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安生几个人本来还想等等看看,到底是什么事情,一见那人动上了手,还把小敏推到在地,这便按捺不住了,金安生抢上去,抓住那人的胳膊,说道:“哎哎哎,哥们,打女人算个逑的本事啊,放开,放开!”那人甩开他的手,刚要开口再骂,领班已经闻讯赶到了,摁亮了吊灯开关,屋子里亮如白昼,那人瞧了一眼金安生,先是一愣,即刻笑道:“我靠,是金总啊,你怎么在这儿的?”
金安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这才想了起来,拍了拍脑袋瓜子,笑道:“哦,牛皮癣啊,你长胖了呀,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。”领班见他二人套上了近乎,暗暗松了一口气,忙在旁陪笑道:“哎哟,大水冲了龙王庙,行了,行了,都没事了。”金安生没理她,看着刚进来的那个女人,扶着小敏站了起来,问道:“牛皮癣,你什么事这么大的火气?”
牛皮癣的真名叫做牛步轩,和金安生是初中同学,很早就混迹于社会,因为这人的秉性不好,是个出了名的地痞无赖,而且阴狠毒辣,做事没有底限,谁要是沾上了他,谁就得自认倒霉,所以旁人便替他取了“牛皮癣”这个外号,但都只在背后叫叫而已,他自己是很不受用的,听金安生当着他的面,一口一个牛皮癣,早已不爽,却又拿这位“金总”没办法,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,指着那个女人,再次骂道:“这个臭婊子,坐了老子的台,中途接了个电话,说了声家里有事就想跑,敢放老子的鸽子,你他妈的当老子是什么人?”
那个女人抽噎着说道:“我家里真的有事,我不要钱了还不行吗?”
“钱?你他妈的还敢跟老子要钱?”牛步轩抬起一只脚,就要踹那个女人,金安生急忙拉住了,一皱眉说道:“哎呀,我以为多大点事呢,人家家里有事,就让人家走好了,你再换一个不就得了。”听他这么一说,跟着领班来看热闹的几个女孩子,立马走得干干净净,生怕惹祸上身,领班笑道:“是啊,是啊,牛哥,你大人有大量,跟她计较个什么劲,给我一个面子,一会儿我再给你挑个好的,今天就算是我请客了。”
牛步轩冲她脸上喷着唾沫星子:“我给你个鸡巴卵子。”
领班被他骂得脸上挂不住了,说道:“来呀,来呀,牛皮癣,你不把鸡巴卵子掏出来搁这儿,你就是老娘裤裆里头钻出来的,你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,就算你们老大徐黎华来了,也没你这么嚣张的,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他,请他亲自到场评评理?”
牛步轩看了看领班,又看了看金安生,知道是讨不了好了,冷笑一声,指着那个女人,说道:“行,今天算你走运,我就放你一马,你给我记着点。”说完,他用手拽了一下金安生的领带,又拍了拍笑道:“金总,你是越来越帅气了呀,难怪这么讨女人喜欢,改天得空我请你吃饭,记得替我向你家老爷子问个好,你们继续,我先走了。”
看着牛步轩出门离去,领班对屋里众人赔笑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,扰了你们的兴致了,金总,多多包涵,今天的酒水全算我的!”金安生连连摆手,笑道:“不用,不用,该多少就多少,你也不容易。”领班笑了笑,又对那个女人说道:“你还愣在那儿干吗呢?要走赶紧走,别一会儿再撞上那个瘟神,真是的,既然出来做,家里还这么多麻烦事。”
小敏挽着那个女人,对任忠勤说道:“任哥,我出去送送她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任忠勤点头笑道:“好好,只要你别跟着跑了就成。”
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,就这样转瞬消弥了,包间里重归平静,一直窝在沙发里侧没挪地方的杜慎言,却是看得心惊肉跳,那个女人刚进来的时候,起初杜慎言只是觉得眼熟,并没有太在意,后来越瞧越觉得不对劲,一定曾在哪里见过她,绞尽脑汁想了半天,直到小敏和那个女人出了门,他才一下子记了起来。
女伴见他脸色不好,以为他是被牛步轩的气势汹汹给吓着了,心中鄙夷了一下,手里却端起酒杯,笑道:“大哥,这都是些小事,不打紧的,来,我敬你一杯压压惊。”杜慎言心不在焉的和她喝了一口酒,掏出手机来翻了翻,正犹豫着该不该打个电话,就听到《真心英雄》的曲声陡然响起,金安生手执麦克风,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,笑道:“杜哥,咱们两个合作一首。”杜慎言连忙收起手机,欣然应邀。
时间到了十二点多,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散了场,拖拖拉拉的从卡萨布兰卡出来,金安生在旁边的星级宾馆,开了三个房间,他和任忠勤各自带着女伴共赴巫山,只有杜慎言坚持一个人独守空床,他本想独自叫个出租车回仓库,可是这要花不少的钱,而且为了梦洋乐器那一百多套的空调生意,反正要去大庆路一趟,不如就在这儿对付一晚上,明天从宾馆直接去公司,倒省了不少的路程,其实宾馆的床又大又软,条件比仓库不知要好了多少倍,杜慎言洗了个澡躺到床上,觉得好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,拿起手机来,翻了几下通讯录,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算了,便发了一条短信给谢春芳,告诉她明天自己不去营业部,然后就搂着枕头,呼呼大睡起来。
第二天一早,杜慎言没有惊动金安生和任忠勤,悄悄的离开了宾馆,因为不熟悉路线,坐错了公交,赶到销售公司的时候,已经快上午十点钟了,可是殷南珊并不在办公室,韩慨在对面房间里坐着,一见他便笑道:“杜哥,你有事找殷总啊,她刚才去广州路了,你来之前没打个电话?”整个销售公司,除了殷南珊,杜慎言能说得上话的,也就是韩慨了,他摇着头坐到韩慨的对面,摸出一根烟放到嘴里,一边点火一边笑道:“也没啥要紧的事,我在你这儿等会儿就是了,哎,殷总去广州路,你怎么没跟着去啊?”
韩慨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了,回身坐下,放低了声音,笑道:“殷总没让我跟着,她今天去广州路,估计是快要做人事调整了,广州路的经理宋亮,你上次开会不是见过吗。”他将手在脖子处一横,做了个砍头的动作。
杜慎言问道:“这么快?不是说年底的吗?那宋亮不干,谁来接他的位置?”
韩慨耸了耸肩,笑道:“这个我不知道,就算知道也不能瞎讲,殷总喜欢什么事都放在肚子里,最恨下面人背着她乱嚼舌根子,不干咱们的事,咱们最好少过问,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。”他话虽这么说,目光中却充满了急迫与期待。
杜慎言并没有注意到这些,只是点点头笑了两声,两个人聊着天,也不觉的过了太久,转眼已到了中午,殷南珊还是没有回来,韩慨便带着杜慎言下了楼,来到公司街对面的一间面馆坐了,两个人各要了一大份的牛肉汤面,杜慎言没吃早饭,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,风卷残云似的,片刻,将一大盆面条全都扫进了肚子,等他喝完最后一口汤,正摸着肚子,连连的打着饱嗝,又有一人走了进来,往他们两个身边一坐,韩慨一瞧,立刻笑道:“哎哟喂,李总嘛,今天的风不大呀,怎么把你这个稀客吹来了?”
杜慎言也已认了出来,来人正是上次帮着他,安装那二十套电器的工维队队长李劲涛,施工期间,他跟着李劲涛学习安装维修技术,李劲涛不隐不瞒,有什么教什么,说起来也算是他的半个师父了,虽然接触时间不长,杜慎言却对他十分尊敬,连忙掏出香烟来,打着招呼笑道:“李总好,来来来,先抽根烟!”
李劲涛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,但论起辈分,他还是李鹤年的本家侄子,也是走了李鹤年的门路,早几年就到了麋林,带着一帮工人,专门替新华美麋林市场,负责部分工维任务,至于杜慎言的背景关系,他比杜慎言自己还知道的多一些,再加之大家都是路州人,同在麋林混饭吃,所以从一开始,他就和杜慎言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。
李劲涛接过香烟,点火吸了一口,笑道:“我是来找殷总的,刚才到公司楼上,殷总办公室的门关着,出来想吃点东西,就看到你们俩坐这儿。”他一招手,也要了一份牛肉面,韩慨笑道:“李总,昨天殷总还说到你的,这次中秋节和国庆节,你可是帮了公司的大忙,到底是自家人好啊,不会干那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。”
王德全和顾超趁着促销期间,逼宫殷南珊的事情,杜慎言也有所耳闻,尽管殷南珊宁可多付双倍的费用给李劲涛,要他竭尽全力解决问题,也不肯向那二人低头,显示出极其强硬的手腕,维持住她女强人的态势不倒,但工维力量不足的隐患,却没有得到根本上的缓解,这导致了公司的销售和服务,都不可避免的,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,杜慎言偏安在北九里,立足自力更生,对这种混乱感受不深,但他和李劲涛相处过两日,二人闲聊之间,李劲涛不经意的几句闲话,他能听得出来,这场逼宫戏给殷南珊带来的困扰和压力,是着实不小的,直到现在,殷南珊都没能拿得出,更好的解决方案,如此想来,殷南珊答应他在北九里兼顾工维任务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
李劲涛搓了两下略显斑白的短发,笑道:“自家人那是一定的,我今天来找殷总,就是为了这个,落井下石的事情,我不会干,可自家人也要吃饭啊,公司工维费用的核算标准,早就应该调一调了,我倒不是跟着老王和老顾他们俩个说话,他们趁火打劫是不对,但就事论事,一码归一码,这工维费用再不调整,估计我下面的工人,也得跑个精光。”
杜慎言问道:“公司的工维费用很低吗?我怎么觉得还可以呀?”
李劲涛笑道:“你是营业部的经理,又不靠这个吃饭,有得做更好,没得做拉倒,当然觉得还可以了,我这儿就不一样了,一帮人都指着我养家糊口呢,现在的物价都涨成什么样子了,猪肉比去年贵了三成还多,前几年一个月一千块,能养活一家三口,现在一个月一千块,养活自己都困难,哎,小杜啊,你不说我倒忘了,我觉得你是个干工维的料,反正公司现在工维上头也缺人,不如我拉你进来做吧,老王和老顾他们不干了,你正好接他们的班,虽说这活累是累了点,但是收入还是蛮稳定的,只要殷总那儿能同意提提价,一年下来弄个四五万,没多大问题,你带上几个人,咱们俩个联起手来,把新华美的活儿给分了,怎么也比你干那个劳什子经理强,怎么样?你要同意,我就和殷总说去。”
依着杜慎言的心意,干工维和干销售,他肯定是愿意选择前者,可他刚来公司没多久,连试用期都没过,就要提出转行,不免给人一种浮而不实的感觉,这与他的性格极不相符,做人没有这样的道理,而且殷南珊又会怎样看待他,大概是要认为,这个杜慎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,这山望着那山高,本事没多大,胃口倒不小,他心里想着,摇头笑道:“李总,我这点水平还是算了吧,丢不起那个人,而且殷总让我负责联浩路营业部,我也不能干一半就扔下不管吧,总得做出点成绩来再说。”
李劲涛呵呵笑道:“这倒也是,那就以后再说吧,不过,小杜啊,别怪哥哥说句不中听的话,这无商不奸,讲的就是坑蒙拐骗偷,你的性格太老实,哪一样都沾不上边,想在销售上做出太大的成绩,不是那么容易的。”
韩慨放下面碗,拿着纸巾擦嘴,笑道:“也不见得吧,就说咱们殷总吧,你见她什么时候骗过人的?”李劲涛笑道:“殷总当然不同了,她在那个位置上,自然用不着这些,可杜经理能一样吗?成天要跟客户打交道,逢人全掏一片心,那能行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