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典狱长那里,我确认彼得中校的确是帮了我的忙。
这说明,伊莉娜应该贿赂了他。而彼得中校究竟是什么来历,居然连这所监狱的典狱长也要买他的面子?
倒是弗拉基米尔解释了这个问题。
“瓦西里,你认识伊万诺夫将军的儿子?”当典狱长出去后,他漫不经心的问。
我吃了一惊。在苏军服役的我是听说过伊万诺夫将军的。
原来彼得中校竟然是在卫国战争中声名显赫的伊万诺夫上将的公子。
“我并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伊万诺夫上将。”我坦诚的说。
“嗯。他的父亲是一个好人。”弗拉基米尔简单的说道。
从他的语气中,他似乎很熟悉这个位高权重的将军。
接下来,这个整洁而风度翩翩的老人再也不说什么,只是坐在床上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。似乎我的事情他根本不感兴趣。
安德烈则对着墙壁旁若无人地练起了拳法。
令我奇怪的是,既然老弗拉基米尔是受到了特殊关照而住进了这间监舍。那么看似猥琐邋遢的米高扬为何也能住在这里。而且从典狱长的态度上看,他对米高扬和弗拉基米尔住在一间监舍中,丝毫不感觉到意外。
那到那个奇怪的老头真的也是什么大人物吗?
米高扬似乎也觉察到我对他的关注。
只不过,他刻意扭过脸去不看我。似乎还在为昨晚我对他说的话而生气。
我一个人呆得无聊。
又不能像普通囚犯那样去外面放风或者去做苦力,只好无所事事地坐在一张下铺上,呆呆的发愣。
时间只过了一天,我已经感觉到失去自由的折磨了。
“喂,你和我来练习格斗术怎么样?”这时,安德烈停止了对空气中假象的敌人挥拳攻击,转而对我说道。
我默默摇摇头。
我不喜欢打斗。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去消磨时间。
“也许,你会想看书,瓦西里少尉。”这时,弗拉基米尔温和地对我说。
“谢谢你,弗拉基米尔先生。”我冲这个善意的老人微微笑了笑,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一本书。
那是一本装帧十分精美的普希金诗集。
当我展开书页的时候,里面还夹着几枚烫金的书签。
很难想象,以弗拉基米尔的年岁,还能读这样激情昂扬的书。
“当我到了这个年岁的时候,我才明白,年轻的时光实在是稍纵即逝。所以,即便是身处逆境,也不要轻易浪费一点光阴。”弗拉基米尔微笑着看着我。
我原先心里还焦躁异常,思维着自己如何才能捱过这漫长的三年刑期,但从这位恬淡从容的老人身上,我忽然找到了心灵的宁静。
我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,也认识俄文。但我从小受到的是正规的东方式的教育。特别是对日本的文化很了解。对这个北方大国的文化,却认识得十分肤浅。
我认真的读着那本诗集里的每一首诗歌。
这位俄罗斯当代大诗人优美的词句所表达出来的思想,让我振奋。
特别是我正当少年,又对伊莉娜和那些日本女人心怀情愫,日思夜念。当我情不自禁的小声读诵着里面爱情诗句时,弗拉基米尔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我,并且跟着我大声的背诵起来。
“这些诗写的真是太美了。”我心情振奋的看着弗拉基米尔。
“是啊。瓦西里少尉,写得真的是太好了。你能说说你在诗人的作品中得到的感悟吗?”弗拉基米尔鼓励的看着我。
“这我怕说不好。”我看着弗拉基米尔,他一脸慈祥的看着我。就像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般。
我再也不感到他高贵而不可接触。索性把我对诗歌的理解一股脑的说出来。
弗拉基米尔侧着头仔细听着,不肯漏掉一句话,一个字。
“瓦西里,你对诗歌的感悟让我感到新奇。这应该是我们所经历的生活和思维的方式所造成的。”
“那么,您对这首诗又有什么看法呢?”我诚恳的问。
弗拉基米尔此时两眼放光,像回到了青春年代一样,热情洋溢的说着对诗歌的见解。
当他听说我生长在中国的时候,更加兴奋起来。他开始问我能否为他说一说中国的文明。
他的话让我感到羞愧。
我虽然生为中国人,但接受的却是日式的教育。脑子里所学的知识全都是日本老师奴化我们的说法。
不过,好在我还读了两年私塾。
于是我为这个慈祥的老人背诵了几首中国古诗。
“啊,这些诗的意境真的是太美了。”弗拉基米尔感叹的说。
“我对中国很感兴趣。那是一个文化历史十分悠久的国家,可惜,我一直没有机会去那里。”他不无遗憾的看着我。
“不过,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。你的介绍让我对那个神奇国度更加神往”
“弗拉基米尔先生,我也要感谢你,是你让我了解了俄罗斯的文明。说实话,您的书开启了我认识这个国度的大门。”
就在我和弗拉基米尔大谈诗歌的时候,米高扬扭过脸来,十分不解的看着我们。
他怎么也无法理解,我是如何与弗拉基米尔相谈融洽的。
而我,却感到十分振奋。
我参加苏军之前本来就是一个学生,对日本文化抱着深深的兴趣。
现在,我有幸遇到了这样一个学识渊博,待人和善的狱友,又怎能不高兴呢?
我们从俄罗斯文化谈到中国文明,又从中国文明谈到日本的文化。
弗拉基米尔的看法中肯,见识高远,和他谈天,让我忘记了身处狭窄囚室,恍惚到了另一个博大的充满新奇事务的世界中去。
我想起中国古代先贤感慨的“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”
如果我真的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学习,并且向弗拉基米尔请教的话,那么这三年的牢狱之灾对我来说,就会成为一个更新自己思维学识的绝佳机会了。
“弗拉基米尔先生,您是我见过的最有学识的人,如果我有能有机会跟您学习,那实在是太幸运了。”我诚恳的说。
弗拉基米尔谦逊的笑着并没有说话。
听说我把弗拉基米尔当成老师,安德烈的眼睛一下睁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