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希耀和蒋淑云的家,渡边正一此前从未来过,有几次王希耀邀请他做客,他都以种种理由婉言拒绝,爬上了四楼,蒋淑云掏出钥匙打开门,不知道是心理阴影,还是客观存在,渡边正一就觉得一阵冷风扑面,蒋淑云进门后,拿过一双拖鞋请他换上,他不禁微微一怔,蒋淑云笑道:“这是新的,他的东西该烧的都烧了,该收的我也收起来了。”渡边正一这才放心,自嘲的一笑,趿拉了拖鞋走进门内。
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,面积不大,还是王希耀和蒋淑云结婚前买的,后来重新装修过一次,所以并不显得陈旧,蒋淑云请渡边正一在客厅里坐了,然后进到卧室,却没有关门,站在镜子前面,慢慢脱去外套和长裤,渡边正一的视线,正好一览无遗,他点了根烟,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,说道:“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最美的。”蒋淑云并无羞涩,换了件睡衣套在身上,又将长发拢成髻,对着镜子照了照,说道:“是吗,你才发现?”渡边正一笑着起身走过去,刚进卧室的房门,抬头见到床头的墙上,挂着王希耀和蒋淑云的结婚照,心中猛然一凛,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,蒋淑云瞧着他,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渡边正一站在门外,笑道:“我想我还是回去吧,免得打扰你的休息。”
蒋淑云似乎没有察觉,微笑着走到他身边,两只玉藕般的手臂,勾住他的脖子,然后在他耳边幽幽的说道:“想和我一起洗澡吗?”渡边正一心中砰砰直跳,脑子立刻混乱起来,说道:“在这儿不不太好吧。”蒋淑云咬着他的耳垂,舌尖轻轻触弄,说道:“随你的便,你难道不觉得,这样很刺激?”
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,有时候对,有时候不对,但就此刻的渡边正一而言,无疑是条真理,原始炽烈的欲望,终于占据了上风,在蒋淑云的挑逗下,他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,就算王希耀阴魂不散,他也无所畏惧了,渡边正一拦腰抱起蒋淑云,蒋淑云一边咯咯的大笑,一边指引着他走进卫生间,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,蒋淑云喘气笑道:“你晚上想吃点什么,一会儿我给你做。”
渡边正一的声音低沉:“我就吃你。”
蒋淑云笑道:“你别急,先洗干净了嗯嗯”
夜深人静,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,关了灯的房间幽暗昏昧,渡边正一感到口渴,他像往常一样,闭着眼睛,伸手到床前的柜子上拿茶杯,摸了几下没摸着,这才想起来,今天没睡在家中,于是砸吧了几下嘴,翻了个身,便要去搂蒋淑云,谁知道还是摸了个空,他顿时惊醒过来,床的另半边空荡荡的,哪里还有蒋淑云的身影。
渡边正一就觉得头皮发麻,急忙想要开灯,可是摁了半天的开关,却是毫无反应,窗外忽然起了风,呜呜咽咽的,像是谁在哀叹,又像是诉怨,渡边正一揭开被子,赤条条的坐在床边,惊恐的望着这间屋子,衣柜、梳妆台、床以及墙上的那副结婚照,相框中的王希耀,笑容可掬的看着他,而且笑意越来越浓。
渡边正一“啊”的跌坐在地,失声叫道:“淑云,淑蒋淑云,你在哪儿?”
四周死气沉沉,蒋淑云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,或许从来没有出现过,渡边正一甚至开始怀疑,自己是不是在做梦,他扇了一下自己的脸,既响且脆,还生生的发疼,可是眼前所见依然如故,他不敢再看那副照片,怀着极大的恐惧,四处找寻自己的衣物。
“蒋淑云,你在哪儿,别闹了,你快说句话。”渡边正一穿着衣服,不停的叫喊,既是呼唤蒋淑云,也是为自己壮胆,他拉开房门,又是一阵冷风吹进来,周围的气温陡降,到处都是黑黢黢的,借着仅有的一点微光,渡边正一探出头四下看了看:“蒋淑云,蒋淑云,你在哪儿?这不好玩,你快出来!”
忽然“哐啷”一声,渡边正一吓得“哇哇”直叫,用手扶着门框,勉强支撑住,双腿已是酸麻无力,等到稍稍定了神,才发现是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好,被风吹得来回摇晃,撞在窗框上发出的响动,渡边正一心中恐惧稍减,走到阳台上,关起那扇敞开的窗户,怎料刚刚转过身,就见到屋子中央,悄无声息的站了个黑影,已如惊弓之鸟的渡边正一,当即吓得心胆俱裂,颤声问道:“是谁?淑云吗?是不是你?”
“副总经理,咱们好久不见。”那个黑影阴璨璨的笑了。
这是个男人的声音,显然不是蒋淑云,而且他称呼自己为副总经理,难道真是王希耀的鬼魂回来了,渡边正一手足冰凉,浑身打着哆嗦,饶是他素来颇有胆识,见此情形,也不禁汗如浆下,黑影继续说道:“你在叫淑云吗?副总经理,你过来,看看我是谁?”渡边正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,黑影又道:“你不敢过来?那我过去。”
“你别过来!”渡边正一本能的大叫:“你别过来,不要过来。”
黑影果然站着没动,片刻,忽然哭了起来,哭的撕心裂肺,说道:“副总经理,我求求你,就帮我最后一次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,副总经理,我跪下来求你了。”这是那日在公司的办公室,王希耀跪在自己面前央求所言,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,黑影哭着,居然真的跪了下来,泣声不止,哽咽着又道:“要是被总经理知道了这些事,那我就真的完了!”
渡边正一急道:“不是我,跟我没有关系,我没有杀你,你别来找我。”黑影收了哭声,缓缓的站起来,只略略一顿,又桀桀的阴笑道:“是吗,那我头上这顶绿帽子,跟你有没有关系?”渡边正一解释道:“这确实是我的不对,但我也给了你不少好处,不是吗?淑云呢,她在哪儿?你把她怎么了?”
“她没怎么!”黑影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只是请她下去陪陪我,我一个人好寂寞啊,真的好寂寞,那里太冷了,太冷了!”说着,他缓缓移动脚步,朝着渡边正一走来,渡边正一退无可退,惊慌失措的大叫:“你站住,不准过来”黑影似乎十分的听话,止步再次笑道:“副总经理,你没做亏心事,不用害怕的。”
“我我”渡边正一干咽了几下,说道:“我没有害怕,可是我不想见到你,是久保仓明害死你的,冤有头,债有主,你应该找他去。”黑影怪笑一声,说道:“渡边正一,到了现在,你还想骗我,你不知道人可以骗,鬼是骗不了的吗?你是没有杀我,可你比久保仓明还要恶毒的多,久保仓明不过是杀人,你却要诛心!”渡边正一说道: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?”黑影说道:“你不明白?那我来告诉你,不错,在你的眼里,我本就无足轻重,我的死活,你根本不放在心上,你要杀的人是久保隼和久保仓明,但是你又不能亲自下手,所以才煞费苦心布下这个局,我和那两个日本人,都是你局里的棋子,你甘冒风险,把自己当作诱饵,引得我们自相残杀,你好坐收渔翁之利,我说的这些,你敢不承认吗?”
“你胡说,根本不是这样。”渡边正一叫道:“久保仓明要杀我,你也要杀我,若非我命大,那天晚上就差点淹死,你说我煞费苦心,我会这样害自己吗?”黑影呵呵冷笑一声,说道:“这才是你聪明的地方,你为了和久保仓明争夺公司股份,已经蓄谋了很久,你故意在会上公开责骂赖长喜,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认为,你和赖长喜势成水火,可笑久保仓明这个猪头三,还去拉拢赖长喜,自以为挖了你的墙角,然后你不知使了什么手段,竟然暗地里笼络住铃木健夫,让他们两个人花言巧语的唱双簧,骗得久保仓明乖乖入局,铤而走险雇我替他杀人,最后你再置于死地而后生,还能顺便送了久保隼的一条命,从头至尾,你虽没有亲自动过手,但是我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,无不在你的掌握之中,渡边正一,我和久保仓明固然不是好东西,死不足惜,可是我们再坏,也不及你的万分之一,你不是不知道,我贪得无厌,中饱私囊,肆无忌惮侵吞公司利益,你不但不阻止,反而纵容我的贪念,直到我贪得无法自拔,你又利用久保仓明的名义恐吓我,羞辱我,让我跪在你的面前做狗,把我的人格碾得粉碎,你和蒋淑云私通的事,也是你自己偷偷放出的风声,有意通过久保仓明传入我的耳中,你算计的非常清楚,当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狗,被你践踏的面目全非,一旦知道这件事情后,会是什么样的反应,高明啊,实在是太高明了。”
渡边正一瞠目结舌,口不能言,当他听到赖长喜和铃木健夫这两个人的名字时,便知道所有的一切,再也无法隐瞒,直到此刻,他终于相信,眼前的这个黑影,定是王希耀的魂魄无疑,否则,他如此精心策划,天衣无缝的一个局,赖长喜和铃木健夫身涉其中,断不会轻易透露出去,除了鬼以外,人怎么可能会知道?渡边正一沉默半晌,渐渐恢复平静,他轻叹一声,说道:“你是来取我命的吧,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,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,王希耀,我不求你放过我,我只求你放过淑云,这件事与她无关,她是无辜的,你有什么怨气,尽管冲着我来吧。”
黑影迟疑了一下,说道:“你这是承认了?”
渡边正一说道:“无所谓承不承认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我现在总算明白了,什么叫人在做,天在看,行了,咱们也别废话了,你把淑云放了,我的命就在这儿,你过来取吧,我绝不反抗!”说着,他背过身去,看着窗外越发阴沉的天空,长长的吁了口气,然后闭上眼睛,静静的等候,可是等了一会儿,却没听到任何的动静,他心中起疑,转身去看,那个黑影竟然消失了,渡边正一怔了怔,反倒有些不知所措,他走到屋子中央,四下里看了看,并不见有何异常,难道他就这么放过自己了?那么淑云呢,淑云在哪儿?
经过这一场人鬼对话,渡边正一已将生死看得极淡,既然不畏死,那么也就无所畏惧,他找遍整间屋子,终于在客房的床底下,发现了蒋淑云,女人穿着睡衣,蜷缩着沉睡不醒,渡边正一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,又在她脸上拍了几下,蒋淑云方才悠悠醒转,她先是一惊,继而扑在渡边正一的怀里放声大哭,渡边正一抚着她的后背,笑道:“你哭什么?”
蒋淑云哭道:“我做了个噩梦,梦见他回来了,还说还说”
渡边正一问道:“他说什么了?”
蒋淑云抽噎了两声,说道:“他说,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你害死的,我不相信,他就要我跟他走,他要我到下面去陪他,正一,我怕”渡边正一紧紧的搂住她,安慰道:“不要哭了,就是个噩梦,没事的,有我在这儿陪着你,你什么都不用怕。”蒋淑云抬起头来,泪眼婆娑的问道:“他说的都是真的?董事长和总经理是你害死的?”渡边正一摇着头,失笑道:“梦里的事,怎么能作数?”蒋淑云坐起身,指着墙上的结婚照,说道:“那你现在告诉他,你是清白的,让他以后别再回来。”渡边正一愣住了,犹豫着说道:“淑云,时候还早,你再睡会儿吧,不要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。”蒋淑云看着他的眼睛,他却不自觉的避了开去,良久,蒋淑云笑道:“我肚子有点饿了,你饿不饿?我去煮点吃的。”也不待渡边正一回答,她便下得床来,顺手摁亮了台灯,渡边正一一惊,这灯怎么又亮了?
十几分钟后,蒋淑云煮了一锅的方便面,分成两大碗端了进来,渡边正一满腹的心事,根本吃不下去,蒋淑云瞧着很不开心,搅着自己碗里的面条,说道:“怎么了?嫌我煮的面难吃吗?”渡边正一端着碗,笑道:“没有,我不饿!”蒋淑云吃了一口面,又道:“不饿也要吃了它,不然我会生气的。”渡边正一笑起来,夹起面条就往嘴里塞,蒋淑云见之欣然而喜,咯咯的笑道:“嗯,真乖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