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淑云坐在沙发上,黑暗更加沉寂,她长叹了一声,起身脱了衣服,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凝视良久,镜中的女人虽已年过三旬,但一点看不出任何衰老的迹象,高耸挺拔的乳房,平坦紧绷的下腹,以及浑圆修长的双腿,无一不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之姿,就算和二八芳龄的年轻女孩相比较,也是不遑多让,甚至更具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和诱惑。
看了一会儿,她走进淋浴间,刚刚扭动水笼头的阀门,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串钥匙响动,大约是丈夫王希耀回来了,果然,停了片刻就听到王希耀的说话声:“淑云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哎呀,你也真是的,你要回来,就应该早点打个电话给我。”
蒋淑云一边仰着脸在水下冲着身体,一边笑道:“早点打电话给你,你好有准备是吗?今天又去哪儿喝酒了?”
王希耀的脚步越走越近,在淋浴间外停了下来,隔着磨砂玻璃笑道:“和老吴他们几个聚了聚,没喝多少,我那儿不是刚来了个新人吗,带他出去见见世面的。”
蒋淑云“嗯”了一声,将手从淋浴间里伸了出来,却掩住了门,说道:“你把柜子上面那瓶,我上次刚买的沐浴露拿给我。”
王希耀取过沐浴露递给她,笑道:“都老夫老妻了,还怕我看见啊,反正我也要洗澡,要不咱们一起洗吧!”
“别过来!”蒋淑云尖叫一声,声音之大,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,王希耀怔住了,不明白她是怎么了,蒋淑云知道自己有些失态,连忙掩饰道:“这里地方太小,挤两个人进来,还不弄得到处都是水,去去去,别站这儿了,一会儿等我洗完了你再洗。”见王希耀站着不动,也不说话,蒋淑云顿时紧张起来,忙又问道:“你还站着干吗,想什么呢?”
不料王希耀却是笑道:“老婆,还是你说的对,咱们家的房子确实小了点,将来有了孩子更加没地方了,我听说新华美开发了个山景翠苑,这个月底就要发售了,要不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,干脆买幢别墅,自带独立车库的那种。”
蒋淑云暗暗舒了一口气,笑道:“哟,王部长现在是大款了呀,开口就是别墅,还要自带独立车库,你车子在哪儿?”
王希耀嘿嘿笑道:“车子还不是小事一桩,想买随时可以买,一幢别墅一辆好车,等这些都办好了,咱们就生个孩子,老婆,你说好不好?”
蒋淑云说道:“你说的那个什么山景翠苑,好像在路水吧,是不是太远了点?”
王希耀笑道:“有了汽车还怕远啊,关键是那儿靠着仙子山,周围的空气环境好,价格也不太贵,你看电视上的那些老外,有钱人都是住在郊区的。”
蒋淑云笑道:“先看看再说吧,不过说好了,我可没钱,要买全部你掏钱。”
王希耀笑道:“这是当然,你什么事都不用管,安心在家做你的王太太!”
等到王希耀洗完了澡,擦干净了身体,从卫生间出来,就快到凌晨一点了,他爬上床的时候,蒋淑云正酣然入睡,可能是太过劳累,竟还微微打起了呼噜,王希耀的白酒本就喝的不少,后来再去夜总会,又灌了一肚子的红酒和啤酒,加之和璐璐耳鬓厮磨,犹如隔着靴子挠痒,早已是心猿意马、难以抑制,此刻见妻子一身的亵衣,似露还遮的躺在面前,更觉得欲火焚身,他扳过蒋淑云的身子,立时便要求欢,蒋淑云微闭着眼睛,使劲的在他伸向自己私处的手上拍了一下:“哎呀,别闹了,你看看都几点了,明天还上不上班了?”
王希耀腆着脸,凑到妻子的耳边,轻声笑道:“老婆,就一小会儿,很快的。”
蒋淑云声音虽轻,口气却不容置疑:“你只管在外面喝了猫尿,回来倒放我不过,我这两天又是上海,又是路州的,忙得两眼发黑,你要再这样,我可睡沙发去了。”
“哎,好吧,好吧!”王希耀无可奈何的躺了回去,心有不甘的望着天花板,而背身朝着他的蒋淑云,却是睁开了眼睛,良久,方才再度缓缓合上,睡了过去。
上午,渡边正一的办公室里,王希耀端坐在沙发上,正做着工作上的汇报,渡边正一一边静听,一边倚着沙发的扶手闭目养神,过了一会儿,他抬手止住了王希耀,从茶几上取了烟放了一根到嘴里,含着说道:“供应商的事情,你不用事无巨细都跟我说,只要生产上不出乱子,我就可以不管,你自己作主就行了。”说着,他站起身来,将嘴里的香烟夹回到手指间,背了手踱了几步,又问:“那个杜慎行,这段时间怎么样了?”
王希耀放下手里的文件,笑道:“杜慎行还不错,小伙子挺聪明的,办事也认真,就是性格稍微倔了点,跟下面的同事有点处不来,不过还好,我已经和他谈过了。”
“跟同事处不来?”渡边正一扭头问道:“为什么和同事处不来?”
王希耀笑道:“年轻人都是这样的,总想一步登天,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。”他将杜慎行如何安排郝庆莲单独负责环安的事情说了一遍,接着又道:“他这样做虽然没错,毕竟有违人情,也有偏颇公允的嫌疑,我是想工作上的安排,既要合符规定,也要注意同事们之间的和谐,郝姐是咱们这儿的老员工了,一来是个女的,二来上了点岁数,三来她在检验上干得久了,经验是最足的,把她调去负责环安,我觉得不太合适,再说环检科本来人手就少,单独安排一个人负责环安,不太现实,这些都是杜慎行考虑不到的地方。”
渡边正一笑了笑,点头说道:“是啊,年轻人总想一步登天,他如果登了天,你这个部长就不好做了是不是?”王希耀一怔,刚要想解释,又见渡边正一一摆手,说道:“你先听我把话说完,我不是说你这样处置不对,作为部门领导,以稳定为前提,顾全大局是对的,但是也不可过分打击积极性,杜慎行或许有点恃才傲物,思虑不周,这些都没有关系,怕得就是他四平八稳、不求进取,躺在科长的位置上睡大觉。”说着,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: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他从技术开发部调到你的手下吗?”
王希耀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,竟犹豫着不知所措,渡边正一却不看他,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,终于把手里的那根烟点了火,吸了一口说道:“以前赖长喜在供管部,你们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,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和谐?希耀啊,我一直想找你谈一谈,今天正好是个机会,有些话我干脆和你挑明了说,你从进公司开始,就在供管部工作,供管部的职责,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,可是你做了供管部部长以后,所采购的原料价格,不但没有摊低公司的生产成本,相反一路攀高,你不要以为,你每天来和我汇报这些东西,就能证明你为公司尽了心尽了力,你也不要以为,我不管这些就什么都不知道,为了原料成本的事情,总经理已经和我谈过两三次了,我是看在你替我办事还算忠心的份上,每次都帮你挡了回去,日本人不是傻子,你要是再不知道收敛,我就无能为力了。”
渡边正一的一番话,直说的王希耀冷汗淋漓,他不是以为日本人是傻子,更不会以为渡边正一什么都不知道,而是长久以来,他在下头所做的一切行为,渡边正一都以默许认之,从不曾像今天这样义正词严的批评过自己,所谓大恶皆从小处来,也许正是渡边正一的这种默许,使得王希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,胆子是越来越大,捞钱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,起初尚且小心翼翼,若无十二万分的把握,绝不敢把钱往口袋里面塞,后来才发现,这些钱不拿白不拿,当然,拿了也不能白拿,拿人钱财,替人办事,实乃天经地义,跟他勾搭连环的主要就是吴士宏,吴士宏经营xx苯,每月所得净利,一半是要存入他王希耀的银行账户,剩下的一半吴士宏还要启去行息、所得税以及种种杂项开支,其他一些类似生意,也基本上照此惯例,所以王希耀自己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,他不是没有担心,也曾经想过要收敛,但是每次看到银行户头上的数字再添一笔时,又忍不住想,再等等吧,再等一段时间吧。
渡边正一目光如炬,脸上神色阴晴不定,又道:“杜慎行是个人才,我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,我把他调到你的手下,就是希望他能帮帮你,做出一点成绩来,你该放权的就要放,包括供应商、原料采购价格在内的所有流程,都要让他逐步熟悉起来,顺便告诉你,明年董事长就要来中国,一是来看看路州的园博会,二是要拍板电子产品生产线的上马,以后你那里的事情还很多,尽快把杜慎行培养起来,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。”
王希耀连连点头,不敢多说一句话,渡边正一叹了口气,挥挥手说道:“你先出去吧,我想一个人静一静!”王希耀起身刚走到门口,渡边正一又道:“哦,对了,以后没什么事,不要总拉着杜慎行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!”
“我知道了,副总经理,那我先走了。”王希耀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,顺手将门轻轻的关上,走廊里一阵穿堂风吹来,他只觉得脑后凉飕飕的一片,低头细看时,前襟已被浑身的汗水浸得透湿。
看着王希耀出了门,渡边正一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,他闭起了眼睛,深吸一口气,然后缓缓吐了出来,这才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了,起身走到落地窗前,眺望着窗外的大千世界,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,他走过去看了一下电话号码,眉头微微一皱,按下了免提键。
“正一君,你现在有时间吗?”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,清亮柔腻的日语听在耳里,让人全身每一根毛孔全都舒展开来。
下午,会湘园二楼的房间里,王希耀和吴世宏一人端了一杯茶,坐在茶几的两端,听王希耀说完上午的情形,又见他愁眉不展,颇为苦恼,吴世宏不由得轻轻一笑,手里捻了一串紫檀的佛珠,不停的把玩,笑道:“老王啊,你看看你这个样子,一点小事就吓得魂不守舍,我看倒没什么,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花钱的事,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回头我来出份大的,你拿去送给渡边,也算哥哥我的一点心意,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!”
王希耀苦笑着摇头,叹道:“我的老哥哥哎,你是不知道,我也没跟你说过,除了逢年过节送点礼,我每次送钱给他,他都不肯收的,渡边这个人性子怪的很,想要拿钱镇住他,是不用指望了,不过也可以理解,他一年的工资就是两百多万,哪里会在乎这些。”
“噢?”天下还有不吃腥的猫,这让吴世宏始料未及,原本半倚在椅背上的他,顿时坐直了身子,沉吟了一会儿,说道:“那我就弄不明白了,他既然不肯收钱,我们的这些事又瞒不过他,那他为什么要一直装糊涂呢?”
王希耀想着摇摇头,抬眼看吴世宏,见吴世宏也在盯着他,便笑道:“你看我干什么,我哪儿知道为什么。”说着,他又叹道:“或许是因为我够忠心吧,不管怎么讲,我是他提拔起来的,到什么时候,也得向着他说话。”
吴世宏连连摇头,觉得王希耀的理由太牵强,却又想不出更好的解释,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言语,各自沉思不已,过了半晌,吴世宏才缓缓说道:“既然把话说到这儿,看来这里头就没那么简单了,你刚才说杜慎行是渡边安排进来的人?”
王希耀点点头,忽然想到了什么,猛然问道:“老吴,你是说”
吴世宏盯着他,慢慢的点了点头,说道:“你不可掉以轻心啊,渡边如此看重杜慎行,一定有他的目的,把他培养起来取代你,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王希耀倒吸了一口冷气,把渡边正一所说的话,前后连贯起来一想,越想越觉得吴世宏分析的很有道理,忙问:“如果渡边真是这么想的,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
吴世宏捻着手里的佛珠,说道:“且不管渡边是什么主意,这个杜慎行你必须要除掉,留他在供管部里,你是卧榻之旁有人睡,寝食难安啊,如果让他得了逞,你我赚不赚钱倒在其次,就怕会被秋后算账!”
直到此刻,王希耀才真正感到威胁的来临,不禁打了个寒栗,他明白秋后算账将会意味着什么,自己和吴世宏以及其他方面的往来,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,若被拿实了证据,这就是商业犯罪,是要坐牢的,想着他坐不住了,起身在屋子里面来回的不停走动,吴世宏皱了皱眉头,忽的笑道:“老王,你就别转悠了,我的头都快被你转晕了,你不用太着急,虽说这个杜慎行很棘手,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,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嘛。”
王希耀站住了脚,俯身问道:“那你说个办法,怎么把他弄走?”
吴世宏嘿嘿笑道:“办法当然有,只不过你我不能出面。”
王希耀不耐烦的又问:“你直说好了,让谁出面?”
吴世宏用手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一尊貔貅,王希耀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,只见在貔貅的肚子前面,有一枚巴掌大小,刻着招财进宝四个字的圆形方孔钱,他还是没有领会,吴世宏凑到他的耳边窃窃私语,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王希耀听着便笑出了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