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千门万户曈曈日, 总把新桃换旧符。” 小张看着林木生家的大门前贴着的新对联, 听着村子里的家家户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 心情喜悦地念着王安石的《元日》,连心中那浓浓的乡愁, 都被这过节的气氛冲到了许多。
去年快过年的时候, 出了柿子的事情, 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去过年,稀里糊涂, 凑合的进入了1969年。
1969年对大家来说,是普通的一年,平淡的一年,也是充实的一年。辛辛苦苦了一整年,大家在欢声笑语中又迎来了1970年,即使是平日里省吃俭用,过得扣扣索索的人家,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, 也会使劲全身的力气, 尽可能地做出一桌好看的饭菜来, 花尽心思,把简单的食材, 做不不同的花样,只为了在除夕这一天,让家里的人都开开心心的, 吃得尽兴。
六十年代,对于大多数来说,代表着离别,代表着成长。
七十年代的到来,六十年的结束,看起来只是一年一年之间简单平常的过度,但对于远离家乡,远离亲人,在陌生的地方下乡的知青来说,七十年代的到来,是新的征程已经吹响号角,回家的念头已经泛滥成灾。
“小张,你还站在门口坐什么呢?” 屋子里面传来伍娇的声音,“马上要吃年饭了,准备放鞭炮了,快进来。”
“哎,来了!”小张听到伍娇的声音,又看了看村子里因为鞭炮而泛起的白烟,映衬着已经暗下来了的天色,有一种别样的朦胧美。
屋子里面,特地找人定做的四方桌上,已经摆上了准备祭祖的菜酒还有饭。伍娇和小春正在摆碗筷,上位和左右两边各摆上三副碗筷,桌子的正下方,地上摆着一个已经用废了的大铁锅。
“今年怎么还弄了这些祭祖的东西?” 小张问到。
正好彭海林抱着一摞纸钱过来了,把纸钱放在大铁锅的旁边,笑着对小张解释:“是林教授的想法,他说我们有几年没回过家了,每年该祭祖的时候都没有好好祭过,今年过年虽然不是在自己的家乡,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,但我们大家也可以简单的祭个祖,尽尽自己的心意。”
小张点点头,蹲下来帮彭海林分把纸钱上绑着的绳子拆开。
“大家都在了吧,准备放鞭炮了!” 林木生拿着一大卷鞭炮过来,问到。
“都在呢,可以开始了!” 翠喜数了数人,回到。
林木生听了,点点头,拿着鞭炮就出了门,把鞭炮在门口摆开,然后拿出火柴盒,用火柴在一呲,点着火,往鞭炮的引线上点。
噼里啪啦,鞭炮开始迅速炸了起来,林木生赶紧回到屋子里,把大门关上。
“快来烧纸!” 林教授站在铁锅旁边,满是沟壑的脸上挂着笑容,火光把他的脸色烘得通红,看起来喜气洋洋。
林木生点点头,拿起纸钱开始烧,旁边的小张一边烧纸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张家的祖宗介绍,彭家的祖宗接钱,林家的祖宗接钱...大家的祖宗接钱,保佑我们大家都好好的!”
伍娇在旁边听得有趣,也跟着一起念了起来,等到外面的鞭炮声消失,屋子里的纸钱也都烧光了,趁着铁锅里的火还没有熄灭,除了林教授和同屋的老人,没有跪下磕头,几个年轻人,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开始跪下磕头。
等到简单的祭祖的仪式完了,范成把铁锅搬到了后边院子里,翠喜伍娇把祭屋的三个菜,碗筷撤下来,然后开口和大家说到:“好了,我们端菜上桌吧!”
七个年轻人加两个长辈,一共有九个人,准备了十二道菜,一样一样的端到了四方桌子上。
两个长辈坐在上位,其他的小辈就随便坐了。
“咦,今年的年夜饭这么丰盛,感觉都是肉啊!” 林教授看着桌子上的菜,笑着和旁边的老人说到,“咱们可有口福了。”
说着就和旁边的老人率先动了筷子,夹起一个金黄色的丸子,吃了一口,“嗯,这个好吃,这是什么丸子?”
翠喜也夹了一个丸子,说到:“您吃的这个是肉丸子,旁边的这个白色的是鱼丸子,长方形的是鱼糕。大家尝尝,听巧云婶说这是她们这里的特色,每一家人都会做,他们把这三样叫做三鲜,我特地找巧云婶学的。”
“哦,三鲜,这有点意思哦!” 另一个下放的老人说到,尝了一个鱼丸子,放在嘴里细嚼慢咽,一边吃,一边想到了过去。
这个下放的老人,姓黄,叫黄晟敏,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小少爷,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,年轻的时候和青梅竹马的恋人一起出国留学,回国以后,面对动荡的国家,夫妻两个人投身于教育,希望能为国家做些贡献,等到国家局势稳定,本以为可以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,没想到,一个不小心,就沦落到这个地步,老妻已经病死,儿子孙子都在其他的地方去了,剩下他一个人,被下放到这里。
现在尝着翠喜做地鱼丸子,他觉得味道有些像他的妻子以前给她在家里做过的丸子,如此熟悉,另人怀念。
“这些丸子鱼糕都做得非常好吃,谢谢翠喜了,能让我老头子在这种境地下还能吃上这些美味。” 黄晟敏感慨地说到,“不过,现如今这些鱼和肉,可不好弄吧!”
“可不是吗!” 翠喜还没回答,林木生就开口说到,“费了老大的劲。”
想到过年之前,大家商量着说,想过个丰盛的好年,多做一些菜,让两个老人吃好一点,也让大家解解馋。
“大家有什么想吃的,都说说,我们找时间一起去买回来。” 林木生开口说到。
林木生一说完,伍娇就率先开口“我想吃红烧肉了!” 说完,还啪叽了一下嘴巴,露出怀念的神情,“以前在家里的时候,我妈妈知道我喜欢吃肉,经常给我做红烧肉吃,每次只要一做红烧肉,我就会多吃一碗饭。自从来了这里,就再也没有吃过了。”
“说到肉,我也想吃了,我爸爸妈妈是南方的,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梅菜扣肉了,要是今年过年,能够吃到,我觉得我可以从大年三十笑到元月十五去!” 小张说到。
小张一说完,大家都来了兴致,小春,彭海林,范成,都跟着说起了自己最想吃的东西,至于翠喜,别人每说一样东西,她就觉得自己的口水又变多了一点,说起了,长这么大了,大家说的东西她好像都没有吃过。
以至于等到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完自己想吃什么,什么最好吃的时候,问到翠喜想吃什么,翠喜小手一挥,眼睛亮晶晶地说:“你们说的东西,我都想吃!”
大家被翠喜的这副模样给逗笑了,林木生想到翠喜从小没了家人,在山上长大,可能大家说的一些东西,她都没有吃过,于是心里怜惜到:“那行,你想吃的,我们都做!”
不过,虽然大家梦想着吃这吃那,但现实却摆在眼前,想吃肉,除了村子里为了过年杀的一头猪,大家一起分,每个人只分到了一斤肉,这么多人,肉根本就不够。
本以为可以去镇上买得到肉,没想到镇上专卖肉的肉铺,已经关门了,说是今年猪养得不好,没有肉买,即使有票和钱,都买不到了。
看到大家失望的样子,翠喜也不愿意大家吃不到想念的味道。于是就动了心思,想到花猫奶奶住的那处深山里,经常可以看到有野猪出没,她就想去打一头。
找了一天夜里,摸着黑上了山,然后在山上呆了一个多小时,才用绳子牵着一头已经迷糊了的野猪下了山。
因为林木生的房子做得偏,周围没什么人,翠喜就直接把野猪牵他家里去了。
林木生躺在床上,听到翠喜敲他窗户的声音,起来开门,就看到一个妙龄少女,左手牵着一头猪,右手提着一串鱼,站在月光下,笑嘻嘻地看着他。
林木生被翠喜地这个样子惊到了,赶紧上前把翠喜手上地鱼拿着,让翠喜进了屋,那头野猪也跟着进来了。
林木生看着肥胖的野猪,吃惊地问:“这野猪是哪来的,为什么这么听话?”
翠喜笑着给自己倒了杯水,喝了水才解释到:“我看着大家都那么想吃肉,可是镇上又买不到,所以就想着上山去打一头,顺便看看花猫奶奶,没想到,花猫奶奶听说我想吃猪肉,就亲自去给我捉了一头,还送了我一大串鱼。这头猪已经被花猫奶奶弄迷糊了,不会伤人。”
林木生听了,又好气又好笑,用手指轻轻地给了翠喜一个脑绷子:“你呀你,这么黑,还一个人上山,要是有个意外怎么办。大家虽然都想吃肉,但是也没有到非得吃到的程度。还有,你去山上,最起码也要和我说一声,我可以陪你啊!”
翠喜摸了摸被林木生弹了一下的额头,“好了好了,下次我肯定和你说,跟你一起去,我们先把猪和鱼处理一下吧!”
林木生听了翠喜的话,想了想,把猪牵到后边院子里,进去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木头,照着野猪的脑袋就一棍子下去了,把猪给打晕了,然后拿刀对着猪的头胡乱地扎了几刀。
“我用绳子先把猪绑起来,你去拿个盆,把鱼先放一下。” 林木生吩咐翠喜。
翠喜照做,等到猪绑好了,林木生跟翠喜说:“你在家里等着,我去叫彭海林他们过来帮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