澳门直达路州的班机,即如一只白色的大鸟,缓缓降落在跑道上,葛诚看着电子屏幕,不断翻新的航班号,快步朝着出口通道走去,不一会儿,孟彪的身影出现在人流之中,葛诚快步上前,接过他手里的行李,乐呵呵的笑道:“彪哥,一路辛苦!”孟彪笑着,抬步便往前走,边走边说:“这才不到两个小时,打了个盹而已,有什么辛苦的,倒是我躲去澳门享清福,你留在路州这边,方方面面都要照应着,着实辛苦不少。”
葛诚笑道:“我这都是应该的,彪哥,走这边,当心脚下!”
从机场开车回市区的途中,孟彪问起这些天里,路州的近况,葛诚一一作答,又问到他和魏强的事情,葛诚不敢隐瞒,如实说道:“上次端午节,这小子竟瞒着大伙儿,私自吞掉一万块,我说了他两句,他就跟我翻脸,对不起,彪哥,是我平时管束不严,太惯着他们,才闹出这个笑话来!”孟彪笑道: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,你不用太自责,年轻人嘛,没见过什么世面,见钱眼开也很正常,批评两句也就是了,用不着小题大做,魏强打过电话给我,我答应他出来做个圆场,怎么说他也是你带出来的,跟你的感情,不是一天两天,大可不必为了这种小事情闹翻脸,我看就今天晚上吧,我把魏强叫过来,当面跟你敬杯酒,道个歉,你也不要耿耿于怀,做大哥的,得有容人的肚量!”葛诚心道,看来钱明明分析的有道理,魏强果然单独联系过彪哥,孟彪见他不作声,又笑:“怎么?你还有什么顾虑?”
葛诚忙道:“不不不,我没有顾虑,一切都听彪哥的!”
孟彪笑道:“没有顾虑就好,嗯,那个杜慎行有没有什么动静?”
葛诚摇头说道:“暂时还没有发现!”
孟彪问道:“是吗,他跟他们那个女老板,也没有在一起过?”
葛诚愣了愣,不禁支吾起来,说道:“这个有是有,不过”
孟彪追问道:“不过什么,既然有,你拿到证据了吗?”
葛诚笑道:“彪哥,这种事情实在不太好,人家的私生活,咱们干嘛非得盯住不放呢,他和那个日本女人无论怎么样,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!”孟彪呵呵笑道:“这么说来,你是明明看到了,却没把我的话听进去?”葛诚解释道:“不是的,彪哥,我是觉得拿到杜慎行的这种所谓把柄,根本没用,他又没有”孟彪忽然怒道:“有用没用是我说了算,不是你说了算,你现在好大的胆子,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?”
葛诚不无委屈的说道:“彪哥!”
孟彪盛怒不止,说道:“不要叫我彪哥,我没你这种好兄弟!”
葛诚叹道:“那好吧,下次有机会,我一定拿到他的证据!”
孟彪目光一闪,重重“哼”了一声,沉默片刻,换了口气,语重心长的说道:“葛诚,我知道你重感情,重义气,不愿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情,这是你的优点,但也是你的缺点,我已经说过很多遍,我让你这么做,不是要对杜慎行怎么样,而是以防不备之需,你难道就敢说,杜慎行所有的底细,你全都清清楚楚?你难道就敢保证,将来的某一天,杜慎行不会冲着咱们发难?真正的朋友兄弟,就应该互相交底,这样才能长长久久,杀死老崔的凶手,很明显就跟杜慎言保持着某种联系,作为他的亲弟弟,杜慎行绝不可能一无所知,他为什么不肯告诉你?你跟杜慎行的兄弟情分,难道还超得过我和老崔吗?”孟彪说着说着,禁不住老泪横流起来,长吁短叹的又道:“老崔死的太惨呐,活活的被人毒死,我一想起这件事,心里头就像有把刀子在割,咱们这些人也是无能,想报仇都不知道找谁报,窝囊啊!”
葛诚被他说得亦是难过起来,愧疚的说道:“彪哥,不要再说了,我明天就去办这事,不拿到杜慎行的证据,你就别再把我当兄弟!”孟彪摆摆手,叹道:“算了,算了,现在的情况有所变化,你不用再管杜慎行,给我全力以赴的搞掂黄永泰,无论你用什么法子,必须把他拿下。”葛诚说道:“黄永泰没什么问题吧,咱们不是已经搞掂他了吗?”孟彪捏了捏眉心,往后一靠,说道:“凡事不到最后关头,都有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,我需要百分之百的把握,虽然黄永泰被我们揪住小辫子,但我还是那句话,能做朋友,就不要做敌人,必要的钳制固然重要,感情的笼络也是必不可少,两手都要有,两手都要硬,葛诚啊,你跟着我这么多年,难道还没能领会这其中的道理吗?”
葛诚似懂非懂,点头说道:“彪哥,我这人脑子笨,不过我会努力的。”
孟彪擦擦脸上的泪痕,叹道:“脑子笨不可怕,笨鸟可以先飞,最可怕的是人心坏掉,我刚才的语气不太好,你不要介意,但我说的话,你一定要记住,我孟彪哪怕骂你一万句,始终还是把你当作最好的兄弟,真要哪天我不再骂你,咱们的缘分也就走到尽头了。”葛诚两只眼睛看着前方道路,陷入长长的沉默,忽然嘟嘟两声,孟彪的手机,接到一条短信息,他翻开看了看,略一思索,随即拨了过去,说道:“是我,我刚刚才下飞机,这会儿正在回市区的路上,那个龙城国贸公司和他们老板申富水的资料,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,你收到了没有?”葛诚听着一愣,扭头看着他,脸色十分诧异,孟彪嘴里不停的“嗯嗯”着,同样也在瞧着他,继续说道:“你先仔细看看吧,有什么问题,咱们见了面再说!”等到孟彪挂断电话,葛诚方才问道:“彪哥,你刚才说的是龙城国贸公司,老板叫申富水?”
孟彪微微点头,说道:“是啊,你认识这个人?”
葛诚笑道:“不但认识,而且前几天才在麋林跟他吃过饭!”
孟彪不禁一愣,接着问道:“你跟谁吃饭?就是这个申富水吗?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?我怎么没听你说过?”连续四个疑问句,足以显出孟彪的惊诧和急迫,葛诚便即原原本本,将那日跟着杜慎行去到琼影光华,如何如何碰见久保美惠等人,又如何如何通过辛蓝,认识到这位申富水董事长等等情形说过一遍,稍有含糊之处,孟彪皆是详加盘问,再在心里细细分析印证,翻过来覆过去,再三捋清条理,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疑的地方,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,就是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巧合,于是问道:“那么你跟他吃饭的时候,他有没有说过些什么?”葛诚不解,问道:“说过什么?没有啊,哦哦哦,他说让我跟着他干,不过我没答应,彪哥,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,另外他还说,他刚来溯江不久,没听过彪哥你的大号,有机会想跟你交个朋友!”
孟彪呵呵笑道:“他要跟我交朋友?为什么?”
葛诚越发不明白他的意思,说道:“申总初来乍到咱们溯江,可能想多交几个朋友吧,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子,对他的生意多少会有些帮助,当然也可能就是说句客套话,要不是你这会儿提起他,我也想不起来说这事,彪哥,你跟他有交道要打?”孟彪狐疑不决,思索片刻,笑道:“或许有吧,我那个老同学汤总,你以前不是见过吗,她现在想要做龙城公司的代理商,所以托我查查这家公司的底细。”葛诚想了想,说道:“彪哥,虽然我跟申总算是做了朋友,不过他这个人的底细,我真不太清楚,我只知道他是俄罗斯国籍,总公司开在呼伦贝尔,生意做得挺大,货源也很充足,就是国内的销售渠道,还不是十分畅通。”
孟彪点头说道:“这些我都知道,既然如此,你就抓紧时间安排,我要尽快跟他见面,还有,魏强的那件事,今天就算了,以后有机会再说,待会儿我要去见汤总,你那边有消息立刻通知我!”葛诚连连点头,说道:“行,我明白!”孟彪瞧着他笑了笑,又道:“朋友多当然是件好事情,这位申总既然跟你交上朋友,想来也必定是个性情中人,嗯,还有那个钱明明,到时候一起叫上他吧,人多还能热闹点!”
冯坤接到葛诚电话的时候,就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,看着溯江电视台的综艺节目,林凡站在一群俊男靓女中间娓娓而谈,台下不时响起欢笑和掌声,听说孟彪终于要跟自己见面,冯坤露出一丝微笑,说道:“哎呀,葛兄弟,我这会儿人在湖南岳阳呢,下星期才能回去,不知道孟总等得及等不及,好好好,你务必要跟孟总打声招呼,表达我的歉意,我办完这里的事情,一定尽快回去,到时候咱们电话联系!”挂断电话后,他起身走了几步,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,出门走至对面,敲了敲石伟娜的房门,叫道:“娜娜,娜娜,睡了吗?”
不一会儿,石伟娜打开房门,瞧着他说道:“你又发什么神经病,我在看电视,刚刚想睡觉,你就来打扰我!”冯坤也不理会她的抱怨,抬脚走了进去,坐到沙发上,看着电视里的节目,正是超级女声半决赛,失笑道:“不是吧,这么无聊的节目你也看?”石伟娜却不同意,说道:“哪里无聊了,人家唱得非常棒的好不好!”冯坤跷起二郎腿,笑道:“就这还不无聊?男的不像男的,女的不像女的,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,跟在后面瞎起哄,有点正事做的,都不会看这玩意!”
石伟娜睨着他,问道:“那你这么晚来找我,是有正事喽?”
冯坤磋磋两只手,笑道:“孟彪这条大鱼,终于肯咬钩了,刚才葛诚打电话给我,说是孟彪要约我吃饭!”石伟娜笑道:“那敢情好,你怎么说的?”冯坤又笑:“我跟葛诚说,我现在湖南出差,得下个星期才回路州,让他和孟彪多等几天!”石伟娜愣道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,早点跟孟彪见面,难道不好吗?”冯坤摆手说道:“不是不好,而是时候未到,孟彪是个老狐狸,我要表现的急不可耐,他必然会起疑心,如果我猜得不错,他今天从澳门刚回路州,这会儿一定在跟那个老女人商量这事,我特意留点时间,让他们好好商量商量,煮粥要煮稀烂,就得小火慢炖,其实我跟孟彪的这场戏,并没有多复杂,比的就是个耐心,谁更能沉得住气,谁就能掌握主动权!”
石伟娜听得无趣,禁不住打了个哈欠,说道:“沉得住气又怎样,最后还不得拼家伙,你要把孟彪逼急了,他肯定会跳起来咬死你。”冯坤呵呵笑道:“娜娜,你学中文的水平,虽然大有长进,可是你还是不能理解,咱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,所谓兵者,诡道也,不战而屈人之兵,才是最上乘的智慧,随随便便的动刀动枪,很多时候,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,慢慢来吧,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!”石伟娜笑道:“行,我倒要看看,你怎么解决根本性的问题,不要到最后收不了场,还得我来替你擦屁股!”冯坤觉得口渴,走去冰箱旁边,取出两听冰镇啤酒,扔了一听给石伟娜,笑道:“来来来,咱们干杯,祝我马到成功!”石伟娜自小长在俄罗斯,所以生活习惯也与俄人相似,酒量颇为不浅,扳开拉环,冲冯坤举了举,笑道:“好,我就祝你马到成功,大吉大利,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!”
她的这些祝词,说的不伦不类,冯坤刚灌进一口啤酒,不禁“噗”的一声,又全都喷了出来,连声咳嗽着笑道:“行了,行了,你还是别说了。”石伟娜愣了愣,说道:“我又说错了吗?”冯坤摆手笑道:“何止是错,简直错得离谱,这要被你那个中文老师听见,估计她能活活气死!”石伟娜被他挤兑的柳眉竖起,拽着冯坤就往门外推,说道:“滚蛋,老娘半夜不睡觉,陪你喝酒聊天,还被你这么数落,真是闲的,滚蛋,滚蛋,快滚蛋!”冯坤被她又推又攘的,踉踉跄跄走到门外,看着房门“嘭”的一声关上,不禁莞尔,再看看手里的那听冰镇啤酒,有一多半都撒在了身上,又不禁苦笑,隔门叫道:“好好好,算我说错话,娜娜你别生气,咱们继续干杯,我也祝你做个好梦!”
“滚蛋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