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渐渐的深了,辛蓝却无一丝睡意,看着平日里风光靓丽、艳压群芳的林凡,此刻变得狼狈落拓、精神萎顿,两边脸颊肿得跟馒头似的,乌黑的长发散乱不堪,前襟的纽扣,还被拽掉了几颗,真真是霜打芙蓉风折杏,令人不忍目睹,心有戚戚!
过了好一会儿,林凡才勉强收住了眼泪,也觉得自己这个年纪了,还扑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撒娇,实在不好意思,于是缓缓坐直起来,低头哽咽道:“我对不起,辛蓝,让你见笑了。”辛蓝说道:“别这么说,林姐,我知道你心里苦,你要是愿意,可以跟我说说,你和他到底怎么了?现在这里就咱俩,就算有什么难听的,也没其他人会听见!”林凡苦笑着摇头,用手抚着脸颊,依旧是火烧火燎的疼痛不已,叹道:“话说起来就太长了,我和高斌之间的事,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得清楚的,辛蓝,你还是别问了,这就是我的命,也是我自己作的孽,天作孽,犹可活,自作孽,不可活!”
辛蓝听着她语气不善,心中一凛,拉过林凡的手,拍了拍说道:“林姐,你不要瞎想,虽然我不知道,你们夫妻俩发生了什么事?但是从刚才的情形看,他那样的人,不值得你跟他去拼命的。”林凡凄然一笑,说道:“只怕过了今天,我想跟他拼命也拼不成了。”说着她猛然一怔,急急忙忙的就要起身,辛蓝问道:“你要干吗?”林凡从床下拖出一只箱子,放到一旁的桌子上,说道:“我要离开路州,现在就走。”
“走?现在?”辛蓝惊道:“现在都是深夜了,你打算去哪儿?”
林凡一边收拾着东西,往箱子里塞,一边说道:“随便去哪儿,我反正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。”辛蓝按住她的手,说道:“林姐,你先冷静点,不管发生了什么,你留在这儿,只要有我在,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,你要是出了这个门,万一再碰上点什么事,就没人能帮得到你了。”林凡一愣,想起那日街头排挡的一幕,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颓然的坐到沙发上,两只手紧紧的揪住自己的头发,说道:“我该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”
辛蓝叹了口气,再次坐到她的身边,说道:“林姐,你暂时哪儿都不要去,我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,但是要有人想来撒野,也不是那么容易的。”林凡哆哆嗦嗦的摸出一包香烟,颤抖着打着了火,使劲的吸了一口,然后长长的吁了出去,辛蓝也点了一根烟,优雅的夹在指间,单手托着下巴,又道:“长夜漫漫,你估计是睡不着了,不如就咱俩聊聊吧,你把你的这些事全都告诉我,我才能知道怎么帮你,这个世上,没有过不去的坎,人往往是当局者迷,说不定换个角度看问题,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。”
林凡看了看她,自失的苦笑不已,又猛吸了两口烟,摇头说道:“谢谢你的好意,你帮不了我的,我除了离开这里,离开路州,永远也不回来,没有第二条路走了,本来我也打算回一趟随州老家,这样正好,干脆一走了之,只是”此时,她想到了杜林,她这么一走,想见到儿子,更不知猴年马月了,不由得又再垂泪起来,辛蓝皱眉说道:“林姐,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,就知道我帮不了你?当然,你可以一走了之,但是这解决不了问题,你回了随州老家,高斌难道不能追过去?到头来问题还是问题,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,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。”
“我不想逃避,可是我除了逃避,已经别无它法。”林凡拭了拭眼泪,说道:“我要和他离婚,这样的日子,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,可你知道吗,这个无赖说什么,他要我给他两百万,他才同意离婚,辛蓝,你别看我这些年,人前人后的风光无限,其实攒不下多少钱,我现在剩下的存款,也就不到一百万”听到这儿,辛蓝已是怒道:“两百万?他凭什么跟你要两百万,婚姻自由,合得来就合,合不来就散,谁也不能绑着谁,林姐,你就为这个发愁吗?你是不是傻了,无论你有没有这个钱,一个子儿也不能给他,不但如此,你们俩的婚内财产,该你的你还要争取,我真是想不到,高斌靠着他老子高大志,竟然这么的嚣张,林姐,你不用怕,这事你不敢出面,我帮你说去,我可不怕他什么高大志高小志的。”
见辛蓝义愤填膺,林凡虽是感动,还是不报什么希望,叹道:“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,高大志还好说,知道做事有个分寸,高斌就是个无赖、疯子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从来不想什么后果,只要他要得到的,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。”辛蓝冷笑道:“呵呵,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来?高大志我都不放在眼里,还怕他这个王八蛋?高斌要是识相,规规矩矩的配合一点,咱们好说好商量,也不会欺负了他,他要是敢不识相,我就能整的他满地找牙信不信?有个破局长的老子,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?”她握住林凡的手:“你就听我的没错,踏踏实实的呆在会所里,这件事包在我身上,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!”
林凡将信将疑的看着辛蓝,良久还是摇了摇头,说道:“辛蓝,我不是不相信你,我怕把高斌逼急了,他会狗急跳墙的,我我我还有个儿子,在南埠中心小学读书,上次高大志来会所,就是拿他威胁的我。”辛蓝一惊,问道:“你有个儿子?都上小学了?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?林姐,这个孩子不是你和高斌的吧?你难道在外面和别的”
“我儿子姓杜,叫杜林,当然不是我和高斌的。”林凡叹道:“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,他是我和我前夫生的,我嫁给高斌的时候,他已经七八岁了。”辛蓝先是一愣,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,说道:“啊?原来你结过两次婚呀!”说着,她似乎觉得甚是不妥,急忙不无歉意的又道:“林姐,我没其它意思,你不要生气。”林凡摆手笑道:“没关系,我确实结过两次婚,这是事实,有什么好生气的。”辛蓝点点头,沉思了一会儿,林凡瞧着她,以为她听闻此事,也犯了难,忙道:“你不用太伤脑筋,高家这对父子俩,本来就是流氓,要不然我也不会被他们欺负成这样了。”
辛蓝哑然失笑道:“我不是伤脑筋,高大志和高斌再流氓,有的是比他们还流氓的人,林姐,恶人还需恶人治的道理,你不会不明白吧,说句不谦虚的话,别说在路州,就是在整个溯江省,敢跟我辛蓝面对面叫板的人,两只手加上两只脚,应该还能数的过来,对付这两个王八蛋,简直是小菜一碟,实在算不的什么!”
林凡听着心中犯疑,问道:“辛蓝,你这个口气”
辛蓝抬手打住了她,笑道:“你什么都不要问,有些事情,该告诉你的时候,我自然会告诉你的,我刚才在想,你当初是怎么被高斌这种人骗到手的?你看人的水平,不至于这么差劲吧,哎,能不能跟我说说,你跟你那位前夫,又是怎么离的婚?”
林凡愣了愣,不禁长叹一声,面色忧郁的说道:“好吧,既然说到这儿,也没什么好瞒你的,我的前夫叫杜慎言,我还在路大上学的时候,就跟他认识了,他那个人吧,憨起来的时候特别憨,有意思的时候,也特别的有意思,我和他刚结婚的那会儿,我们都没什么钱,后来生了杜林,就更加拮据了,虽说有他爸妈帮衬着点,但钱还是不够花,我记得有一回,我过生日,他为了给我惊喜,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了,居然把买给我的一件新衣服,放在了家门口,回家装作若无其事,忘记了我的生日,等我问起他的时候,他先是支支吾吾,等到我生气了,他就偷偷的跑到门口,去拿那件衣服,可是衣服竟然不见了”
“哈哈哈——”辛蓝大笑,说道:“他可真逗,衣服是被别人偷走了吧?”
林凡也抑制不住心中对往日的怀念,目光幽幽,微笑着说道:“谁知道呢,大概是这样的吧,反正当时他那个表情,我到现在都还记得。”林凡学着杜慎言的模样,扁着嘴巴作可怜兮兮状,辛蓝更是大笑不止,抹着眼泪说道:“他不会是根本没有买,故意编个故事来骗你的吧?”林凡摇摇头,语气十分肯定:“不会的,他撒谎没撒谎,我一眼就能瞧得出来,何况自那天以后,他主动戒了三个月的香烟,可把他心疼的。”
回忆起往昔,林凡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了,她好久没有找到一个倾述的对象,可以让她如此畅快的娓娓道来,烦恼和忧愁,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,留下的是对那些时光的无比眷念,从她和杜慎言的相识相知,到相爱相恋,再到成婚生子,似乎每一寸光阴,都是那么的令人流连忘返,林凡徜徉在自己的思绪中,渐渐沉醉进去,或许还是那句老话——只有失去过,才明白何为珍贵,人生这场没有彩排的漫漫长剧,悲喜苦乐俱在于此,无论舍得舍不得,放不放得开,都已无法回到最初的岁月。
两个女人促膝长谈,林凡的烟瘾越来越大,不知不觉中,一包软中华已是空了,辛蓝又取来一条圣罗兰给她,笑道:“女人别抽那些老爷们的烟,焦油味太重了,试试这个吧。”林凡将烟拆了封,点了一根,笑道:“味道淡了点!”辛蓝跷足而坐,笑道:“淡点儿才好,嗯,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,对对对,杜慎言怎么发现你和高斌的?”林凡叹道: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,他没有说过,我也没有问,也许是我包里的避孕套,又或者是他看见了我的手机信息,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了,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在他发现我们之前,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,就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,生怕自己做梦说错了话,可我又摆脱不了高斌,只好一天一天的就这么过,直到他和他弟弟两个人,在宾馆的床上,当场抓住了我们俩,我反而什么都放下了,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,时间问题而已。”
辛蓝问道:“杜慎言当时什么反应?”
林凡想了想,说道:“没反应,他一句话都没说,掉头就走了。”
辛蓝惊道:“走了?他是不是男人?”
林凡摸着自己的脸,高斌打得那几道血梗,肿胀的更加厉害了,叹道:“他就是那么样的一个人,越是伤心伤到透,越是什么都不说,我倒希望当时他能打我一顿,哪怕骂我几句也好,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。”辛蓝又问:“那后来呢?”林凡笑道:“没有后来了,过了三天,我们就去办了离婚手续。”
辛蓝唏嘘不已,良久笑道:“你和他就没有再沟通过?”
林凡摇摇头,说道:“反正是我对不起他,还能沟通什么,难道我去告诉他,是高斌拍了我的裸照和录像,我才会变着法的不断撒谎欺骗他,然后掉过头来,再和高斌没日没夜的厮混?你觉得我好意思吗?”辛蓝说道:“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,林姐,这件事其实错不在你,你也是被迫无奈,不管怎么样,你至少应该和杜慎言说清楚,至于他肯不肯原谅你,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”
林凡摇摇头,说道:“辛蓝,你是我的好姐妹,我就把心里话全都告诉你,我是真不好意思对他说这些,因为我自己心虚,我知道我和高斌鬼混,不完全因为高斌逼我,也有我的虚荣心在作祟,高斌能够给我许多,他给不了的东西,不仅仅是钱,还有我的前途,客观一点说,要不是高斌,我根本做不到电视台的主持人,关于这些,你应该比我还明白,如今这个社会上,不讲点潜规则,你就算再有能力,没有人给你机遇和平台,你就什么都做不了,高斌就是我的机遇和平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