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州市委内部讨论会上,陆景痛惜不已的扼腕而叹,表示李鹤年以身试法,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,也是新华美集团公司的悲剧,更是路州市工商界的重大损失,李鹤年能从一个杰出企业家,省市人大代表,渐渐堕落成为一个腐败分子,其中的原因,应该是多方面的,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和反思,所谓防微杜渐,推此及彼,今后要在全市各个领域,强化思想政治工作,同时健全完善各项监督措施,从根本上减少,甚至是杜绝此类苗头再生的土壤,陆景最后说道:“我昨天去看过李鹤年,据咱们公安系统的同志说,他的认罪态度非常好,已经深刻的反省到,他所犯下的错误,是多么的愚蠢和可悲,可惜为时已晚呐。”
孙其良说道:“小陆说的很有道理,咱们以前都是狠抓经济工作,一切工作重心,都是围绕促经济,抓成长,却忽略了党员干部的思想建设,这是极其危险的,李鹤年之所以敢于无视国法,抱有侥幸心理,咱们这些领导也是负有重大责任的,不过今天讨论的中心议题,是确定接替新华美集团董事长的人选,小陆,你是分管全市企业的,你先说说看吧!”
陆景缓缓说道:“李鹤年事发后的第二天,我就赶到新华美了解情况,根据销售副总殷越的说法,目前在新华美集团的内部,唯一有能力且适合接任董事长的,就只有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丁嗣中,昨天我同样征求过李鹤年的意见,他基本同意殷越的建议。”这时有人提出异议,说道:“陆市长,这个丁嗣中,就是李鹤年的小舅子,你不会不知道吧,李鹤年如此利欲熏心,他能好到哪里去?把新华美交给他,是不是有欠稳妥?”陆景点头说道:“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,但是咱们共产党人,讲究实事求是,不能因为丁嗣中是李鹤年的小舅子,就把人一棍子打死,龙生九子,还子子不同呢,何况他们只是亲属关系,而且综合新华美的实际状况,与其匆匆忙忙的调兵遣将,倒不如就地选拔人才。”
那人又道:“陆市长,你就能保证丁嗣中是个人才?”
陆景摇头笑道:“这个我不能保证,但是我可以保证,选择丁嗣中,至少可以暂时稳定局面,不会捅出大乱子,新华美目前的问题,不就需要一个稳字嘛。”众人顿时议论纷纷,莫衷一是,副市长张子远轻咳两声,说道:“确实如此啊,换将就是换刀,虽是迫不得已,也需要慎之又慎,陆市长出于稳妥考虑,这样的安排实乃老成之举,我完全支持。”在整个路州市委领导班子里,张子远德高望重,资历仅在孙其良一人之下,他既然开口说话,表示支持陆景,别人自然也就不再多言,孙其良笑了笑,说道:“还是我说两句吧,李鹤年担任新华美集团董事长,迄今已经二十多年,咱们不能因为他犯了错误,就带上有色眼镜看人,全盘推翻他的一切,其实我不说,大家心里都明白,没有李鹤年就没有今天的新华美,他能带领新华美集团,发展到如今的规模,又岂是无能之辈,所以我认为,在新任董事长的人选问题上,李鹤年是绝对具有发言权的,而且集团公司的副总殷越,也与李鹤年的意见一致,咱们这些门外汉,又怎么能越俎代庖,班门弄斧呢,我看不用再讨论了,就用这个丁嗣中,给他几个月的观察期,到底是不是块好钢,送进炉子里头炼炼,自然可以得出结论!”
孙其良和张子远都已表明态度,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,很快消息传播开来,丁嗣中人在家中坐,外客自盈门,送礼的,串门的,套近乎的,一拨接着一拨,刚开始的几天,丁嗣中还能耐住性子,热情接待,渐渐烦不甚烦,于是告诉妻子董幼男,所有来客一概不见,有事请到公司说去,丁静也没闲着,积极做好接手地产公司的准备工作,先把自己那家装潢公司的法人代表,改至董幼男的名下,又跟母亲商量了一下,去希尔顿酒店订下十桌宴席,只待丁嗣中正式上任,便即可以大宴宾朋,丁嗣中下班回来,听到这件事,无端端的大发雷霆,指着董幼男喝道:“小静不懂事,你也跟着不懂事,现在是什么时候,李鹤年又是为了什么进去的?你是不是也想我进去?”董幼男笑道:“你吵什么吵,咱们还不都是为你高兴吗,多年的媳妇熬成婆,不庆祝庆祝,实在说不过去,你放心吧,小静订得都是中等标准,绝不铺张浪费,没人会说闲话。”丁嗣中将手一挥,怒道:“要庆祝你们自个儿庆祝,我才没空陪你们瞎闹,董幼男同志,人怕出名猪怕壮,我这个董事长还没到手呢,就算到了手,我也得低调再低调,你不帮忙也就算了,还尽出些馊主意,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丁嗣中得意忘形,你看看上咱家来的那些人,都是什么玩意?以前怎么看不到他们的?谁知道他们肚子里头,又是打得什么主意?我不得十二万分的小心?”
董幼男愣了愣,问道:“那小静已经订了酒席,可怎么办?”
“全部退掉!”丁嗣中斩钉截铁的说道:“还有,你打电话跟他说,要这小子最近老实一点,没事在家呆着,少在外头给我添乱。”董幼男啧嘴说道: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,不管怎么样,你能做到集团公司董事长,都是咱们家的大喜事,哭丧着脸干嘛呢?”丁嗣中坐到坐到沙发上,点起香烟,说道:“陆市长跟我说,我做这个董事长,还有几个月的观察期,做得好与不好,市委领导是要考核的,好就继续做,不好就滚蛋,有什么值得高兴的,还有那个殷南珊,我还没上任呢,她就打了份辞职报告,放到我的桌上,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,我丁嗣中哪儿对不起她,非得这么不给我面子?”
董幼男一惊,问道:“殷南珊要辞职?真的假的?”
丁嗣中抬眼说道:“我骗你做什么,当然是真的。”
董幼男又问:“她为什么要辞职?”
丁嗣中冷笑道:“你问我,我问谁去?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随她去吧。”
董幼男思索着说道:“那么麋林销售公司,也得有个人接手呀!”
丁嗣中跷起二郎腿,掸掸裤子上的烟灰,呵呵笑道:“这件事好办,我正愁对鸿辉没法交代呢,殷南珊要辞职,那我就叫鸿辉接班,反正他们俩是亲姐弟,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,殷总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。”董幼男竖起大拇指,笑道:“对对,嗣中,你这个主意不错,殷南珊再怎么跟你不对付,殷鸿辉总是你的人,有他负责麋林销售公司,你就不用担心了,只是殷鸿辉没有做过销售,不知道他能不能胜任呢。”丁嗣中笑道:“有什么不能胜任的,殷南珊也不是三头六臂,当初她去麋林开拓市场,虽说吃了不少苦头,但是话说回来,若是没有李鹤年出钱出力,她就算再厉害也是白搭,所以,殷鸿辉能不能胜任,关键不在他而在我,有我在背后支持他,根本没问题的。”
董幼男点头笑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!”
丁嗣中脸色又再阴沉下来,叹道:“好什么好,我这儿烦心事多着呢,今天我去厂里的研发中心,想看看传感器的项目进度,谁知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,整个项目计划,全是乱七八糟,连份完整的技术方案都没有,我问他们怎么回事,他们居然说不清楚,真不晓得李鹤年搞得什么鬼,那么多钱投进去,连个响都听不见!”董幼男虽然不懂,但也觉得事有蹊跷,说道:“不至于吧,李鹤年那么精明的人,怎么可能办事糊里糊涂,研发中心就没有总负责人吗?”丁嗣中冷笑道:“有管什么用,说到底,他们都是李鹤年的人,对于我这个新董事长,根本就没放在眼里,再说技术上的事情,我是一窍不通,还不是全听他们忽悠,他们说一加一等于二,那就是一加一等于二,他们说一加一等于三,那就是一加一等于三,我能有什么法子?”
董幼男想着说道:“算了,算了,反正你也不打算再搞这个项目。”
丁嗣中摇头说道:“没有这么简单的。”
董幼男颇为诧异,问道:“怎么?你还想继续搞下去?”
丁嗣中说道:“不是我要搞下去,而是”他欲言又止,看了看妻子,又道:“你就别问了,这事跟你没有关系。”说着,他将烟头掐进烟灰缸里,然后起身,董幼男见他似乎还要出门,便问:“你不在家吃饭?”丁嗣中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公文包,说道:“我去趟孟总那儿,等小静回来了,你把我的话告诉他,他要是还想他老子坐稳董事长的位置,就给我收敛收敛,不然我扒了他的皮!”董幼男跟着送他出门,心知丁嗣中也是发发穷狠,呵呵笑道:“行行行,你是一家之主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咱们都听你的。”
缺席公司的周年庆典,杜慎行执意选择陪伴李倩,这让久保美惠的心里,泛起一点点的酸涩,不过越是这样重感情的男人,就越让她难舍难弃,自从与杜慎行有过床笫之欢,她就发现她的生命中,已经注定要为这个男人,保留最珍贵的那份眷念和牵挂,纵使无名无分,她也无怨无悔,眼见松林村新厂区的一期工程进度,渐渐接近尾声,杜慎行整日里忙得焦头烂额,似乎也没空听她诉说心声,于是百无聊赖,便想起那个白先生的女弟子,古古怪怪的张茗来,这日,久保美惠拨通张茗的电话,对方好像有些惊讶,两个女人寒暄一番后,久保美惠就想约她见个面,张茗非常爽快,笑道:“那好,明天下午,我去久保小姐的家里吧,现在正是中秋,琼湖的风景一定十分怡人,咱们可以好好的喝两杯。”
秋高气爽,海天一色,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,张茗还是跟往常一样,一身休闲的打扮,梳着马尾辫,端着高脚杯,躺在琼湖别墅木质走廊的靠椅上,极为惬意的眯着双眼,耳朵里塞着耳机,悠然自得的享受着,久保美惠走过来,缓缓坐到她的身旁,轻笑道:“张小姐,你在听什么?古典音乐吗?”“啊?噢!”张茗听见了她说话,取下一边的耳机,递给久保美惠,笑道:“我可不懂欣赏什么古典音乐,我在听摇滚呢,这个才带劲,古典音乐慢吞吞的,我怕听了要瞌睡。”久保美惠便将一只耳机塞进左耳,却是一首夜愿的重金属,不由得笑道:“这首歌叫sheisys,确实很好听,其实塔雅的歌声,也属于古典唱法,只是与现代摇滚音乐结合的非常完美。”
张茗愣了愣,关掉手中的p3,收回耳机,笑道:“这也是古典唱法吗?我真是孤陋寡闻,看来久保小姐对音乐很有研究嘛!”久保美惠笑道:“没有,没有,我就是了解一些而已,根本谈不上研究,小时候,我的母亲请来家庭教师,逼着我弹钢琴,所以我看到钢琴就生气,有一次,趁着我的母亲不注意,我就偷偷的把家里那台钢琴给搞坏了,然后我母亲狠狠的打了我一顿,现在回想起来,真像做梦一样,再也回不去了。”张茗见她忆起往事,秀眉微微蹙起,笑道:“久保小姐,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,多想只是自寻烦恼。”
久保美惠点头笑道:“是啊,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,可我就是禁不住要想,如果我能够回到过去,我会有所改变吗?”张茗举起手中的酒杯,笑道:“无情不似多情苦,一寸还成千万缕,久保小姐就是太多情,所以才会放不下,看不开。”久保美惠摇头苦笑,然后与她碰杯,呷了一口,说道:“人要是没有感情,那不是成了畜生吗?”张茗笑道:“久保小姐此言差矣,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,并不是有感情,而是有理智,这样说吧,畜生的行为大多出自本能,吃喝拉撒睡以及繁衍后代等,皆是本能的驱动,但是人却不同,人为万物之首,就应该知进退,明事理,事有所为,亦有所不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