡馨笑道:“没有人说,不是现在承包了嘛,干的多拿的才多,所以谢姐就跟我们商量,大家辛苦点,虽说效果如何,现在还不知道,但是促销总比不促销好吧,谢姐还说,等到礼拜六日,大伙儿都在家的时候,我们还可以上门推荐,进行量身定制套餐,把销售工作,扎扎实实的做下去。”
杜慎言顿觉十分欣喜,看来营业部承包制,还是起到很好的刺激效应,说一千道一万,红红的钞票,才最具有说服力,于是笑道:“这事好是好,我肯定支持,只是又要辛苦你们几个了。”潘怡馨笑道:“辛苦什么呀,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干的,再苦也不怕,你不是一样辛苦?没有你和金总,咱们营业部今年的指标,哪能完成的这么快,谢姐已经算过这笔账,就按照目前的规划,保守点估计,到了年底,咱们所有人的收入,至少能够翻一番,这还没把你的奖金算进去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不是吧,谢姐算得这么清楚?我都没算过,我只知道咱们齐心协力的好好干,一定能够增加收入,总不会比以前差,至于增加多少,我确实心里没底,还是谢姐有够细致。”
潘怡馨忽然想起件事,指着里间的办公室,说道:“对了,杜哥,又有你的一封邮件,昨天有人送来的,你快去看看吧!”杜慎言听到“邮件”两个字,不禁心中一突,上次送来的那封邮件,足足让他心碎了半天,还是卞搏虎的一番开导,他才换了个角度看问题,从而转悲为喜,将夏姌和他的几张合影,分别仔仔细细的封塑裱好,再用精美的相框嵌上,然后各自放在宿舍的床头和办公室的桌上,他能这样做,既是希望时时刻刻见到夏姌,又是表明一种态度,一种已然超脱的态度,同时告诉所有的人,他们无需避讳这个话题,也无需害怕自己伤心,过去的不是过去,而是成为永恒的存在,成为他杜慎言此后今生的寄托。
杜慎言走进办公室,果见自己的办公桌上,放着一封邮件,只瞧了眼寄信地址,他便即明白过来,原来这封邮件是旅行社寄来的,是他此前定下的双人北京奥运游,杜慎言并没有撕开信封,而是坐到椅子上,掏出烟来点着火,将自己埋在烟雾缭绕中,怔怔的想了会儿,想起那日古墙公园的一幕,还有那个卖花姑娘,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感伤,办公桌上端放着的照片中,夏姌美丽依旧,仿佛在对他说道:“带着我吧,带着我去北京,去看奥运会,这是你给我的承诺,不准说话不算数。”
杜慎言微笑着,伸出手去深情抚摸着镜框,喃喃说道:“我说话肯定算数,可是你呢,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,你说要我等你戴着大红花回来,还说要亲自辅导杜林的功课,你这是马克思主义对人,自由主义对己,好好好,你别生气,我不说这些话就是了,夏姌,我差点忘记告诉你,我们现在有房子了,而且很大很大,还有我们的奔驰汽车,不过,我不知道,我该不该要这些,从前我们的那些想法,究竟对还是不对,如果我想改变自己,你能不能够理解?你别笑呀,我在问你话呢。”沉默片刻过后,杜慎言将长长一截香烟,整个掐进烟缸里头,捏着鼻子,端正身体,又笑:“钱是个好东西,我敢承包营业部,也是为了多挣钱,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窝囊,我要叫他们都知道,我不是个窝囊废,如果美丽大方的夏医生,居然喜欢个窝囊废,那还不叫人笑掉大牙,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,就像当初我决定留在麋林一样,你说无论我做什么样的决定,你都会支持我,这次也不例外,是不是?”
杜慎言想了一会儿,不禁叹了口气,又道:“还有件事,夏姌,你妈那儿现在有我嫂子在照顾,她是个极妥当的人,听说她爸她妈跟你妈还是老同事,前几天我打电话回去,你妈笑得很开心,我感觉她们相处的很好,所以你用不着太挂念,只要我这里抽出空,我也会去看望她老人家,夏姌,我知道你这会儿说话不方便,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,那就夜里来梦里找我,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,好吗?”
是夜,夏姌如约而至,身穿白色大褂,脖子上挂着听诊器,双手揣在兜里,笑意盈盈的站在杜慎言面前,仿佛二人初见时的模样,杜慎言激动万分,紧紧将她搂入怀中,诉说别后衷肠,夏姌温柔的靠在他的肩头,一如往日的和声细语,虽然醒来后,杜慎言已经记不得,夏姌到底跟他说过些什么,但是他可以肯定,夏姌给予他的,是鼓励,是赞许,更是勇气,无论何时何地,夏姌都会在不远处,默默的注视着他,从不曾离去。
孟彪惬意的靠在床头,点起一根烟,虽说已经不再年轻,但是看到身边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,那个让他半辈子神魂颠倒的女人,那个他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女人,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,充满男性的阳刚,充满原始的欲望,女人也不年轻,却保养的极好,五十开外的人,皮肤还是那么的白嫩细腻,尽管眼角的鱼尾纹和小腹上的赘肉,毫无意外的生长着,但是在孟彪看来,这些都是小小的瑕疵,不足以掩盖她的美丽。
女人名叫汤琴,是路州市雪绒花商贸有限公司的董事长,也是孟彪的老同学,当年刚进初中那会儿,孟彪第一次见到汤琴的时候,就被她的风采,深深的迷醉住,以至于在今后的数十年里,都无法自拔,学生时代的孟彪,既是早熟的,又是自卑的,因为家境不好,所以他对汤琴从来只能远观,而不敢有任何的近距离接触,更别说表达爱意,汤琴自然也没把这个矮小,瘦弱,还有点猥琐的男生放在眼里,可以说,直到高中毕业时,汤琴对孟彪的唯一印象,就是他经常迟到,每次迟到都要被罚站半天,受尽同学们的奚落。
步入社会以后,汤琴先是参加工作,然后很快结婚,丈夫便是陈福来,夫妻俩也算同甘共苦,相濡以沫,成为首批跳进改革浪潮的弄潮儿,下海创办自己的事业,成立了一家鞋帽批发部,没过几年,生意做的越来越是红火,加上国内开放的趋势,也越来越明朗,从中央到地方,无不鼓励大家继续搞活经济,胆子再大一点,步子再快一点,汤琴便跟丈夫商量,是不是扩大经营范围,把生意做出国门去,陈福来向来佩服妻子的眼光和魄力,夫妻俩当下一拍即合,所以关闭批发部,重新申请注册一家,专营纺织品的进出口公司,这便是后来的雪绒花商贸有限公司。
正如一些烂俗套的故事情节,汤琴和陈福来也没有例外,从平凡到显赫,从小本生意到腰缠万贯,随着雪绒花公司的业务,不断的蒸蒸日上,陈福来开始失去奋斗的动力,渐渐的沉迷于享乐,汤琴是个事业型的女人,她看到丈夫的转变,也看到夫妻情分的淡薄,但是对她来说,只要事业上能够取得成就,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,哪怕丈夫和公司里的某些小女人眉来眼去,暗送秋波,她都能做到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但是她绝对不能忍受,丈夫陈福来竟然心存不轨,敢于偷偷转移资产,瞒着她另外注册一家公司,进行别有用心的利益输送,在获得确切的证据后,汤琴愤怒到了极点,她曾数次尽量隐晦的提醒丈夫,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,悬崖勒马,谁知陈福来有所警觉,反而越发加快背叛的速度,利用他的董事长身份,跟公司财务联起手来,打算彻底架空雪绒花。
汤琴彻底的失望了,也彻底的灰心了,几十年的夫妻感情,在金钱美色的双重利诱下,是那么的不堪一击,无数个家庭悲剧,几乎都是这么产生的,当爱情、亲情的面纱撕去后,剩下的只有血淋淋的憎恨,与侯招娣不同,汤琴觉醒的够早,反击的措施也足够迅速,既然在公司内部,她不能够左右局势,那么就得从外部寻找援手,于是,此时声名大噪的孟彪,她的那位老同学,自然而然,便落入汤琴的眼帘。
汤琴通过其他渠道,辗转联系上孟彪,孟彪虽然早已久经沉浮,阅女无数,但对他这位当年的梦中情人,却依然恋恋不忘,忽然接到汤琴的电话,孟彪是又惊又喜,很快约定一个地点,两个人单独见面,时隔多年,汤琴由一位翩翩少女,变成个雍容贵妇,飘然重回孟彪的身边,孟彪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,根本没有仔细听清楚,汤琴说了些什么,便全部应承下来,承诺帮她解决难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