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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关于神的战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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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右明争暗斗皆江湖 上下是祸是福难意料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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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先进的时候,贾主任造田填沟,没明没黑,当上了副大队长,史无前例开始后,他“反戈一击”,跟着潮流贴大字报,破四旧,一马当先。很快就取代了只懂得横冲直撞的学生领袖。当上了村副主任,成天县上长,镇里短的巴结上级。终于转了正,进了编制,成了丰塬一言九鼎的土皇帝。

和贾主任截然不同,刘玉明只相信自己的感觉。如果他认为驴摋(sa,陕西方言:头,脑袋)上不长角,便很难再使他改变那些哪怕是最粗浅的看法。他认为粮食是干出来的,所以不管上级是否开会布置,是否高喊新的口号,上丰地的生产在整个地区都是尖尖。但他在务虚上总是耍麻达(陕西方言,意为:有问题,惹麻烦),吊儿郎当,不当回事,他总是说:“粮食得是谝(陕西方言,意为聊天)出来的?”再拿贾主任的话说,他是“只埋头拉车,不抬头看路”,危险哩,镇上开批判大会,约法三章,不许迟到早退。结果大会开到一半,他才领了三四个人赶到,蹲在墙角谝闲,不时发出既不协调的笑声。主持人责问,他嬉皮笑脸说起怪话:“又不是给头牯(陕西方言,意为牲畜)配种,赶头一水,急啥?”周围又是一片笑声。为了给即将召开的党的代表大会造声势,上级要求发动各村各队排节目,贴标语。贾主任下来检查,村里居然没有一条标语。刘玉明却拍着腔子说:‘写了,也贴了,实话一个,我儿谁揭去擦了沟子?’贾主任七窍生烟,又不便发作。他几次想给刘玉明扣上破坏大好形势的帽子,撤了他的小队长,但虑及他三代贫农出身,在村民中的威望,重要的还是能干,便忍了下来。贾主任想:小不忍则乱大谋。撤了他,上丰地还挑不出一个像样的料,万一影响了生产,公粮交不上,还不是自己倒霉?给大好的革命形势抹黑,这个罪名可担当不起。结果贾主任在各种会议上既要表扬上丰地抓生产的成绩,又要不点名地批评某些人“单纯军事观点”。但是贾主任总是有意无意地,在基干民兵训练的补助上,在救助款的发放上,在派工修路的计分上,不是出现了“差错”,便是发生了遗漏,每次刘玉明都要跟他吵得红脸,拍桌子,才能如愿。更让刘玉明措手不及的是在接受省城插队知青的事情上,他又被贾主任暗算了一次。不过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,它在多年后改变了刘玉明和他一家人的命运。

上级召开了接受省城知青插队的会议,上丰地分到了七个人,三男四女。刘玉明抄下来他们的姓名,性别,又仔细询问了相关政策,落实了为他们盖房的资金,正准备离开,却被大队文书刘精明拉进了办公室。

“来些,谝嘎儿!”

他们二人是同村,又是初中同学,年纪相仿,自然能谝到一起,关系杠杠的。重要的是,他们对贾主任的为人做事都有相同的看法,

“知青名单拿到了?”天南地北胡谝了一阵后,刘精明关切地问。

刘玉明摊开笔记本,说:“都在这达,咋了?”

刘精明接过本子,看了看,压低了声音:“难日的,贾主任给你穿小鞋哩。”

刘玉明发懵:“那算啥小鞋?”

刘精明指着知青的名字,一一介绍起来:

“罗小江,他爸是西北局的秘书长。陈西安,他爸是副省长。辛妹妹,这名字央(陕西方言,意为奇怪,有趣等)的茬大。她爸是谁?省城裕华纱厂厂长,大资本家,特嫌,台湾的。你看,都是黑帮,咱喊打倒打倒的,都是他们的爸呀!”

听了刘精明的介绍,刘玉明很好奇,都是大官的娃啊!那别的队呢?刘精明告诉他,别的队都是出身好的,个别对也有一半个成分不好的,不过都是碎芝麻。只有上丰地特殊,大家伙一粲(陕西方言,意为一起,全都)来了。对于刘玉明的疑问,刘精明嗔怪道“谁让你三代贫农挂在嘴上,我听贾主任在会上说,刘玉明同志不是能干吗?把那几个问题大的都下在上丰地,也好基督教育,不出乱子。亮清不?这就是小鞋,万一有啥事还不是拿你开刀!”

“他们能出啥事?爸是走资派,资本家,他们又不是,都是学生娃嘛。”刘玉明嘴上这么说,心里还是七上八下,更增添了对贾主任的怨恨。他气咻咻地要去找贾主任理论,把人退回去,却被刘精明拦住了。

“会都开过了,各队把人都领了,退给谁?得罪人哩。再说,你这样也把我给卖了。算了吧,既来之则安之,就是你那话,爸是爸,娃是娃。他们又不是走资派,你怕啥?”

“我怕?”刘玉明不服气,“怕个毬,咱三代贫农,怕过谁?我就不信学生娃和他爸一样!”

对于刘精明的忠告,刘玉明表面上嘻嘻哈哈,若无其事,心里却认为有几分道理。总之,小心无大错,谁能保证三百六十天,天天出阳婆呢?

知青们初来乍到的表现似乎证明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,十八九岁的年纪,中专毕业,还是什么歪果鱼司库的,活泼,率真,热情,七个人几乎一样,这些小青年左一个队长,右一个队长地叫着,尤其让刘玉明受用。要知道在村里,长者都叫他小名月娃,碎娃们则以辈分相论,要么哥要么叔。男知青干活的劲头和力量也让刘玉明吃惊。他们比刘玉明小了近十岁,个头却比刘玉明还高,身体强壮,人也灵醒。除了一些需要技术的活儿,像揭地,扬场,铡草,捆柴等尚需历练外,其他的像起圈。垫圈,放羊都一点就会。他们和别的青壮劳力一样,,两手握住车辕,便可将载满粪土的架子车抬起;挑起扁担也能将麦捆从沟底挑到塬上。挈(音qie,陕西方言,意为扛,背等)桩子更能看出他们的毅力。一只长近似扁担,直径约两尺的粗毛口袋,装满小麦,便成了重五六十斤的桩子。人蹲在桩侧,右手握住袋口,桩子侧倒在肩,这时再左手托起袋底,起身展腰,踏上一块堆在麦粒上的木板,走到尽头,松开右手的同时左手抬起,小麦便从袋口倾泻而出。此活儿原是壮劳力干的,没想到罗小江,陈西安他们试过几次后,居然也能来去自如了。当然,从他们淌汗的脸上能看出,那是费了吃奶的力气的。这让刘玉明多少有些感动。

通往县城的公路是由土,石垫成的,石块是来自沿线勾坡的料浆石,破碎加工的任务按路段包给各个单位,然后以级级往下分包。领到任务后,刘玉明亲自带大家来到离村不远的沟里。妇女负责做饭,破碎。男劳力负责将破碎的石粒运到路边。一方方堆好,一天无语。到太阳下山的时候,突然出事故了。刘玉明的女儿被一块飞起的料浆石砸中脑袋,顿时鲜血如注,众人吓得不知所措。罗小江立刻从辛妹妹手里要过手绢,帮伤者捂住伤口,陈西安二话没说背起她直奔村口。刚反应过来的刘玉明问:“达去?”

“县医院。”

刘玉明的妻子能香惊呼:“娘娘(陕西方言,意为天啊,惊叹词),有十几里路哩。”

刘玉明白了她一眼;“啥时候了?说那话,快悄悄!”他也追了上去。

他们三人抄汕路轮换着将女孩背到了县医院,当晚便做了手术。

“老陈还为娃输了一管子血?”刘玉明问,陈西安只笑没说话。当三人回到驻地时,天已大亮了。刘玉明劝二人补个觉,下午上工。他们俩却笑笑,说:“算毬,要挣工分哩”,

当然,二人的心愿,刘玉明亮清,那是好强哩。

刘玉明接到上级通知,说县里准备召开一个知青工作会议,表彰一批知青的先进个人和集体。如果有先进集体,尽快上报材料。于是,厚厚的评选材料和评选结果报到了上级:先进集体——上丰地知青小组,先进个人——陈西安,罗小江,不久上级来了电话,说贾主任召见!贾主任正襟危坐,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。

“材料不错,内容丰富,紧跟形势,立场鲜明,而且有理论有事实。不过,让两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上台发言,像是短些啥。如果是工人阶级的后代岂不更好?月娃,考虑嘎儿。”

刘玉明强烈不满。

“事情都是他们做的,咋能换别的人?前一向你还表扬我政治工作有了飞跃,写标语,印传单,表演节目,咋忘了?那都是他们干的!”

贾主任想,让刘玉明改变主意,不能直来直去,有些事想得说不得,要采取迂回战术,要他知难而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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