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慎行错愕不已,心中突突直跳,说道:“蒋姐,我当时被锁在门外,虽然听的见动静,但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,王希耀和久保总经理争执起来,我确实无能为力!”蒋淑云说道:“你不要紧张,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,我只是想不通,久保总经理为什么要希耀去害渡边正一?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?”杜慎行想着说道:“他们都是公司高层,纵然有什么秘密,是我们不知道的,也属于正常,不过你要这么说,倒真是有点奇怪!”
蒋淑云紧跟着问道:“你说,有什么奇怪的?”
杜慎行见她的目光逼视过来,急忙将视线错了开去,挠着头说道:“我是说,渡边正一和你的关系这么好,他以前难道没有跟你提过,这方面的事情吗?”蒋淑云沉吟了片刻,问道:“你是指哪方面的事情?”杜慎行笑道:“我纯粹是在瞎猜,作不得数的。”蒋淑云说道:“当然是瞎猜了,这会儿就你和我两个人,说错了也没关系!”杜慎行想了想,扫视了一下四周,又看了看王希耀的遗照,顿觉心中生出一丝寒意,说道:“要不,蒋姐,咱们还是先回去吧,路上边走边说。”蒋淑云瞧出他的不自在,立时明白过来,也以为当着丈夫的面,谈论这些话题多有不妥,于是点了点头,转过身,凝望着丈夫那张熟悉的面孔,用手抚拭着墓碑,再度默然许久,终于叹道:“希耀,我该走了”
入夜,渡边正一帮着妻子打点行装,竹下月板起面孔,始终不发一言,渡边正一想找个话题聊聊,都无从开口,不觉讪讪甚是无趣,自从女儿去了久保美惠那里,竹下月回来以后就是这副模样了。
渡边正一无奈,只好走到阳台处,点了一根烟,窗外的天色,阴沉沉的,空气中也是湿漉漉的,好似一场雨又要来临,良久,渡边正一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月,你别这样好不好,我已经知道错了,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?”竹下月依旧悻悻然,收拾着手里的东西,头也不抬一下,仿佛全没听见,渡边正一走到妻子身边,抓住她的手臂,急道:“月,你骂我打我都行,你们明天就要回日本,你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,就这样走了,我我还怎么能安心?求求你了,月,你说句话吧!”竹下月冷冷的看着他,渡边正一不寒而栗,慢慢的将手松了开来,竹下月眼睑微垂,稍稍愣了一愣,然后继续整理行李。
渡边正一长叹一声,想了想一跺脚,也从床下拖出一只行李箱,摊在了床上,然后打开衣柜,将自己的衣服,一股脑的抱了出来,塞进箱子里,竹下月瞧着他,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渡边正一说道:“我也跟你们回日本,以后我、你和北瞳,再也不分开了,什么久保集团,什么公司股份,统统与我无关,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,回东京开个料理店,这样咱们一家人,才算是一家人。”竹下月冷笑着说道:“你舍得离开这里?你的地位、权势,还有女人?”渡边正一将手里的衣服丢下,正色说道:“没什么舍不得的,自从董事长去世之后,我就想清楚了,这个世界上,没有比自己的家人,更重要的东西了,月,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,可我那都是一时糊涂,我一个人呆在路州,实在是太寂寞了,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?”
竹下月也撂下手里的物事,坐到旁边的沙发上,垂头想了一会儿,缓缓说道:“我不是不体谅你,是你做的太过分了,你和美惠不清不楚,我一直都知道,可我说过什么吗?你可是她的叔叔啊,我这还不够体谅你吗?”渡边正一羞愧不已,说道:“对不起”竹下月摆手说道:“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,你对不起的是北瞳,作为你的妻子,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没有肚量,大丈夫在外拼搏,有别的女人爱慕,我可以理解,但是,你想过没有,这次死的如果不是仓明君,而是正一君你,你让北瞳以后怎么办?”
渡边正一讷讷的说道:“我以为以为这件事,不会有人知道的。”
竹下月猛然抬起头,双眼直勾勾的盯住他,说道:“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?”渡边正一忙道:“月,我不是说你”竹下月抬手打断他,说道:“我也不是说我,正一君,你的性格我最了解,你和那个蒋淑云私通交好,难道就没有想过,一旦你们俩的事情败露,会招来什么样的祸端吗?不,你不可能没有想过,你从来都不是这样麻木的人!”渡边正一面色微冷,问道:“月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竹下月仰头闭目,陷入了一片沉思,良久,她摆了摆手,似乎要将无尽的烦恼,一挥了之,说道:“算了,算了,我不想说这些了,正一君,我可以不计较你的风流韵事,但是希望你好自为之,切莫玩火自焚,就算你做的事情,再怎么滴水不漏,上帝也能看得见,他一定会惩罚那些胡作非为的奸吝之徒。”
渡边正一说道:“我没有胡作非为,更不是什么奸吝之徒,你要是不相信,我可以当着你的面,对上帝发誓,我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干干净净的,对得起我的良心。”竹下月望着他,半信半疑的叹道:“但愿如此吧,你不用发誓了,我知道你是无神论者。”说着,她起身走过去,将渡边正一的那只行李箱,重新放回原处,又道:“你也别说孩子话了,你答应过雅子夫人,要照顾好美惠的,怎么能说话不算数,而且眼下的久保集团,正是风雨飘摇,多事之秋,你现在撒手不管,真要难为死美惠吗?”渡边正一说道:“可是我”他拉过妻子的手,又道:“可是我也很为难,你以为我要回去东京,都是假情假意吗?月,你要这样想,就大错特错,我是真的觉得累了,为了公司我拼了整整十几年,到头来,我才发现我要的东西,早就在我手里了,那就是你和北瞳,钱赚的再多,对我们来说,也就是个数字游戏,没有什么实际意义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竹下月心中感动,柔声问道:“你没有骗我吗?”
渡边搂着她,说道:“我为什么要骗你,像你这样好的妻子,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了,要不是因为你,我也不会有今天,是你,竹下月成就了我,我永远都不会忘记,就算我有时候耐不住寂寞,我心里真正藏着的,始终只有你和北瞳。”他捉住妻子的手,慢慢的放在自己的心口,又道:“你可以摸摸,问问这颗心,我有没有说谎,月,请你一定相信我,我所做的一切,全都是为了你们俩。”竹下月抚摸着他那平坦而宽厚的胸膛,笑道:“好了,我相信你就是了,不过,你不用这么极端,不管怎样,你暂时也得替美惠着想一下,替她撑住这个局面,我们这次回去日本,一方面,要安排董事长他们的葬礼,另一方面,美惠还要多花些时间,整顿总公司的事务,这里就只能靠你了,至于以后怎么办,咱们再作商量吧。”
渡边正一点点头,说道:“我都听你的,你说怎样就怎样。”
三月的最后一天,星期一,关淼接到朱汉成的电话,让他来办公室一趟,久保隼、久保仓明以及王希耀的案子,就这么鬼使神差,又毫不费力的予以破获,关淼的心里,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,这种感觉,就像一个手艺超群的名厨,明明想要做份酸菜鱼,结果做成了水煮肉片,虽然同样可以填饱肚子,口味也差不了太多,但总归鱼是鱼,肉是肉,着实的让人哭笑不得,而且关淼认为,这两件案子的背后,还有许多的疑点,无法解释清楚,不过迫于上峰迅速结案的压力,他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,就此作罢。
朱汉成一见到关淼,甚是礼敬有加,亲自为他递烟泡茶,脸上笑眯眯的,看上去心情非常的不错,寒暄过后,朱汉成哈哈笑道:“老关啊,我早说过,关键时候,还得是你这样的老将出马,这个月你们支队都辛苦了,我已经替你们申请了嘉奖,奖金虽然不多,但主要是荣誉嘛,你再让同事们好好的休息几天,接下来还有重要任务,需要你们再接再厉!”关淼笑道:“朱局,听你这话里的意思,是不是想把徐黎华那件案子,还交到我这儿来?”朱汉成一愣,失笑道:“不急,不急,我不是说了吗,你们先休息几天!”说着,他叹了口气,在关淼的腿上拍了一下,又道:“沈樑是你带出来的徒弟,按说我是信得过的,不过徐黎华的这件案子,确实也拖得太久了,我昨天问过沈樑,他那儿还是没什么进展,老关啊,你是能人,也是福将,在你手里,就没有破不了的案,这个”
关淼忙一摆手,笑道:“朱局,案子我可以接,但是你别这么恭维我,我实在不敢当,不是我为沈樑辩解,徐黎华的这件案子,是有些难度的,证人、证物和破案线索,都是支离破碎的,形不成完整的链条,实话实说,就算我接过来,恐怕也要多费时日!”朱汉成呵呵笑道:“老关啊,我还真没有恭维你,谁不知道你是咱们市局的刑侦一把手,案子要是没些难度,哪儿能显出你的本事,就说我做局长的这几年吧,如果我没有记错,你的破案率一直都是百分之百。”关淼摇了摇头,说道:“错了,我没有百分之百,四年前,陈福来的那件案子,可一直没能结呢。”说着,他皱起了眉头,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。
“陈福来陈福来冯坤”关淼喃喃的说道。
朱汉成看着他发愣,问道:“老关,老关,关淼,你想什么呢?”
关淼怔了怔,见朱汉成盯着自己,于是笑道:“没什么,我是说,我又不是神仙,甭管什么样的案子,掐指一算,就知道谁是凶手了,破案率百分之百?哪个人敢说这样的大话?我不过是运气好一点,就像久保公司这次,算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!”朱汉成哈哈大笑,指着关淼,说道:“老关,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,就算是运气,那也没什么不好,说句实话,久保公司的这个案子,我可真是捏了把冷汗,市委咱就不说了,省厅的老柳,也是盯在我的屁股后头催,还有网络媒体的大肆报道,连国外都已经知道了,这事一个处理不好,那可不是闹着玩的,所以我才说你是福将,要是以后的每件案子,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,那我这个局长,就可以高枕无忧喽!”
关淼笑道:“那怎么可能呢?”
朱汉成又扔了根烟,笑道:“你这人真没点幽默感,我在跟你开玩笑呢。”
路州机场,包括新任的技术部副部长杜慎行在内,久保公司的一批高层管理人员,由渡边正一所率领,同为久保美惠等人送行,在大使馆人员的协助下,久保隼、久保雅子和久保仓明的棺椁,已经提前运上了飞机,几日不见,久保美惠愈发的憔悴,强打着精神,与众人逐一握手告别,在走到杜慎行面前时,她忽然笑了笑,尽管十分的勉强,也实属不易,久保美惠说道:“谢谢你!”杜慎行笑着摇了摇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,久保美惠忽然情不自禁的抱了抱他,又道:“我这次回日本,时间会比较长,如果我想你了,可以给你打电话吗?”
众目睽睽之下,杜慎行顿觉十分的尴尬,笑道:“美惠小姐能把我当作朋友,我非常的荣幸,朋友之间通电话,还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久保美惠知道他在故意曲解,便黯然一笑,不再多说,竹下月瞧在眼里,似有深意的看了看身边的丈夫,渡边正一却仿佛全没有听见,只顾着和女儿互道珍重,渡边北瞳抱着父亲依依不舍,一个劲的央求渡边正一,等到她放了暑假,一定还要来路州,渡边正一自是满口应允不提。
半个小时之后,众人站在候机厅的玻璃窗前,看着波音飞机呼啸着拔地而起,跃向浩瀚的蓝天,素来坚韧稳重的渡边正一,凭栏伫立良久,竟然不知不觉的湿润了眼眶,而就在他转身之际,忽觉头晕目眩,眼前一黑,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,身子已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