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保美惠知道渡边正一指的是谁,不禁心下黯然,刚才对他的一点怨尤之情,顿时化作满腔的愧疚,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手,说道:“正一君,对不起”
渡边正一将手抽开,微微笑道:“美惠,你是你,他是他,我只是随便说说,你不要多心,仓明君也不容易,忍气吞声的熬了这些年,为了守住你们久保家的产业,他又何尝不是改变了许多,二十年前,我刚到日本,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,就差点大打出手,当时你还不到十岁,那时候的仓明君,冲动、傲慢、眼高于顶,不可一世,作为久保隼的儿子,他的确有这样的本钱,但是,你看看现在的他呢?低调,谦逊,谨慎,做事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,就是太过虚伪,所以我才想通了,本来就不是我们方家的东西,我这又是何苦呢,弄得大家都不开心。”
久保美惠再次抓住他的手,笑道:“你说你们方家,莫非你还想改姓方?”
渡边正一笑了笑,却是话锋一转,问道:“美惠,你是听谁说的,王希耀就是凶手?”久保美惠说道:“是我的一个好朋友,她也是转述别人的话,到底是谁说的,她不肯透露给我,只是说并没有十分的把握!”渡边正一冷笑道:“又是道听途说,自从董事长去世后,到处都是谣言,还有人说,是我有意开车掉进河里,害死董事长的,这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,我也懒得去分辩了,好在清者自清,等我回了日本,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那些乱嚼舌头的人,自然就会闭嘴了。”
久保美惠说道:“正一君,你真的一定要离开吗?”
渡边正一提起茶壶,替他二人续了水,叹道:“一山不容二虎,我要还是继续留在久保集团,仓明君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睡的,只是我走了以后,你就要多多费心,主动承担一些公司的事务,仓明君虽然年富力强,但是靠他一个人,想要撑起整个久保集团,殊非易事,你是他的妹妹,也只有你能帮他了!”
“我明白的。”久保美惠抬起手腕,看了看表,说道:“正一君,我现在要去公安局,你能陪我一起去吗?”渡边正一问道:“公安局?你还是认定王希耀是凶手?”久保美惠叹了口气,说道:“不管是不是他,我都不可能轻易放过,任何一条线索,这个消息我必须通报给警察,正一君,我劝你也要小心,如果真是王希耀,难保他不会再对你下手。”
渡边正一说道:“你什么证据都没有,就这样跑去告发他,警察不可能采纳的。”
久保美惠喝干杯中茶,起身披上外套,说道:“我不是告发他,我只是提供线索,你要是觉得不妥,那我就一个人去。”渡边正一急忙拦住了她,说道:“美惠,你先冷静一下,想想清楚,不要见风就是雨。”“我现在很冷静。”久保美惠拨开他的手,狐疑的看了一眼渡边正一:“正一君,你为什么总要阻拦我,莫非你知道其中的内情?”渡边正一急得满头大汗,踌躇了半晌,说道:“你想哪里去了,我是担心你这样做,警察一旦追查起来,万一将我和蒋淑云的事情抖露出来,那要我我怎么向月解释?”
久保美惠见他一脸的无奈和焦躁,知他说的确是实情,叹道:“恐怕我只能对不起正一君了,为了不让我的父亲,死得不明不白,我是不会放弃的,不过你也无需过分担心,我相信月姐姐是爱你的,即使你犯了错,她也一定会原谅你。”言罢,久保美惠抱住了渡边正一,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,又道:“所以也请正一君原谅我吧。”她慢慢的松开双手,然后缓缓转身,开门离去,“美惠,美惠”渡边正一紧跟至门外,目送久保美惠的身影,消失在楼道间,他伫立良久,面容恢复了平静,一双眸子波光闪动。
送走了久保美惠,辛蓝便马不停蹄的,驾车赶到市委大厦,进入院门时,辛蓝翻出一张内部通行证,放在车前的挡风玻璃处,两名警卫立时敬礼放行,停了车来到大厅,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,笑着将她迎进电梯,不一会儿,电梯到了十楼,年轻人一边在前引路,一边侧着身,笑道:“陆市长就在前面的办公室里等你,辛小姐可以直接进去!”
辛蓝微笑着点点头,跟在他的身后,饶有兴趣的打量着,走廊两边的墙上,张贴的各式标语,什么“一万年太久、只争朝夕!”什么“人民的切实需求,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根本目的!”还有什么“事业的成功,在于努力,人生的价值,在于奉献!”等等等等,楼层里人来人往,却很静溢,除了“塌塌”脚步声,并无多少杂音,气氛显得严肃甚至有些古板,不过倒与这里的环境极为匹配。
二人走至一间办公室的门前,辛蓝抬手敲了敲门,听见里面有人应道:“请进!”她便一推门,闪了进去,这间办公室不算太大,除了沙发、茶几、书柜、盆栽,以及一整套宽大厚实的办公座椅外,再无更多的摆饰了,一个西装革履、容光焕发的中年男子,靠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,圈着手呵呵笑道:“哎呀呀,今天一大早起床,我就听到外头的喜鹊在叫,寻思着有哪位贵客要来,却想不到是咱们的辛大小姐,真是稀客啊,我来路州工作,已经快三四个月了,你才肯屈尊光临,我给你的那张通行证,这回总算用上了,无事不登三宝殿,你今天来我这儿,莫非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?”辛蓝站在办公室里,原地转了两个圈,四下看了看,啧嘴笑道:“啧啧啧,你这办公室也忒不成器了吧,真不咋地,堂哥,你干嘛不挑个大点的地方?”
中年男子正是路州市新任副市长陆景,他哑然失笑,站起身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,招呼辛蓝坐下,说道:“你以为这是在自己家呀,想挑就能挑的?”辛蓝放下挎包,跷足而坐,笑了笑刚要说话,刚才那位年轻人,忽然推门进来送茶,陆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,指着辛蓝的那杯笑道:“这是咱们这儿统一配的龙井,你尝尝,应该还不差。”
辛蓝微一点头,等到那个年轻人再次掩门出去,她才端起杯子,笑道:“堂哥,我确实有件事要请你帮忙!”陆景笑道:“说吧,只要我能办到的,敢不从命!”辛蓝吹了吹杯中的浮叶,说道:“你当然能办到,我先说个人,你应该认识吧!”陆景问道:“谁?”辛蓝说道:“高大志。”陆景略略一怔,将杯子放回茶几上,笑道:“广电局的那个高大志吗?你怎么跟他扯上了?”辛蓝失笑道:“我跟他扯什么呀?是这样的,我有个最要好的姐们,跟高大志的儿子高斌最近闹离婚,高斌非但不同意,还跑到我那个会所里头打人,就昨天晚上的事,把我那个姐们的脸都打肿了”
陆景一皱眉,说道:“辛蓝啊,这是人家的家务事,你跟着掺和进去不合适吧?”
辛蓝说道:“本来我倒是不想掺和”
陆景忽然想起什么来,忙一抬手,问道:“等等,你那个姐们,是不是叫林凡?”
辛蓝抿了一口茶,笑道:“嗯,是叫林凡,堂哥,你也认识她呀?”
“啊?啊!”陆景笑道:“路州电视台的主持人,谁不认识呀,我听人说过,这个林凡是高大志的儿媳妇,嗯,你刚才说什么,她和高斌在闹离婚?为什么要闹离婚?”辛蓝耸了耸肩,叹道:“说来话长”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,细细说了一边,又道:“林凡现在就躲在我那儿,我和她谈了整整一夜,她也是个苦命的人,当初是被逼无奈,不得已才和高斌结的婚,堂哥,我想请你去和高大志谈谈,让他不要再为难林凡,既然林凡和高斌已无任何感情可言,何不爽快一点。”
陆景叹道:“辛蓝啊,你叫我去和高大志谈谈,我怎么和他谈?我是命令他呀,还是请求他呀?而且俗话说的好,宁拆十座庙,不破一桩婚,这种事情我连口都没法开,人家是夫妻两个,这夫妻之间闹来闹去,还不是床头吵完了床尾和,如果一个处理不好,到最后咱们夹在中间,是猪八戒照镜子——两面不是人,还有你刚才说,林凡拿刀子捅了高斌,现在高斌人咋样了?没出什么大问题吧?”
“活蹦乱跳的,能有什么大问题?”辛蓝嗤之以鼻的说道:“估计就是点皮外伤,你说的话我都明白,什么宁拆十座庙,不破一桩婚,什么劝合不劝分,可是这也要分情况,林凡和高斌是二婚,高斌使了下流手腕,逼得她和前夫离婚的”
陆景问道:“高斌使什么下流手腕了?”
辛蓝看了他一眼,“扑哧”笑道:“男人对女人的下流手腕,还能有什么?堂哥,你这是明知故问吧。”陆景也笑了起来,点头说道:“嗯嗯,倒是我问的不对了,好了,好了,你也别再说了,这件事我帮不了你,你还是让林凡和高斌自己解决吧,实在不行,就上法院打离婚官司去。”辛蓝一怔,说道:“你真不帮我?”陆景摇头笑道:“别的都可以,这件事真的不行,我这一出面,要是传扬出去,人家会怎么说我?何况高大志也未必就听我的,辛蓝,你就听我一句劝,帮人三分才叫帮,帮人七分那就过头了。”
辛蓝撇了撇嘴,背起挎包,起身说道:“行行行,今天算我白来,陆市长,你现在的官儿越做越大,官腔也是越来越大,既然你不肯帮忙,那我下午去找我姥爷,请他打个电话给大伯,这总可以了吧!”“别别别,好妹子,你这是要干嘛呢?”陆景连忙拉住了她,陪着笑脸说道:“老爷子已经快九十的人了,你又何必劳烦他呢。”辛蓝笑道:“不劳烦,打个电话而已嘛,正好我也好久没去看望他了,这次倒是个机会。”陆景又好气又好笑,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,竖起右手的大拇指,说道:“你最厉害,我甘拜下风还不行吗?好吧,那我就勉为其难,替你走一趟,不过,我话可说在前头,这事成不成,我不打包票的。”
辛蓝满意的笑道:“事在人为嘛,我相信只要你陆市长出马,这点儿面子,高大志还是要给的,当然喽,如果高大志真敢不给你面子,那我也不怪你,我另有办法降住他,堂哥,我这可是给你机会哦!”陆景连连拱手,莞尔笑道:“谢谢妹子赏识,谢谢妹子抬举,我陆景感激涕零!”辛蓝嘻嘻一笑,说道:“那行,你市长大人公务繁忙,我就不打扰了,改天你要是得了空,也请到我那儿去赏赏光,莅临指导一下工作!”
“一定,一定,你慢走!”陆景亲自将辛蓝送至门外,然后挥手告别,直至不见了辛蓝的背影,他才敛去满脸的笑容,转身回到办公室,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,“喂,是我,陆景!”陆景走到窗前,望着窗外的日影,说道:“你去跟高大志说,叫高斌不要再跟林凡纠缠了该离婚离婚,该散伙散伙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,就这么跟他说嗯嗯你明白就好这事我也知道,捅了就捅了,只要不死人,就让高大志给我憋住了。”
辛蓝回到会所,心情十分愉快,急切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林凡,可当她来到林凡的房间时,已是人去屋空,被褥叠得整整齐齐,枕头上放了一张字条,写着:对不起,辛蓝,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,我知道我太懦弱,不够坚强,但是我真的害怕,害怕高斌那个疯子,总之我不能再等了,现在就要离开,或许我会在随州,呆上一段日子,又或许下个月,我就会回来,谢谢昨夜你的开导,林凡,拜辞!辛蓝坐在床边上,用手机拨通林凡的电话,却是关机,她怔了半晌,又编辑了一条短信——事已谐,一路顺风!——然后发了出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