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永远都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。
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，他躲在窗帘后哭泣。小小的他身子一颤一颤，蜷缩在角落里，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。
他刚刚丧母，就送到赵凝华那里成了养子，因为自己爱哭，被赵凝华嫌弃的扔到一旁，任由他自生自灭。
这时候，忽然一个小女孩闯进了他的视线。
“你怎么哭了？”
这个小女孩就是黎杼，她奶声奶气道，“你是不是饿了才哭的？”她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馒头，稚嫩的把手伸过去，道，“给你，快吃吧，吃了就不饿了。”
渐渐，他的哭声停了下来，看着黎杼，一副摸不着头的样子。“你是谁？”
“我叫杼儿，是这里的小宫女，我也刚入宫不久，我跟你一样，我饿了就会哭，所以我就偷偷跑到膳食堂偷了几个馒头随时带着，这样我就不会哭了。你快吃吧，你吃了也一定不会哭的！”
他微微吃愣，吃了馒头就真的不会哭了吗？小心翼翼接了过去，咬了一口，一种满足感填满了空虚的心，是的，他果然不哭了。
“谢谢你，我吃好了。”
“这么快就不饿了？”她眨着大眼问道。
他点点头，看着她的眸子道，“是啊，不饿了！”
他被她的眼睛深深的吸引了，里面有太多是别人没有的东西，干净，单纯，透彻，还有……真实！
一上午的时间都过去了，五皇子守在墓碑前纹丝不动。见状，桂媛好心劝解，“五殿下，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，有些事情，我希望在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说。”
“我与你能说什么？”他心头一阵冷笑，“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娶杼儿为妻。可惜……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！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？还不如就在这陪着杼儿一同死去。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求而不得。你一个太监，又懂什么？”
“我懂，懂得而不惜！”
她道，“求而不得是极痛苦的。可五殿下有没有想过，你给黎杼的五皇妃的生活，并非是她想要的。在静王府学规矩时，她受了多少委屈，可曾与你说过？受了多少冷脸，她可曾与你说过？那些规矩多么的苛刻，她可曾与你说过？”
五皇子彻底愣了，他以为他给了黎杼最好的身份，便能让她开心，但从未想过她会受委屈。
“没有吧，她什么都没有与你讲过。”桂媛生生将五皇子的一切幻想戳破，他想象中美好的生活从来就没有美好过。
“你说你求而不得，我说你得而不惜。如果黎杼没死，你认为你们就会过上原本最幸福的生活。可你是皇子，将来总有一天还会娶侧妃，还会有妾侍，那些女人，一个比一个有招，总会让你厌恶了黎杼，去投奔别的女人的怀抱。而黎杼在做什么你有想过吗？”
她可能会独守空房，也可能会任由别人欺凌。还有可能变的像那些女人一样开始有了心机与手段。
可他喜欢黎杼，不就是喜欢她的单纯善良吗？不就是喜欢她的与世无争吗？
是啊，是他把黎杼逼上了这条路，是他害死了黎杼。
“五殿下，言尽于此，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求而不得的东西，黎杼，一开始就不是你能要的。可既然事情已然发生了，我希望你能有个清醒的头脑，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浪费在这里。你应该好好想想，要怎么去给黎杼报仇！”
五皇子最终听了桂媛的话，回到战王府，虽然他只是短时间内把桂媛的话都听了进去，但还是想要酒精来麻醉下自己。
桂媛也没有再劝，想着他自己堕落堕落也好。
“元宝，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。”
身边的萧云盛忽然说起这句话，让桂媛百思不得其解，她问道，“奴才怎么奇怪了？”
“不知道。只是觉得你好像对每个人都很了解，总是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，然后会把话说出来，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，这个人，一定会听进去的。”
桂媛呵呵笑了笑，她是心理医生，这是她的专业。如果连人的心理都捉摸不透，她干脆改行算了。
只是萧云盛此人太过聪明，对凡事观察的细致入微，目前也只有他能瞧出她有这方面的“技能”，才使他产生好奇心。
“奴才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。其实很多事情，五皇子也想到了，但是他不敢证实，奴才只是替他说出来而已。”
“嗯，原来是这样啊！”他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，却又故意调侃，“那……你也把我心中所想的话都说出来呗，比如……我对你，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呢？”
桂媛嘴角一抽，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记调戏，有意思吗？
她板着脸，严肃警告，“殿下，这个玩笑，超级不好笑。”
话落，她“弃”他而去。
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失落，他原本只是想让她开心的，难道这个时候开玩笑反而更不好吗？
他大步流星的追上前，跟在她身后就问，“元宝，你有没有喜欢的人？”
桂媛点点头，一本正经回答他，“有，紫鸢姑娘！”
他暗地里翻了个白眼，“那不是你妹妹吗？”
“哦，我差点忘了。”她拍了拍脑门，“那万花楼里面的菊花葵花桃花算吗？”
“……不算！”
“也是！那等奴才有喜欢的人再告诉你吧。”
他心中一阵欢喜，表面却故作淡定，“好，到时候我一定会成全你的。”
桂媛淡淡道，“好，奴才和秋香就先谢谢您了。”
“……秋香？”他一把拽住她胳膊，忙问，“秋香是谁？”
“我挚爱！”她拍了拍她的小胸脯。
他彻底懵了，“秋香也是万花楼里面的吗？”
“你猜？”
“我……”见桂媛笑完便跑了，他舒了一口，可算是看到她的笑脸了。
过后不久，萧云宇和十皇子便来了。
一进门，十皇子就嚷嚷着，“九哥你一晚上都没有回宫，父皇一大早就让我来寻你，看你到底因为何事流连忘……”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五皇子颓废的半躺在地上喝酒。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
萧云宇没有说话，从五皇子的眼中便能看出一种心痛绝望，心中不由疑惑起来。
“是太子干的！”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，五皇子半醉半醒，“我很肯定，就是他干的。是他又侮辱了杼儿。因为我看到杼儿身上有很多伤，是他，一定是他！”
说着，他从地上踉踉跄跄爬了起来，“我要报仇，我要杀了太子，我要杀了他！”连步子都没有站稳，他就往外走。
萧云盛和桂媛从门口进来就看到五皇子发了疯的往外走，他大步流星走向前，一掌将他拍到地上，冰冷道，“你清醒点！就算是太子干的，你又有什么证据？太子如今被父皇禁足，他说他自己没有出去，你又能找到什么证据？”
“我……”五皇子没话说了，是啊，萧云盛说的对，太子为人狡猾，他做了的事情，一定不会承认。他又怎么会承认他侮辱了黎杼呢？
“五弟切勿不要灰心！虽然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太子出宫，但是我想，总会找到别的办法。”萧云宇话音刚落，十皇子就反驳道，“说的那么轻松，昨日虽然五哥大婚，但御林军可是站满了整个战王府，别说太子，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。你能找到什么证据？”
萧云宇道，“既然他能进来，便说明御林军里面有内应，否则，一个大活人，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？”
“你说的轻松，太子是什么人？他虽然现在被父皇夺了不少权利，但是人家人脉总还有吧。再说，父皇还没打算废太子，想要巴结他的人大有人在。我们不过只是一个皇子，谁会为了太子去得罪皇子？”
说着，他扭过头去问萧云盛，“九哥，你说呢？”
萧云盛淡淡的说了句，“新账旧仇迟早要一起算的。”大约意思也就是同意十皇子的说法，即便想要和太子算账，那也要以后了。
“我有办法！”
很久都没有开过口的桂媛忽然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。这个瘦小，却又看着没有什么能耐的小太监。
“你？”五皇子嘲讽道，“我堂堂一个皇子什么办法都没有，你一个太监能做什么？”
桂媛瞥了他一眼，视线转向萧云盛，“殿下，信我吗？”
萧云盛点点头，未语。
十皇子扑过来，揽着桂媛的胳膊，笑吟吟道，“我也信！上次就是小桂子信誓旦旦告诉我紫鸢一定会回来跳舞的，没想到就真的回来了，而且我还得到了父皇的奖赏，所以我相信你！”
这时，萧云盛忽然皮笑肉不笑道，“十弟……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把你的爪子拿开！”
十皇子一愣，什么爪子？
他目光一扫，定格在十皇子与桂媛揽着的胳膊，依旧执着道，“把你的爪子拿开！”
十皇子还是一头雾水，“九哥，你在说什么？我听不懂啊！”
于是，萧云盛简单粗暴的把十皇子的胳膊卸掉了。
“啊……救命啊……谋杀亲弟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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