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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海沉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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捎译文再悟道德经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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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其说夏姌对待殷南珊的态度冷漠,是在努力保持克制,倒不如说,她已经极度表达了自己的不满,她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,更不会逢场作戏,心口不一,从她见到殷南珊的那天起,这个女人的骄傲和跋扈,就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,尽管殷南珊自始至终,对她很是客气,但是并没有改变她的任何看法。

殷南珊更是一个玲珑人儿,又何尝看不出夏姌的态度,她略一点头,起身笑道:“那好吧,夏医生,既然钟医生有手术,我就先走了。”她刚要出门,夏姌忽然说道:“殷总,请等一等。”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稿纸,走至殷南珊跟前,交到她的手里,说道:“麻烦你把这个带给杜慎言。”殷南珊接在手里一看,密密麻麻全是手抄的道德经白话译文,不由得一愣,说道:“夏医生,这个是”夏姌说道:“这是我抄的,你替我带给他吧,由他无聊了打发打发时间。”说罢,她又回到座位上坐下,竟不肯多说一句话,殷南珊虽有疑惑,也知不便多问,笑了笑,径往杜慎言的病房而来。

杜慎言恰好就坐在窗前的躺椅上,捧着那本道德经细细咀嚼,一见殷南珊进来,忙扔开手里的册子,问道:“殷总?你没走啊?”殷南珊饶有意味的笑着,将那一叠稿纸,送到他的面前,说道:“我去了一趟办公室,没遇到钟医生,倒是碰到了夏医生,她让我把这个带给你。”杜慎言接过稿纸,一看便知,正是夏姌那日所抄之物,怔怔的出了神,殷南珊瞥见他扔在一旁的道德经,这才恍然大悟,又笑:“我说难怪呢,夏医生怎么有兴致,抄起道德经的,原来都是为了你啊。”杜慎言脸上一热,说道:“夏医生太热心了,我劝她不要太麻烦的,我就是随便看看解解闷。”殷南珊冷眼瞧着他,片刻笑道:“杜慎言,人家肯为你花时间,做这些事情,你怎么一点都不见情?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你是不是太冷血了?”

杜慎言说道:“我没有无所谓啊,我是怕麻烦了夏医生。”

殷南珊失笑道:“你这个人有毛病吧,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?你以为一个女人,就能随便为了一个男人,吃饱了撑的,抄这些没用的玩意?人家那是对你好,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,成心装蒜,哎,你是不是得罪她了,我刚才见她的脸色可不太好,冲着我凶巴巴的,我还纳闷了,就这么几步路,她自己为什么不能送来。”杜慎言笑道:“夏医生对你凶巴巴的?不会吧,我还真没见过夏医生对谁凶过,她的脾气最好不过了。”殷南珊脸色一沉,说道:“脾气好也有犯倔的时候,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子呢,杜慎言,这是你自己的事,我本不该说什么,不过所谓投之以桃,报之以李,你是不是也该对人家好一点?我是女人,将心比心,夏医生在想什么,我大概还能猜到些,她是看上你了。”

杜慎言盯着殷南珊,足足十几秒没有反应,殷南珊啧嘴说道:“你看着我干吗,我可没看上你,我让你春节去我家,是要你配合我演戏,是工作,你不要想歪了。”杜慎言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,长叹一声,说道:“殷总,我不是装蒜,我是没哎这么说吧,你说就我这个条件,夏医生会看上我?说给谁听,谁也不会信啊。”

殷南珊一愣,皱着眉头说道:“你说的倒也是,不过世事无绝对,说不定夏医生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呢?”杜慎言苦笑道:“她喜欢我什么?我是有钱还是有貌?我过了年就三十五了,足足比她大了五六岁,还离了婚,带着个孩子,工作就不用说了,你都知道的,她是什么条件?要学历有学历,要前途有前途,人长得又漂亮,找个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?我要是去追她,姑且不说她同不同意,别人会怎么说?当真光着屁股上吊——死不要脸?”

殷南珊“扑哧”一声,咯咯的笑道:“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,不错,不错,不算是死不要脸。”她顿了一顿:“我是就事论事,感情这东西,谁都说不好,如果什么事情,都能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,人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。”杜慎言点头说道:“是啊,最好每个人身上,都插一根标签,明码标价,价格合适的就放一块儿,价格不合适,就自动分开,省的这么多事。”殷南珊笑道:“那不成了插标卖首了?”

杜慎言没听过这词,问道:“什么插标卖首?”

殷南珊也不解释,笑道:“你是道德经看多了吧,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消极厌世,你再这样下去,莫非还想出家做道士?”杜慎言呵呵笑道:“你真说对了,我早就有这想法,道士和尚无所谓,就图个清静无为,了却三千烦恼丝。”殷南珊哈哈笑道:“哟哟哟,那我以后见了你,岂不是要称你一声大师了?”杜慎言却敛去了笑容,说道:“殷总,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经理,就一点儿不觉得累吗?”殷南珊被他情绪所染,慨然叹道:“那有什么办法,就算你出家做了道士和尚,还不是一样要吃饭,要吃饭就要挣钱,要挣钱就要工作,你既然还要工作挣钱,出不出家有什么区别,一样是个累,哪里就能清静无为了?”

她信口道来,倒把杜慎言给问住了,他一直觉得做和尚,可以逍遥自在,再不经那凡俗之事,只是为了杜林,他无法走那一步而已,殷南珊虽寥寥数语,却颇具哲理,杜慎言讷讷不能言,殷南珊看了下时间,说道:“不跟你聊了,我还有事,你先歇着吧,过两天等你出院的时候,我再来接你。”杜慎言送她出门,返身躺下,拿起那叠道德经的白话译文,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。

道德经又名老子,全文八十一章,共五千余字,相传为春秋先贤所著,其具体作者已不可考,半年来,杜慎言但凡有空,每日研读,五千余字竟是倒背如流,虽终不明其意,却是越读越有味道,只觉字字珠玑,此刻拿到译文,更是如饥似渴,开篇第一章——道可道也,非恒道也。名可名也,非恒名也,无名,天地之始也;有名,万物之母也。故恒无欲也,以观其妙;恒有欲也,以观其所徼,两者同出,异名同谓,玄之又玄,众眇之门。

解释为:“道”如果可以说出来,那么它就不是永恒之“道”,“名”如果可以命名,那么它就不是永恒之“名”,无,是万物最初的状态,有,是万物起源的根本,因此,要经常从“无”中体会“道”的奥妙,从“有”中体会“道”的边际,“无”和“有”这两者来处相同,叫法不一,其实是一个道理,都是那样的玄妙,都是宇宙万物奥妙的总出处。

杜慎言禁不住“啊”的一声,忽如醍醐灌顶,心中顿时一片清明,原来真正的大道理,是说不出来,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,更不会有一加一等于二,那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式,一切的一切,都是有和无的变幻莫测,只是这“道”的奥妙和边际,究竟又是什么呢?

他迅速看到了下一章,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恶已;皆知善,斯不善矣。有无之相生也,难易之相成也,长短之相刑也,高下之相盈也,音声之相和也,先后之相随,恒也。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,万物作而弗始也,为而弗志也,成功而弗居也。夫唯弗居,是以弗去。

解释为:天下人都知道美,那是因为有丑的存在,都知道善,那是因为有恶的存在,所以有和无相互转化,难和易相互促成,长和短相互彰显,高和下相互充实,音和声相互调谐,先和后相互跟随,这是永恒的,是以圣贤之人,都持有无为的态度对待世事,不说不言施行教化,听任万物更迭兴衰,不加以自己的倾向,功成业就而不自居,正因为不居,所以才不会失去。

“正因为不居,所以才不会失去,正因为不居,所以才不会失去”杜慎言在心中默念这最后一句,心道,这不是废话吗,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,当然不会失去了,我就算想失去什么,也得先有了才行啊,不对,不对,不是这样的——他拍了拍脑袋——应该是我不想拥有,自然就不害怕失去,但是我为什么不想拥有?有了就一定失去吗?即便如此,有了以后再失去,也总比从来没有要好吧,不是有句话说吗,不在乎天长地久,只在乎曾经拥有,我的天呐,到底谁是对的,谁是错的?

杜慎言忽然焦躁起来,起身在床前快速折返的走着,到底是有好,还是没有好,想了老半天,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,干脆不再想了,直接跳到下一章,不上贤,使民不争;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;不见可欲,使民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也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,恒使民无知、无欲也。使夫知不敢、弗为而已,则无不治矣。

解释为:不推崇有才德的人,才使百姓互不相争,不珍爱稀世之物,才使百姓不盗窃,不炫耀让人产生贪欲的宝贝,才使民心不被迷乱,所以圣贤之人治理国家,势必要掏空百姓的心机,填饱百姓的肚腹,削弱百姓的意志,强壮百姓的身体,长长久久的使得百姓没有志向,没有欲望,就是那些有能力的人,也不敢轻举妄为,一切依照“无为”的原则实施,天下就不会不太平了。

这一段话是整本道德经,杜慎言能看懂一二为数不多的章节,初读之时,他甚为愤慨,觉得老子太寡薄无情了,竟把老百姓当作只知吃饭干活,毫无思想的行尸走肉,后来再细细回味,好像也不为全错,试想一个国家,一个团体甚至一个家庭,人人勾心斗角,人人精于算计,难道就一定是好事吗?如果这个社会上,所有人都单纯一点,简单一点,难道就一定是坏事吗?此时拿到注解,前后贯通起来,才发现自己全然理解偏了,甚至就连这段注解,他都认为很有问题。

人为什么会贪,就是欲望太多,人为什么感到困惑,就是总有太多想得到,而得不到的东西,无论是难得之货,还是名利地位,都能使人趋之若鹜,竞相攀比,有权有势的,可以通过权势攫取利益,无权无势的,只能铤而走险,或者放弃尊严,沦为金钱的奴隶,岂不闻笑贫不笑娼,当整个社会都陷入这样一种疯狂的状态,一切为利所驱,怎么可能安定太平,归根结底,所有混乱的源头,就是人的“想法”太多。

杜慎言频频点头,他似乎理解了老子的意思,所谓虚其心、弱其志,使民无知、无欲,并非要使人们丧失意志,而在于如何引导,圣贤之人或者今天的国家机器,在解决老百姓基本温饱问题以后,千万不能营造一个,金钱至上、唯利是图的社会氛围,在老子看来,不正确的引导,让老百姓的思想充斥着名利,是极其危险的,人们为了获取目标利益,无视道德和规则,不择手段,坑蒙拐骗,无所不用其极。

当然,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,特别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,想要杜绝一切诱惑,几乎是不可能的,而且一味蒙蔽人们的思想,在现代通讯信息条件下,不但行不通,恐怕还会引来更大级别的混乱,所以这就存在一个度的问题,亦更加彰显社会引导的重要性,使人向善向德,则全社会向善向德,使人向恶向利,则全社会向恶向利,少一分不足,多一分尤过,确是难上加难,难于上青天。

杜慎言站在窗前,看着诚爱路上车来车往,忽然想起耳熟能详的那句话——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人性本就如此,奈何奈何,他陡然自嘲的笑了笑,心道,哎呀,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,自己还一大堆麻烦没解决呢,倒先天下之忧而忧了,管他老子是什么意思呢,我就当小说故事看看,不过解闷而已,想着他吹了声口哨,转身又躺回到床上,捧着那叠译文稿纸,摒除杂念,心无旁骛,一字一句的细读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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