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淼一点头,问道:“杜慎行,你和久保小姐接到久保先生的电话后,怎么会想起来,第一时间和我们的人员联系的?”杜慎行笑道:“是我建议美惠小姐这样做的,总经理打来电话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十点了,而且事先没有一点风声,突然提调这么大的款项,我总觉得不太正常,所以为了保险起见,还是和你们联系一下!”关淼笑道:“是啊,小心驶得万年船,想不到你年纪虽轻,做事倒是踏实稳重,嗯”他略一思索,又问:“不过,你为什么一定要自告奋勇,亲自送钱给久保先生呢,还有,你既送完了钱,为何不直接离开,而是折返回去,窃听久保先生的动静呢?”
关淼抽着烟,烟头一闪一亮,好似随意的几句问话,已是激得杜慎行惊疑起来,他看了看关淼,皱眉问道:“关队长,你是不是怀疑我什么?”关淼不置可否的笑道:“久保隼和久保仓明,一先一后的死了,死因和案发经过,都已经很清楚了,也没有多少疑点,值得进一步的探究,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,纯属个人的好奇心,你可以不回答!”杜慎行想了想,忽然笑道:“我可以回答,我之所以亲自送钱给总经理,是不想让他见到你们警察,毕竟通知你们,是我出的主意,万一总经理觉得此举不妥,说不定就要责怪我擅作主张,另外我也不否认,我有邀功的心态,我在久保公司工作,多接触接触公司的高层,对我未来的前途,总没什么坏处,不是有句话说嘛,没事就混个脸熟。”
关淼呵呵的笑了起来,连连点头,表示赞同,杜慎行又道:“至于你问我,为什么送完钱不离开,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。”关淼笑道:“我已经说过了,你可以不回答。”杜慎行摆手说道:“关队长,我知道你对我的行为有所怀疑,我这个人呢,又是个直性子,不喜欢跟人打哑谜,我就实话实说了吧,我送钱给总经理的时候,他几乎是把我骂出去的,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,生怕被我看到。”说到这儿,他耸了耸肩,摊手说道:“现在当然都知道为什么了,可是在当时,我就犯起了嘀咕,总经理平时脾气好得很呢,不是这样的人呀,难道是真的有人胁迫与他,所以我才去而复返,想偷偷听个明白。”
关淼听着,陡然话锋一转,问道:“你这几天,跟你哥联系过吗?”
杜慎行一愣,说道:“我哥?哦,关队长,我明白你的意思,我劝你们少花些力气吧,别在我哥身上做文章了,高斌那件案子,不可能跟我哥有什么关系的,倒是高哎,算了,算了,有些话说得太多了,再提真没什么意思,总之,关队长,你信也好,不信也罢,我哥从来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,一向只有别人欺负他,他哪儿敢欺负别人,更别说杀人了。”
关淼笑道:“我这也是随便问问,其实不瞒你说,徐黎华的案子,现在已经不在我的手里负责了。”忽然房门一动,周萍和那位女医生,从里面走了出来,周萍说道:“久保小姐只是轻伤,没有伤及骨头。”杜慎行说道:“谢谢你们了。”周萍略一点头,又道:“不过她的情绪,还很不稳定,杜慎行,你这头上伤的也不轻呀!”杜慎行笑道:“我不碍事,用不着包扎。”那位女医生瞧了瞧他的伤口,见确无大碍,便从药箱中取出一块创口贴,递给杜慎行,说道:“你自己去洗一洗,然后就用这个贴一下,以防感染!”
惊心动魄的一夜,终于过去了,天蒙蒙亮起,细如毛屑的微雨却越下越密,虽不见来势汹汹,但若无遮无挡,人站在雨中,不消一刻时间,尽可全身湿透,正如这阴笼雾罩的天气一般,久保公司也陷入一片闹哄哄、乱糟糟的境地,总经理久保仓明和供管部部长王希耀的殊死相争,最后落得同归于尽的消息不胫而走,便如一记超量级的核弹引爆开来,巨大的冲击波,将所有人都震得晕头转向,找不着北了,各式各样的谣言蜚语,纷沓四散,比之久保隼溺亡时,越发的不可收拾,公司上下俱是惶惶不安,人人自危,争相奔走通告,好像久保中国公司,眨眼间就要倒闭,有鉴于此,为了不引起大面积的紊乱,在久保美惠的授意下,工厂暂停生产,除了部分岗位和保安执勤人员外,全司临时放假一周。
渡边正一一早闻讯,即刻与妻子竹下月赶到了公司,站在隔离带外,看到案发现场的狼藉满地和血痕斑斑,他便有些支持不住,险些瘫坐在地,继而扶着墙壁,老泪横流,嘶哑着嗓子,发出呜呜咽咽的干嚎之声,竹下月则与久保美惠相拥而泣,抱头痛哭起来,就连陪同在旁,忙碌了一夜,疲倦之极的杜慎行、张波和曹金刚,亦觉此情此景太过凄凉,不由得鼻子一酸,心下戚戚不已。
事情的真相,以及杜慎行的那份录音,目前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群知晓,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,久保美惠坚持要求公安部门,尽量不要外传,媒体记者更是一律谢绝,希望能够最大程度的淡化处置,只是此刻面对渡边正一夫妇,久保美惠在伤心之余,又多了一份极其强烈的愧疚感,但除了止不住的眼泪,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。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纸也永远是包不住火的,久保美惠权衡再三,在和渡边正一、竹下月商议后,还是决定将哥哥久保仓明的死讯,尽早告知母亲久保雅子,三人结伴同行,一齐来到琼湖别墅,久保雅子尚在懵惑之间,久保美惠已是放声大哭,扑在母亲怀中,悲悲切切将事情说了,久保雅子便如雷劈石击一般,当场就倒了下去。
而与此同时,比久保美惠更难过,更自责的亦有其人,蒋淑云昨日离家,独自在宾馆住了一夜,默默整理心情之后,转日醒来,不料已是天翻地覆,当公安局打来了电话,告知她王希耀的死讯,她突的眼前一黑,万念俱焚,原以为自己主动提出离婚,丈夫王希耀能够迷途知返,就此忘记过去,忘记自己,开始一段新的人生,又怎知事与愿违,适得其反,逼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,但是,令蒋淑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丈夫王希耀并没有去寻渡边正一,反而倒与久保仓明两相俱亡,蒋淑云的心里隐隐感到,丈夫惨死背后的逻辑关系,或许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。
杜慎行回到玉带花园,洗漱过后,又冲了个澡,然后换了睡衣,身疲力竭的扑在床上,虽说久保仓明和王希耀,死得太过悲惨,但不知为何,他的心情却是不错,这一觉直睡得天昏地暗,口水横流,将半边的枕巾都打得湿了,一觉醒来,日头已经偏西,腹中辘辘不已,杜慎行翻身坐在床上,翻开手机的通讯录看了看,便拨了个电话给李倩,这段时间工作忙,他快有一个星期左右,没有见到心上人了,此刻竟加倍的想念起来。
电话接通了,李倩的声音懒懒的,说道:“你下班了?”
杜慎行笑道:“我今天不上班,这会儿刚睡醒,想约美女吃个饭!”
李倩惊道:“你没上班?你又被公司开除了?”
杜慎行笑道:“恰恰相反,我快要嗯电话里说不清,我们见面聊吧,老婆,我都快想死你了,你想不想我?”“想啊,可想管什么用?”李倩抱怨道:“我没你那个好命,想没想死,忙就忙死了,我恐怕不能陪你了,还有一堆的稿子等着翻译呢!”杜慎行哀求着说道:“哎呀,老婆,求求你了,就请赏个脸吧,陪我吃顿饭,让我好好看看你,就一小会儿,我连你长什么模样,都快要忘记了。”李倩“扑哧”笑道:“夸张,我的照片就在你床头前放着,你要是真敢忘了,我就咔擦你。”杜慎行一边拿起床头前,嵌着李倩近照的那个相框,在手里反复的端详,一边打趣的笑道:“咔擦我没有关系,我怕你以后没得用,要后悔的。”李倩说道:“呸呸呸,谁稀罕你的杜慎行,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要脸了。”杜慎行哈哈大笑,他看了下时间,说道:“好了,好了,老婆,咱们就这么说定了,现在是四点半,我五点半准时,在你公司楼下等你,不见不散哦!”
夜幕初降,南埠区的小吃街上,到处是熙熙攘攘,杜慎行和李倩挑了平时最爱吃的一家烧烤摊坐下来,点了羊肉、鸡排、鱿鱼、鲳鳊等等一大堆的食材,外加四瓶啤酒,两个人就迫不及待的十指齐飞,大快朵颐起来,刚吃了个半饱,杜慎行打起了酒嗝,见李倩一再追问他额头上的伤口,便说起昨夜所发生的事情,只是将他受伤的经过,做了小小的改编,李倩听得目瞪口呆,手里抓着的鸡翅,都差点掉在了地上。
杜慎行看着她的样子,笑道:“你傻愣着做什么,吃呀?”
李倩放下鸡翅,揩了揩手,说道:“杜慎行,发生这么大的事情,你怎么还笑得出来?你们那位美惠小姐,应该会很伤心吧!”杜慎行笑道:“伤心那是一定的,不过我就是个打工仔,公司领导让干什么,我就干什么,想想我也是胆儿大,要是那会儿我躲在门外,被王希耀发现了,我恐怕”李倩被他说得一惊,也觉后怕,说道:“杜慎行,以后不准你再这样了,你不为你自己考虑,也得为我考虑考虑。”杜慎行一怔,听着她话里有话,连忙抓住李倩的手,问道:“你你这么说,是不是有了”李倩脸上一红,啐道:“你瞎胡说什么,告诉你,没有。”杜慎行讪讪笑道:“我还以为你呵呵”李倩说道:“呵呵你个头啊,自己做事不知道分寸,我可跟你说,杜慎行,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,我肯定也活不下去的。”杜慎行将她的手越握越紧,笑道:“行了,老婆,我知道错了,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,我一定先向你请示汇报的。”
李倩叹了口气,说道:“要我说,像这种事情呀,最好就别碰到了,那个王希耀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可就这么死了,也挺可怜的。”杜慎行哂然笑道:“他可怜什么,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,是他自己选的路,这叫自作孽,不可活!”李倩说道:“人都已经死了,你嘴上就积点德吧,谁来到这个世上,都是爹生娘养的,你们总经理死了,他的家人会伤心,难道王希耀死了,他的妻子父母就不伤心了,就你跟没事人似的。”杜慎行莞尔笑道:“你要我也跟着哭吗?”李倩说道:“那你也别笑得这么开心呀,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。”杜慎行连连点头,说道:“嗯,老婆大人教训的是,我记住了,不能幸灾乐祸!”说着,他果然板起了面孔,倒把李倩逗得咯咯大笑,伸手打了他一下,说道:“好了,不说这些了,咱们抓紧开工,吃完了我还得做功课呢。”
杜慎行干了一杯啤酒,陡然叹了口气,摇摇头,李倩睨着他,问道:“你又怎么了?”杜慎行说道:“公司出了事,我可以放一个星期的假,本来我还想咱们俩出门旅游两天的,你工作这么忙,看来没指望了。”李倩略有歉意的笑了笑,说道:“我现在真挺忙的,要不等下次的机会吧,五一节怎么样?”杜慎行笑道:“好咧,一切都听老婆的,不过,老婆,你要是觉得工作太累的话,不如换个地方做做,再不行就不干了,外人说起来,你是新华美的千金小姐,要多光鲜有多光鲜,犯得着这么拼命吗?”李倩摇摇头,笑道:“慎行,外人怎么看,我从不放在心上,你怎么也不理解我,我爸是李鹤年不错,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?在我的眼里,不管他是什么样人,他就是我爸,仅此而已,我有我的人生和事业,我不想见着了什么人,介绍起来都是李鹤年的女儿,新华美的千金,难道我没有名字吗,难道离开了我爸,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吗?”
杜慎行呵呵笑道:“你还真是矫情。”
李倩瞪着他怒道:“你说什么?”
杜慎行连忙摆手,笑道:“没没什么快吃吧,你不还有事要做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