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震的话让苏满恍然惊觉，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，嗓音有些沙哑，为自己的失态流露出略尴尬的神色。
“我也不知道……就是自己流出来了……喂！我的内心可没脆弱到那个地步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
孙震点头，一点要嘲笑苏满的意思都没有。别看苏满平日里一副不合群的样子，但他的妹妹苏悦人缘很好，总是在不经意间为自家哥哥刷了好感度，所以大家对苏满并不反感。
而且，因为和苏悦一直合作管理班级的缘故，孙震对苏满了解的也就更多一些，深知他绝不是那种精神脆弱的人，甚至因为家里的事让他变得更为成熟，在照顾好自己的同时，还有余力关怀双胞胎妹妹苏悦的生活。
所以此刻这家伙泪流满面，一定是记忆里出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。
“我就是——艹！怎么说呢！”
苏满难得的不是讥讽而是直接爆粗口，抬起手想比划什么，最终还是无力垂下，语气里多了份颓然烦躁，少了份淡然随性。
“别急，慢慢说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，不用怕没逻辑，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个。”
孙震屈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，微微一笑。
“只要我这里还能工作，多乱的碎片我也能给它拼成一块。”
苏满叹了口气，知道孙震可能又开启了“自恋光环”，这还是当初苏悦调侃时说给他听的。
就如同大家是通过苏悦了解的苏满一样，苏满懒怠与人周旋，也是通过苏悦才了解了大家，不至于同一学校上学却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。
看着眼前孙震的笑容，苏满的心情因此渐渐平静下来，能够冷静的述说他刚才所想起来的画面。
“一共四具尸体，看背景应该是在这个度假村里，两具在员工宿舍，两具在自助餐厅。”
“认识吗？”
“看不清样子，但我觉得我应该认识，而且很熟。”
“你觉得我认识吗？”
“可能……或许吧……给我的感觉就是熟悉，但我不确定你是否认识。”
“性别能分辨吗？”
“嗯，一个男的，三个女的，男的在员工宿舍二楼与一楼之间的平台上，另一个女的在二楼中间的一间宿舍门口。食堂里的两人一个在楼梯下的通道里，另一个在楼梯上。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什么？”
“我觉得有一个潜在的危险，特别特别危险，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。”
“会是凶手吗？”
“有可能。”
“男性还是女性？”
“不清楚，只有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影子，但再仔细想，就会觉得非常难受，影子也会变得更加扭曲模糊。”
“那么……苏悦呢？你有没有看到她？”
“……我不确定，但我总觉得应该有，可是刚才那些画面中却没有。”
“那……”
孙震欲言又止，看了看苏满的表情，犹豫片刻刚想开口，却被苏满一个手势打断了发言。
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，答案是没有。”苏满的语气斩钉截铁，“那些尸体里没有苏悦，虽然看不清，但我敢保证。”
孙震还想说点什么，最终还是放弃了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。
作为独生子的他，不太理解什么是双胞胎之间的微妙感应，但幸好他不是那种“我即世界”的宇宙皇族，明白有些东西即便是自己从没体会过，也不代表着那种东西不存在。
尤其是之前一起上学时，苏满和苏悦这对双胞胎在班里的某些表现，的确令他们这一干同学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我想想啊……你刚才的意思就是，苏悦可能存在于你的记忆里，但却不在死亡名单上，而且你也没有任何关于她出现过的记忆画面……对不对？”
“嗯。”苏满点头，露出了无奈的苦笑，“我知道这样说很牵强，但我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我的……就是那种……你懂？”
看着苏满略心虚的眼神，虽然自己并没弄清他们兄妹之间的心电感应，但孙震还是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，给了他一个“我懂”的笑容。
反正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，没有什么能比跟“妹控狂人”讨论他妹妹更浪费时间的了。
面对孙震的理解，苏满舒了口气，为对方没有深究到底心怀感激，虽然他自己内心是觉得有些操蛋的。
直觉这种东西，不是该苏悦那种单细胞生物才有的吗？什么时候跟自己有了关系？还是说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毁了人类需要上万年才能完成的进化？
下意识抬高视线，苏满眨了眨眼，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。直到过了大约十几秒之后，才反应过来是为什么，紧接着又转头看向孙震，皱眉开口。
“孙队，我觉得我记忆中的天空，比现在要亮一些。”
听了这话，孙震抬头望向了天空，浓雾依旧笼罩着庭院，并不能看到太阳，或者照射进来的阳光。
但是天光依然有亮度，并不是纯粹的黑暗，或者夜空。无法形容那种感觉，但孙震可以肯定现在就是清晨。
“几点了？”
少年转头问已经重新站起来的苏满，而后者则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。
“6点37分，不确定是早上还是晚上。”
“是早上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比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更亮了一点。”
孙震的这个回答让苏满无言以对，他似乎又忘记了对方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敏锐观察。
就好像是《福尔摩斯探案集》里的大侦探福尔摩斯说的那样：对事物而言，你们只是在看，而我却是在认真观察。
“如果你能保证你的眼睛没问题的话……”苏满嘀咕了一句，选择了相信。
如果孙震说的是正确的，现在就是清晨，虽然不太明白时间对他们现在有什么意义，但也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。
“现在怎么办，要去那几个地方看看吗？”
对于苏满的提议，孙震想都没想就表示了同意。
“走吧，先去员工宿舍看看。”
苏满对此毫无意见，同时孙震为了缓和气氛，提起了之前在集体出游时发生的一个乌龙事件。
“看来这次你得偿所愿了，啧啧。”苏满砸了咂嘴，一副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孙震”的表情。
孙震挑眉，“嗯？”了一声表示不解。
苏满勾起了唇角，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，难得的促狭起来。
“还装，你忘记高三刚放寒假的事儿了？就是那次，说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分别，大家组织了一个近郊五日游的活动？”
孙震其实早就想起来了，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，此时见苏满挑明，也只能摸摸鼻子尴尬应和着。
“啊，你是说要分班之前的那次聚会啊……我记得啊，不过你也知道啊，那次就是个意外。”
“是啊是啊，意外到走错都不自知，直到人家从洗手间出来尖叫才发现吗？”
“都说是误会了，我看错了标志！”
“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喽。”苏满不在意的耸耸肩，并不在这上面纠缠，“据说为了化妆的事，她爸还专门来跟校长谈过，所以她在学校也一直是淡妆——怎么样，李大小姐的素颜好看吗？”
“挺好……滚滚滚！！我当时什么都没看到！再说我喜欢的又不是她，是……”孙震及时住嘴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脸颊上竟染了一抹微红，略有些恼羞的冲着苏满挥了挥拳头,“苏满你找打么？”
“来呀，别说的像是刚才你没打过我一样。”苏满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窝，对孙震勾了勾手指，“正好我想报仇，来呀，互相伤害呀！”
“好，既然这是你的要求，就来尝尝我‘孙氏大背摔’的力量吧！！”
“喂喂，你来真的啊？”苏满那小身板哪里是孙震的对手，更别提对方从小就开始练武，声音也有了些慌乱，“放开我，别忘了我记忆里可是存在杀人狂魔……”
孙震狞笑着伸出了罪恶之手：“我现在就是杀人狂魔，先灭了你的口！”
……
开着男生们之间打来打去的玩笑，苏满和孙震很快就到了员工宿舍楼下。
如果即将面对的是残酷事实，那么就让他们拥有最后的轻松，
还有，
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