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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海沉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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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妻争理情又何别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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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十点,杜禀实从公园遛弯回来,刚刚进到家门,便迫不及待的拉住妻子,然后神秘兮兮的问道:“慎言呢,他还在家吗?”蒯秀英瞧他的样子,已是猜到几分,便道:“慎言一早就出门去了,你找他做什么?”杜禀实点了根烟,坐到一张圈椅上,微微摇晃着脑袋,夹着香烟的手指,在桌上戳戳点点,说道:“老太婆,出大事了,难怪我说慎言这次回来,鬼鬼祟祟的,偷偷摸摸的,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,原来真出大事了,你知不知道,慎言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女的,就是那个叫夏姌的,前两天死在汶川灾区了,昨天葬到烈士陵园,就是慎言捧的骨灰,要不是我在公园听别人说到这个,咱们俩还都要蒙在鼓里呢,你说这个畜生东西,替人家去披麻戴孝,连自己的爹妈都不告诉,简直昏了头了!”

蒯秀英说道:“你这人说话,怎么这么难听,什么叫鬼鬼祟祟,偷偷摸摸,慎言的事情我知道!”杜禀实一惊,倏然起身,问道:“你知道?老太婆,你既然知道,为啥不跟我说一声,你还知道什么,慎言和那个夏姌,到底是啥关系?”蒯秀英淡淡的说道:“他俩是啥关系,难道你这个做老子的,就看不出来吗?”杜禀实怔了怔,旋即点点头,说道:“这么大的事情,你们居然全都瞒着我。”蒯秀英叹道:“我们不是瞒着你,我们是考虑到杜林的感受,生怕你说漏嘴。”杜禀实冷笑道:“我又不是没脑子,我怎么会说漏嘴,你们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,老太婆,我真是想不到,连你都这么说,当我杜禀实是什么?”

蒯秀英没好气的说道:“你吵什么吵,现在人都死了,你还在这儿,为这些鸡毛碎皮的小事嚷嚷,自己不知道寒碜吗?老东西,我实话告诉你,夏姌牺牲在灾区,人家可是烈士,你嘴里最好放干净点,而且慎言这次可不比跟林凡离婚,我现在别的都不害怕,就怕他会想不开,你要是再敢和他犯冲,我肯定跟你没完!”杜禀实不禁一愣,想着妻子说的话,确实不无道理,于是收敛了些,说道:“我什么时候嘴里不干净了,老太婆,咱们都是一家人,慎言也是我儿子,我难道不想他好,行了,行了,我不跟你争这些,慎言上哪儿去了?”

蒯秀英摇头说道:“我不知道,可能是去夏姌家了吧。”

杜禀实思索片刻,说道:“老太婆,我觉得你先别担心,慎言想不想不开,你还是担心担心,你这个傻儿子,再干出什么傻事来!”蒯秀英不解,问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杜禀实吸了口烟,说道:“我没什么意思,我是说,夏姌是个单亲家庭,现在夏姌不在了,就剩下她妈一个人,慎言傻乎乎的,搞不好主动揽事上身。”蒯秀英脸色一沉,说道:“杜禀实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你少跟我扯这些个没脸没皮的废话,夏姌是慎言的未婚妻,要不是因为这件事,他俩就准备要结婚了。”

杜禀实说道:“准备要结婚,那就是没结婚,既然没结婚,就不存在法律义务。”

蒯秀英说道:“谁跟你谈法律义务,我说的是人情伦理道德,按照你的意思,是不是要慎言躲着夏姌她妈,最好以后别再见面,省的揽事上身?”杜禀实皱眉说道:“这是你自己说的,我可没这么说。”蒯秀英冷笑道:“你没说吗?那你谈什么法律义务?”杜禀实重重哼了一声,说道:“我谈法律义务,是指他俩既然没结婚,那么慎言就没这个责任,当然,老人家孤苦伶仃的,力所能及的照料照料不是不可以,但是不需要把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,老太婆,我杜禀实没那么市侩,什么人在人情在,人走茶就凉,我没让慎言这么干,不过话又说回来,慎言现在的状况,你也不是不知道,他能挣点儿死工资,把自己和儿子养活走,那就很不错了,再添上这副累赘,他有这个能力吗?所以说,隔三差五的走动走动,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得了,过上个几年,等这层关系慢慢淡化掉,人家那边也不会说啥。”

蒯秀英说道:“你说来说去,还是这个意思。”

杜禀实急道: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?”

蒯秀英瞧着他,说道:“我明白,我全明白,我也不否认,出于现实的考虑,你说的有一定道理,不过道理归道理,人是有感情的,你让慎言对夏姌她妈不管不问,以他的性格,肯定是做不到的,老杜啊,不管你心里怎么想,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说,我看得出来,夏姌对慎言来说,重要性不亚于杜林,家里好不容易太平了这么久,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人,再为这件事闹出矛盾来。”杜禀实悻悻的说道:“你就惯着他们吧,我说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吗?我还不是为他好,以他的性格,做的那些事,你难道没看见?当年他要是肯听我的话,至于走到后来那一步吗?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!”蒯秀英叹道:“好好好,你说的全都对,你是咱们家的诸葛孔明,上算五百年,下算五百年,但是这次跟林凡那会儿,确实不是一码事,不是我不赞成你,而是法理不外乎人情,慎言要怎么做,就由他自己决定好了,他如果真的放不下夏姌,就算将来吃苦,那也是他心甘情愿。”杜禀实无可奈何的摇摇头,将烟头掐在烟灰缸里,说道:“我要真能上算五百年,下算五百年那就好了,早点算一算,咱们俩什么时候进棺材,省的受不完的闲气。”

虽然时值初夏,但是屋外的日头,已经颇为毒辣,甚为刺眼灼目,上算五百年,下算五百年的张茗,穿了身薄绸中装,好整以暇,淡定如常的坐在茶几前,手里洗着口杯,瞧了瞧对面的杜慎言,缓缓说道:“我不是神仙,我也猜不到你和夏医生的这些事,不过杜慎言,如果我说,这也是你的命中一劫,你能够接受吗?”

杜慎言怔怔望着她的一双素手,极其熟练的上下纷飞,不一会儿,便将杯子暖好,然后拎起旁边的铁壶,冲在茶壶里,揭开壶盖晾着,又道:“你不说话,那就是不能接受,既然如此,我跟你说再多也没用,心结还得靠你自己化解,别人帮不了你。”又过半晌,杜慎言拎起茶壶,各斟了两杯,取过其中一杯,呷了一口,说道:“我现在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,我也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,就算真有命运之说,那也无所谓,反正我和夏姌都是苦命,与其信还不如不信。”张茗呵呵笑道:“信者有,不信者无,信与不信,道理本该如此,不过你虽说无所谓,其实还是耿耿于怀,总觉得老天欠了你的,你这可不像不信的样子。”

杜慎言目光冷峻,说道:“我没有耿耿于怀,因为那样没有任何意义,我只是在反思,反思我过去三十几年的人生,为何会弄得一团糟,反思善良勇敢如夏姌,还有那位黄医生,以及许许多多伟大的人们,为了所谓的信仰和理想,不惜以身赴死,最后又换来什么,试问几年之后,除了他们身边的亲人依然痛不欲生,还有几人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?就算记住那又怎样?贪婪的继续贪婪,卑鄙的继续卑鄙,歌舞升平的继续歌舞升平,什么也没有改变,张茗,我不是抱怨,更不是发牢骚,这几天我想得很多,也想得很透彻,我发现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。”

张茗举杯喝了口茶,想着笑了笑,说道:“不容易啊,杜慎言,我不知道该为你高兴,还是该为你难过,实话跟你说,不管你信与不信,我早就已经算到,你终究会有这场劫数,虽然这场劫数因何而起,因何而灭,我并不得而知,但是无论如何,你还是挺过来了,而且比我想象的要好上很多。”“是吗?”杜慎言苦笑道:“活神仙,那你算不算得出,我已经已经死过一次了?”张茗微微一愣,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杜慎言不想多提,于是摇摇头,又道:“你不用问,反正都过去了,我今天来找你,就是心理有些话,不知道跟谁说,所以才这么唠叨,你不会介意吧。”张茗正要说话,忽听有人敲门:“张茗,问问人家,要不要留下来吃饭?”“我妈!”张茗低声说道,又冲杜慎言摆摆手:“不用了,妈,他坐一会儿就走。”等到门外悄然无声,她才又道:“杜慎言,咱们是朋友,你心里有话愿意对我说,我非常高兴,怎么会介意呢,人生就像江湖大海,有起必有落,有落才有起,毛竹在地底下蛰伏数年,方能换来今后的百尺竿头,一帆风顺未必善始善终,命运多舛也未必难成大业,至于你的那些疑问,我觉得不是问题,还是我的那句话,凡事别太在乎,夏医生有她自己的追求,究竟是得是失,抑或荣辱成败,旁人都不便非议,包括你在内!”

杜慎言说道:“我没有你的口才,说不出你这些道理,但是你感受不到,无能为力是种什么滋味。”张茗说道:“世界上有很多事情,本来就是我们无能为力的,我们只能做到顺其自然。”杜慎言问道:“顺其自然?你不是说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吗?那夏姌种的什么?她又得到了什么?这就是你所谓的顺其自然吗?张茗,我不是非要跟你抬杠,而是我真的不明白,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,恶人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。”

张茗瞧着他,问道:“你所说的恶人是谁?”

杜慎言哈哈笑道:“这个世上的恶人还少吗?坑蒙拐骗,鬼魅魍魉之徒比比皆是,能有几个得到报应的?”张茗沉思良久,说道:“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!”杜慎言说道:“你说这话,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,你别告诉我,要等他们一个个百年之后,才能下地狱,再说你见过地狱吗?说不定地狱比人间还要舒服呢。”张茗说道:“你看问题不要太偏激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缘因果,任何时候都绝对公平,那是不可能的,但是如果把眼光放长远一点,这种公平又是必然的,夏医生杀身成仁,她失去生命的同时,也获得了尊重,我想这就是她毕生所追求的吧!”杜慎言冷笑不止,说道:“张茗,你不用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,你也不用安慰我,事实胜于雄辩,我看得很清楚,他们那些人只会尊重既成事实的强者,无论这些事实的背后,有多么肮脏和龌蹉,都不妨碍那些人的顶礼膜拜,笑贫不笑娼,不就是这个道理吗?”说着,他忽然想起了吕蕴彤,又道:“咱俩不要再争辩,我说服不了你,你也说服不了我,不如等着看吧,等时间来证明,咱们谁说的更有道理!”

张茗呵呵一笑,说道:“我没有跟你争辩,是你自己语无伦次,杜慎言,你不用证明给谁看,我始终还是那句话,不要太在乎,不要太纠结,一切顺其自然,那就可以了,至于你现在的心态,我可以理解!”杜慎言摆摆手,说道:“你不会理解,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,你又怎么可能理解,对不起,我刚才有点失态,以后我会尽量控制的。”张茗又替他斟了杯茶,笑道: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,正是因为你不理解自己,所以我才理解,换我问你,现在你能理解我吗?”

杜慎言一愣,说道:“理解你?理解你什么?”

张茗宛然笑道:“你不是一直搞不懂,我为什么结了婚还要离婚。”

杜慎言茫然的摇头,说道:“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?”

张茗说道:“福缘厚薄,世间苦厄,都是在所难免的,你的性情太重,容易大喜大悲,这一点我早就跟你说过的,所以要想彻底的解脱自我,唯有跳出红尘俗事,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事物,方能一目了然,我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,但是你很难办到,我问过白先生,何以既入世且出世,白先生说,入世即是出世,本是殊途同归,因人而异,因情而别,不可一概而论,杜慎言,你的来日方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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