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晗冰长叹一声,说道:“那好吧,既然你如此肯定,我也不好强人所难,慎言,我很欣赏你的为人,不过请你体谅我的苦衷,我也是做母亲的,有些事情确实是左右为难,说句难听点的话,我可以允许我的女儿,嫁给你这个二婚的,但是我绝不能看着我的女儿,一过门就做了人家的后妈,我心里这道关,实在是过不去。”
杜慎言点点头,表示理解,笑道:“阿姨,对不起,让你失望了,那要没什么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于晗冰起身送他出门,笑道:“杜慎言,虽说你和夏姌有缘无份,我还是蛮喜欢你的,以后有空的时候,就常来坐坐,你和夏姌做不了夫妻,还可以做朋友嘛,夏姌有你这样的朋友,也是很好的。”杜慎言连声请她留步,笑道:“行,阿姨,以后有空我一定来,我和夏姌本来就是好朋友,不会因为这个变得生分的,你就放心吧。”于晗冰笑着点点头,站在家门口,目送他离去,等到杜慎言下了楼,她才返身进屋,坐到桌子前,端详着那台笔记本电脑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。
杜慎言匆匆返回家中,吃完晚饭就滚上了床,家里人倒没有起疑,只是以为他这几天奔波劳顿太累,杜慎言也不作解释,他想先沉沉的睡上一觉,希望一梦醒来,能够好受一点,可是晚上十一点刚过,他就被手机铃声给惊醒了,看见是夏姌的来电号码,立时一个骨碌,从床上爬起来,拿着手机,趿拉着拖鞋直奔阳台。
夏姌的声音,一如既往的轻柔:“喂,慎言吗?”
杜慎言说道:“是我,你现在在哪儿?”
夏姌笑道:“我刚回宿舍,今天忙得够呛,一会儿就去睡觉。”
杜慎言“嗯”了一声,说道:“那个我今天下午去看你妈了。”
夏姌说道:“我知道!”
杜慎言说道:“你和你妈通过话了?”
夏姌沉默了一小会儿,忽的笑道:“慎言,你别怪我妈!”
杜慎言忙道:“别胡说,我怎么会怪你妈呢,她也是为你好。”
夏姌笑道:“你这是真心话?”
杜慎言说道:“真心话,如假包换的真心话,你要是”
“慎言!”夏姌打断了他,顿了一顿,又笑:“你不用多说,我都明白的,我妈叫我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,可我觉得没有必要,因为我相信你,我妈让你做出那样的选择,其实是在试探你,如果你为了我而选择放弃孩子,我妈一定会让我立刻和你断绝往来,我很高兴你经受住了这次考验!”这真是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,杜慎言顿觉哭笑不得,老太太的这一手玩得出神入化,说话的语气,脸部的神情竟然全无破绽可言,直把他忽悠的找不着北,夏姌继续说道:“我妈跟我说,先前她还有些犹豫,不知道答应咱们俩的事,将来会不会后悔,现在她已经不犹豫了,把把”
杜慎言问道:“把什么?”
夏姌笑道:“没什么。”
“你怎么说一半,留一半?”杜慎言脑子里灵光一闪,笑道:“你妈是不是说,把你交给我,她就能放心了?”夏姌没有说话,应该是一语中的,杜慎言几乎都能感觉出,电话那头夏姌羞赧的模样,又笑:“夏姌,你就跟你妈说,请她老人家放一万个心,我杜慎言今生今世结草衔环,感谢她的大恩大德!”夏姌咯咯的笑了,说道:“你呀,买电脑送给我妈,也没跟我说一声,害的我妈问起我,我还什么都不知道,慎言,嗯,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,只是花这么多的钱,你起码也应该跟我商量商量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跟你商量了,你肯定是不同意,我还不如先斩后奏呢。”夏姌笑道:“好吧,那我就谢谢你了,哦,对了,你什么时候回麋林?”杜慎言想着说道:“大概五号左右吧,你呢,你那边怎么样?”
夏姌说道:“我这儿也差不多时候结束吧,我听钟智和说,也许过了节,我们这些参加活动的,还能补几天假期,嗯,你如果五号回来,那还来见我吗?”“爸爸,你还没睡啊?”杜慎言还没来得及回答,儿子杜林从屋里走出来,睡得朦朦胧胧,两眼惺忪的说道:“你在跟谁打电话呢?”杜慎言冲杜林摆了摆手,说道:“应该会去的吧,嗯,那就先这样,回头我再跟你联系!”他摁下挂断键,搂住杜林往屋里走:“我在和单位的同事说话,你怎么起来了?”杜林打了个哈欠,说道:“我起来撒尿的,爸,明天带我去湿地公园好不好,岳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关于春天的作文。”杜慎言做了个手势,呵呵笑道:“喔凯,喔凯,明天等你睡醒了,爸爸开车带你去公园,爷爷奶奶也去,咱们一家人,好好的玩一天,你不是想划船嘛,爸爸租个大点儿的,你想划多久就划多久。”
五月三日,杜慎言果不食言,一家人整整齐齐坐着车,来到双桥湿地公园,虽然园博会已经闭幕许久,但是随着路江水暖,春色明媚正当时,与往年一般,游人又纷纷涌至,杜慎言陪着父母和儿子,尽情尽兴的踏青赏景,直至落日时分,方才意犹未尽归去,晚上,黄永泰夫妇做东,在望海楼摆下大大的一桌,刘明山、郑红娟、杜慎行、李倩全都到了场,再加上他们祖孙三代四人,众人齐聚一堂,可谓是十全十美皆欢颜。
又是一个华灯初上,工人电影院门前熙熙攘攘,吆喝声,叫卖声此起彼伏,杜慎言站在路边,似乎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,他拿起手机翻了几翻,刚找到张茗的电话号码,已经有人在他背后拍了拍,他转身望去,就和大半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,张茗笑盈盈的俏身而立,上下打量着他,说道:“杜经理,你迟到了。”
杜慎言笑道:“不好意思,有点堵车。”
张茗笑道:“我还没听说过,电瓶车会堵车的。”
杜慎言将捷达车的钥匙,在手指上转了转,笑道:“活神仙,这次你可猜错了,我今天开得是汽车。”张茗哈哈大笑,转身踱步而行,说道:“走吧,我饿了,咱们去吃点东西,你说是川菜好呢,还是粤菜好?”杜慎言亦步亦趋,说道:“随呵呵,川菜吧,粤菜我吃不惯。”张茗说道:“你有点风度好不好,也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?”杜慎言一愣,莞尔笑道:“这不是你问我的吗,好吧,好吧,那请问张小姐喜欢吃川菜还是粤菜?”张茗嘻嘻一笑,说道:“我喜欢吃晋菜,快点走,我知道有一家,口味很不错。”说着,她冲杜慎言招招手,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,杜慎言苦笑着摇头,跟在她的身后拱拱手,叹道:“活神仙就是活神仙,永远是棋高一着,佩服!佩服!”
第一百货楼下的晋风轩,是近几个月刚开的一家餐厅,杜慎言此前从未来过,张茗却是熟门熟路,一副老熟客的模样,领着他进门,然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点过菜单,又要了四听蓝带,杜慎言掏烟掏了一半,才想起这里是公共场所,只得作罢,笑道:“你最近怎么样,还是天天在家抄书吗?”对杜慎言来说,张茗亦是师亦是友,几次与她长谈,都受益匪浅,所以回到路州来,张茗他是一定要见的,哪怕随便聊聊也好,今天选择在工人电影院碰头,还是张茗提出的建议,恍惚之间,二人又回到了当初,张茗瞧着窗外的街景,哑然失笑道:“你这话说的,天天在家抄书?合着我就没别的事可做?”
杜慎言笑道:“我这人不太会说话,你是知道的。”
张茗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,笑道:“你别问我怎么样,先说说你自己。”
杜慎言笑道:“我?我还是老样子,每天上班下班,两点一线,只是换了个地方和环境而已,别的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。”张茗凝神注目于他,良久笑道:“不止是这些吧,我怎么觉得,你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?”杜慎言微微一惊,心道,不会吧,难道她连夏姌的事情都知道了?想着笑道:“托你的福,喜事嘛,自然是有的,我这几个月的工资和收入,确实增加了不少,所以今天这顿饭,千万别替我省钱。”
张茗笑道:“是吗,那我可就不客气了,服务员,再拿菜单给我看看。”
杜慎言不禁莞尔,没想到自己随便说说,她竟然当真了,服务员取过菜单,张茗在上面连连勾笔,果然是毫不客气,服务员在旁瞧着,也笑了起来:“点这么多,你们两个人吃的下吗?”张茗摆摆手,又指了指杜慎言,笑道:“没关系,今天我宰大户呢,吃不下咱们可以兜着走。”说着,她又重重的添了一笔,将菜单交给服务员,最后叮嘱道:“那五份窝窝和蒸饺,就不用下锅了,直接打包!”
杜慎言吓了一跳:“五份?”
张茗打眼睨着他:“怎么?舍不得?”
杜慎言呵呵笑道:“不是舍不得,是怕你吃撑着。”
张茗扳开一听啤酒,替杜慎言和自己都倒了半杯,笑道:“难得你肯这么大方,我可不得多加把劲,狠狠的宰你一顿,错过今天这个机会,要是过些日子,你又被单位开除,那我岂不是后悔莫及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不是,张茗,我这会儿是招你了,还是惹你了,犯不着这么诅咒我吧?”张茗笑道:“不是我诅咒你,而是没有什么不可能,所谓世事无常,循环往复,乐极生悲,否极泰来,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,丰年防着荒年灾,总不会错。”杜慎言听她说话,似乎隐含点拨之意,说道:“咱们说话能不能直接点,你别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,我听着瘆得慌,你不会想告诉我,我又要倒霉了吧?”
张茗端着玻璃杯,笑得打跌:“你这么紧张干嘛?我又没说什么。”
杜慎言戏称张茗为活神仙,一半是玩笑,一半也是出自真心,在此之前,张茗所作谶语无不应验,他虽不知其中缘由,张茗也是真作假来假亦真,让人虚实难辨,但是俗话说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杜慎言笑道:“你到底是啥意思,给我来个痛快的。”张茗刚要开口说话,就见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,待到酒菜一一上齐,她才慢条斯理的,喝了一口啤酒,笑道:“杜慎言,我记得我跟你说过,凡事不能太在乎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你只需保持平常心,任它风吹雨打,我自岿然不动,能够达到这般境界,你就算得道了。”
杜慎言笑道:“我不要什么得道,我只求风调雨顺,天下太平,你好我好大家好,千万别再折腾,让我过两天安稳日子!”张茗笑道:“存在即为合理,世事如何变迁,你我都无法左右,你所能做到的,就是顺势而为,不断调整自我,以尽快适应新的环境。”杜慎言看着她,然后一摊手,笑道:“你看,我现在不是适应的很好吗?”张茗笑道:“嗯,所以我说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来吧,我敬你一杯,祝你幸福!”
二人喝过一杯,张茗想起那日见到杜慎行的情景,不由得笑道:“杜慎言,你那个宝贝弟弟,心眼可不少。”杜慎言问道:“你见过慎行?什么时候?”张茗便将青桥镇偶遇杜慎行和久保美惠的前后经过,与他说了一遍,杜慎言又笑:“是吗,想不到你还有老师,必定是位高人吧?”张茗失笑道:“老师就是老师,什么高人低人,你武侠小说看多了,师者,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,就比如在某个方面,你有不明白的地方,而我告诉你了,我就是你的老师,倘若换个专业,你比我要精通,那你就是我的老师,如此而已!”
杜慎言连连拱手,笑道:“张老师,请受在下一拜!”
张茗微微一笑,竟似坦然受之,又道:“不过,我要说的不是这个,杜慎言,所谓相由心生,我瞧你弟弟杜慎行,好像不是那么厚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