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

商海沉浮

首页
日/夜
全屏
字体:
A+
A
A-
叙旧事冯坤再劝解(1 / 1)
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

杜慎言心下黯然,又取了根烟续上,说道:“爱情?或许是吧,我结过婚,也离过婚,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过,当初我和林凡算不算是爱情,如果算的话,那么所谓的爱情,还值得信任和坚守吗?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,其实两个人在一起,要的就是那份执着,没有那份执着的勇气,还不如不要去爱,因为人生在世,所要面对的险恶和诱惑太多了,多到你无法想象,所以我和夏姌与其说是爱情,不如说是对彼此的肯定,对人生态度的选择,如果她还在人世,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可以无怨无悔,厮守到老。”

冯坤点点头,说道:“我也相信。”

杜慎言说道:“还是说说你吧,你到了呼伦贝尔,然后就认识了彼得?”

冯坤笑道:“彼得是前苏联的克格勃,跟普京是一样的出身,苏联解体那会儿,他正在远东地区工作,也就是那个时候,他救下了娜娜,然后把她带回俄罗斯,但是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,可以说是满目疮痍,民不聊生,包括彼得在内的大批苏共党员,全都遭到了清算,迫于生活的压力,彼得只好铤而走险,在几个老同事的撺掇下,做起毒品生意,谁知道生意竟然越做越大,很快成为俄罗斯境内的毒枭集团,而且而且”说着,他忽然顿住了,然后自失一笑,摇摇头又道:“有些事跟咱们没关系,我就不多说了,总之你要知道,无论你做什么样的生意,都有不可告人的一面,黑的是如此,白的同样如此,其实没什么差别,我认识彼得,其实挺偶然的,我们跟着独眼龙赶到呼伦贝尔,果然再没见到我的通缉信息,而且呼伦贝尔临近俄蒙边境,到处都是蒙古人和老毛子,大街上鱼龙混杂,谁也不去注意谁,所以忽然多了我们这群人,也就没那么扎眼,等到慢慢安定下来,我们白天配合干活,晚上坐地分赃,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,我也就不那么迫切想要溜出境了。”

他说的有些干渴,走回来喝了口茶,继续说道:“有一次,我瞧见附近的假日酒店里,住进来几个老毛子,按照那个派头,应该带了不少干货,所以决定当天晚上动手,准备捞票大的,说起来老毛子虽然生的人高马大,但是论心眼确实不如咱们,我跟独眼龙要来迷药,几乎没费什么工夫,就把那几个老毛子,弄得跟死猪似的,然后我才爬进去,里里外外搜刮一遍,确实摸到些现金和首饰,不过跟我想象的,还差距好远,就在我感到失望时,忽然发现床底下塞了只皮箱,我欣喜若狂的拖出皮箱,接着打开它,你猜里面是什么?”

杜慎言看着他没说话,冯坤苦笑道:“里面是一把狙击枪,还有一张照片,差点没把我吓得半死,腿肚子都打哆嗦,照片上那个人就是彼得,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他,我赶紧将皮箱塞了回去,又分毫不差的把那些现金和首饰放回原位,我只是偷东西,可不想惹麻烦,这些老毛子能把这么大的家伙带入境内,肯定不是善茬,我要是被他们察觉到了,那还不是死路一条?”杜慎言隐隐有些猜到后来的情节,说道:“接着你就碰见了彼得,然后告诉他有人图谋对他不利?”冯坤点头说道:“虽然稍微有些出入,但大致上差不多,我不是碰见彼得,而是主动去找他的。”杜慎言一愣,问道:“你主动找他?你不是怕惹麻烦吗?怎么还敢主动告密,你就不担心那些老毛子?”冯坤深有意味的笑了笑,说道:“我是很怕惹上麻烦,但是我更怕躲得了初一,躲不了十五,只要我还呆在中国境内,公安局就终有一天能够抓到我,从假日酒店回来,我跟独眼龙撒了个谎,说是什么都没摸到,反正我的份子钱,向来交得足足的,独眼龙倒不在意,反而安慰了我两句,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天,我在电视新闻里面看到一则消息,几个俄罗斯外商组团来呼伦贝尔交流访问,同时洽谈外贸事务,其中之一便是彼得伯洛夫,我看见他那张脸,立刻就认了出来,杜慎言,你可能无法想象,当时我是种什么样的矛盾心情,在我的脑子里,似乎有个声音在对我说,冯坤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错过这个村,可就没有这个店,结识这个彼得伯洛夫,说不定他能带你离开,但是又有个声音说,冯坤,不要异想天开,凭着一张照片,能说明什么问题?你这样冒冒失失的,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。”

虽然明明知道结果,杜慎言还是忍不住问了句:“那你怎么决定的?”

冯坤想了想,说道:“我回去想了整整一夜,还是决定接近彼得伯洛夫,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他,不管结果如何,我反正是豁出去了,是死是活就这么着吧,后来的事实证明,这次我赌赢了,杜慎言,我虽然偷鸡摸狗,不务正业,可我从不赌博,因为我跟你一样,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太背,所以患得患失,瞻前顾后,我不被逼到那个份上,就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,既然打定主意,第二天,我就开始四处探听彼得一行人的消息,辛亏兄弟们肯帮忙,终于被我得知彼得的具体行程,以及他们的下榻地点,现在想想真是好笑,我和娜娜第一次见面,就被她揍了个鼻青眼肿,胳膊都差点被她扭残了,后来娜娜还说,若非因为在中国,考虑到国际影响,像我这样的不速之客,她直接就给毙了。”

杜慎言问道:“你又是翻墙去见彼得的?”

冯坤摊手说道:“不翻墙我怎么进去?那些保安狗眼看人低,我也懒得跟他们多废话,没得被他们奚落。”杜慎言点点头,想想也是,阎王好找,小鬼难缠,他这么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无赖,要想见到外商代表,还真不是那么容易,又问:“娜娜是彼得的保镖?你见到彼得以后,他就相信你说的话?”冯坤笑道:“其实彼得用不着娜娜保护,娜娜从小跟着他,别的没怎么学会,就学会了如何杀人,直到现在,娜娜还隐约记得她妈妈死的样子,所以她有个多年的心愿,就是找到她的生父,然后杀掉他。”杜慎言听他说的轻松,再想起石伟娜杀人的手段,不觉心中一寒,冯坤瞧了瞧他,又笑:“你是不是觉得娜娜很冷血?她妈死的时候,她才仅仅五岁,五岁的孩子,脑子里除了仇恨还是仇恨,彼得又有意训练她成为一名合格的女战士,所以她现在的思想和行为,你不能用平常人的眼光去看待,还好这两三年,我断断续续教过她不少咱们中国人做事的道理,时间久了,她的中国话也顺溜了许多,不过我是个半吊子,教来教去就这两把刷子,我前两天还说来着,等过段时间,为她请个专门的家庭教师,好好教教她咱们中国文化,让她做个真正的中国人。”

杜慎言说道:“难怪我听她说话,口音怪怪的。”

冯坤说道:“那是自然的,我遇到她之前,她的中文水平,比五岁那会儿强不了多少,不过总算勉强能够交流,幸亏有她做翻译,要不然,我就是见到了彼得也是白搭。”杜慎言也忽略了这个问题,这会儿经他提起,不禁哈哈笑道:“说的是啊,你又不懂俄国话,跑去见彼得,可不是白搭吗?”冯坤见他展容,亦是笑道:“我没想过那么多,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,注定我会遇见娜娜,也注定彼得逃过大劫。”二人聊到此刻,杜慎言渐渐被他曲折离奇的遭遇吸引住了,竟不知不觉好奇心起,追问道:“真的有人要杀彼得?”

冯坤点头说道:“我通过娜娜的翻译,将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,全都告诉了彼得,其实他心里肯定有数,所以才对我的话深信不疑,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,也只以为他就是个普通商人,有些冤家对头,无非经济上的往来纠纷,哪里能够想得到,他真正的大生意,居然是做那个的,杜慎言,关于我们的事情,金安生应该对你说过不少,我也没打算瞒着你,因为我相信,你不会出卖兄弟。”杜慎言一愣,沉吟着说道:“你们做什么生意,原则上跟我没有关系,但是我也直话直说,我对贩毒的人,是深恶痛绝的,你既然明白咱们中国人做事的道理,难道不知道毒品鸦片,对咱们中国人意味着什么吗?”

冯坤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明白,我当然明白,杜慎言,说句话你别介意,你是个空洞的理想主义者,你适合生活在乌托邦的梦想世界里,这个地球上那么多的丑恶,不可能因为你的嫉恶如仇,正义凛然,就统统全部消失掉,你如果没有实力,就没有说话的份量,你的愤怒只会成为笑谈,我也不喜欢毒品,更不喜欢吸毒的人,但是有些事情,你不去做不代表就没有人做,你有没有听过,存在即为合理,意思是说事物既然客观存在,就一定有它存在的客观规律,除非你的实力,能够强大到影响这种规律,否则最好乖乖闭起嘴巴,免得引火烧身,孟子老先生不也说过,穷则独善其身,达才能兼善天下,你想拯救天下苍生,做天下人的救世主,那也得先达才行,你不用这样看我,我也是穷人,我连你都救不了,还救什么天下苍生,你不是常读道德经吗?应该知道老子的名言——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——天地和圣人都不管这摊子事,你在这儿干着急,岂不是要笑死人,还是彼得说的对,拳头说话的地方,没有真理的声音,别看老毛子有时候傻乎乎的,这些话倒是一针见血,鞭辟入里。”

杜慎言被他批驳指摘,愣了半晌,方才悻悻说道:“我没想过拯救天下苍生,我也不是那块料,但我不会跟你一样助纣为虐,我怕死后会被千刀万剐,还要祸及子孙!”冯坤听他话里带刺,甚至还有诅咒自己的意味,也不由得气往上顶,冷笑道:“所以我说你是空洞的理想主义者,想的做的全都不切实际,我承认我是助纣为虐,但我不助纣为虐的时候,得到什么好处了,还不是像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,因为什么,就是因为我太傻,太天真,听信那些人的信口雌黄,说什么做好事不留名,我好事也做了,名也没留下,结果怎么样,结果我他妈的进了派出所,真正偷东西的贼,反而逍遥法外,就是这件事,毁了我一辈子,你是不助纣为虐,夏”他本想说“夏医生也不助纣为虐,下场还不是惨兮兮的!”可是话到嘴边,方觉太过伤人,稍稍怔了怔,又道:“算了,算了,我跟你说这些,真是对牛弹琴,浪费口水,杜慎言,我是真把你当兄弟,当作我的亲兄弟,不过我也看得出来,你骨子里头始终还是瞧不起我的。”杜慎言忙道:“我没有瞧不起你,我唯一瞧不起的,只有我自己,你说的很对,像我这种人,根本没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。”

冯坤忽然说道:“杜慎言,你有过人生的目标吗?”

杜慎言一愣,说道:“目标?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,还谈什么人生目标?”

冯坤说道:“那你知道夏医生是为什么牺牲的吗?”

杜慎言蓦然惊怔,喃喃说道:“为什么?为什么?”

冯坤说道:“我虽然无幸结识夏医生,可我打心眼里敬佩她的为人,在我看来,夏医生就是为了自己的忠贞信念而牺牲的,尽管她这样的信念,实在有些不合时宜。”杜慎言脸色微变,说道:“你凭什么说她不合时宜?她就算不在人世,也比你们高尚的多。”这次冯坤倒没生气,点头说道:“是,是,夏医生是很高尚,没有人会反对,但是这样的高尚,对你来说有用吗?你觉得你昨天如果死了,你的名字能够和夏医生相提并论吗?事实上,除了你的家人,不会再有人记得住你。”

杜慎言哂然笑道:“我不在乎!”

冯坤断声说道:“夏医生在乎,你自己想想,夏医生牺牲的时候,你在哪里?”

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