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坤在二十万收据上签字时,葛诚和钱明明也都吓了一跳,虽然明知今晚这顿酒的价格不菲,可是万万没想到,竟然不菲到这种程度,冯坤反倒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,大大咧咧的嚷嚷着,要葛诚和钱明明改日务必赏脸,齐到麋林一聚,当然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,葛诚也没太过在意,然后相互握手作别,冯坤摆出东道主的架势,站在二楼的栏杆前,看着葛诚和钱明明、铃木健夫等人下楼离去,还不忘高声叫道:“下次再来啊!”
辛蓝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他,说道:“申先生,也欢迎你下次光临!”言下之意,便是要送客,冯坤伸手抹了把脸,转身笑嘻嘻的说道:“辛小姐,谢谢你的热情款待,我今天真的很高兴,我能再请你单独喝杯酒吗?”辛蓝肯定是极不情愿的,不过念及人家好歹破费掉二十万的大洋,自己再怎么讨厌他,这点儿面子总要给的,于是笑道:“还是我请吧,你想喝点什么?”冯坤大喜,将手一让,笑道:“辛小姐请,我喜欢喝伏特加,不过那酒太烈,不适合美女,要不咱俩来点白兰地加果汁。”辛蓝听他口吻亲昵,不禁微微皱眉,抬步便朝楼下走去,二人重新坐到一张圆桌旁,蹬着高脚凳,不一会儿,酒保送来白兰地勾兑而成的鸡尾酒,辛蓝主动举杯,笑道:“申先生,我敬你一杯吧,祝你老当益壮,老而弥坚,老骥伏枥,还有老不正经!”她连说四个老字,揶揄之意不言自明。
其实冯坤今年也只有四十出头,加之整容过后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,所以谈不上有多显老,不过辛蓝气恼他死缠烂打,而且开门做生意,来者皆是客,总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,便只好使着劲的讽刺他,冯坤却依旧老皮老脸,不以为忤,笑道:“谢谢辛小姐的夸奖。”辛蓝失笑道:“我夸奖你了吗?”冯坤反问道:“难道没有吗?”辛蓝知道这人的脸皮,比城墙还要厚三分,再跟他耍嘴皮子,将会没完没了,索性说道:“申先生,今天非常感谢你的惠顾,可是我觉得,你对我很不尊重。”冯坤捏着酒杯,笑道:“辛小姐过于言重了,我倒是觉得,辛小姐可能有所误会,我的性格就是这样,喜欢有什么说什么,表达方式上,或许也有点太直接,让人难以接受,不过没关系,以后的时间还长呢,辛小姐慢慢就会明白,我对你没有恶意,我就是想跟你做朋友。”
辛蓝笑了笑,问道:“要是我不愿意跟你做朋友呢?”
冯坤笑道:“为什么不愿意?”
辛蓝说道:“没有为什么,不愿意就是不愿意,申先生,你也是做大生意的,应该懂得什么叫知情识趣,大家互相给面子,何必非要逼我再说那些难听的话呢?”冯坤哈哈大笑,辛蓝脸色微愠,又道:“哎,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?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?”冯坤摆摆手笑道:“明白,明白,非常明白,不明白的是辛小姐你自己!”辛蓝不解,问道:“我怎么不明白了?”冯坤笑道:“那我就直说吧,辛小姐是不是认为我在追求你?漏漏漏,辛小姐是花样的年华,我就算再不要脸,也不敢追求辛小姐呀,我是真心想跟你做个朋友,就像你和林小姐那样的朋友,绝对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。”辛蓝“腾”的一下,脸涨得通红,虽说她很不希望冯坤纠缠自己,但是听他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些话,便又感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,顿时难堪的无地自容,起身要走,冯坤拽住她的胳膊,辛蓝怒道:“放开!”
冯坤急忙缩手,笑道:“辛小姐,你去哪儿?”
辛蓝爆出句粗口,骂道:“关你屁事,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!”
冯坤一愣,看着辛蓝翻脸而去,无奈的耸耸肩,叹道:“上赶着花钱讨骂,我也真是够贱的!”说着,默默的发起呆来,喝干自己那杯白兰地,似乎有些意犹未尽,又取过辛蓝的那杯酒,倒进自己的杯中,然后举着杯子晃了晃,自言自语的苦笑道:“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愁来明日愁!”言罢,仰起脖子喝了个干净。
冯坤几经生死关头,早已磨砺的性情大变,只是儿时的心理阴影,至今未能完全消除,他煞费苦心想要拿住孟彪和汤琴,为老冯家正名,正是基于这个原因,不过,想法归想法,孟彪这只老狐狸奸猾狡诈,满肚子的花花肠子,对付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慎重行事,今天只是刚刚开始,效果算是不错,如果不出意外,接下来再安排几个场合见面,葛诚就该放松警惕,把他视作贴己的哥们了,说起来,这还得归功于辛蓝,若不是有她做媒介,冯坤要接近葛诚,恐怕就没有这么顺利,至于下一步怎么走,那得看看情况再说,冯坤走出琼影光华的大门时,迎面一阵凉风扑来,激得他连打几个喷嚏,擦擦鼻子,再回头看看会所里的灯影摇曳,仿佛有点光怪陆离,想起适才辛蓝的模样,盛怒中带着几分羞恼,不禁笑着摇摇头,他确实很喜欢辛蓝,也确实只想跟她做个朋友,这种感情的需求,或许并非那么单纯,但是绝不龌蹉,很久之前他就断掉娶妻生子的念头,因为他心里明白,与彼得伯洛夫做事,最后的结局,注定不会太好,与其害人害己,不如试着超然洒脱,游戏人生一回足矣!
不管冯坤怎么筹划,葛诚今天的心情很不错,在琼影光华喝完酒,又和钱明明带着一帮小弟兄,来到南埠区的一家足疗店躺下,五六个人分开两个房间,此时夜已渐深,足疗店内也没剩下几个客人,所以显得十分安静,葛诚做完脚部按摩,然后俯身趴在保健床上,闭着眼睛享受女技师的周到服务,呵呵笑道:“老钱,你说老杜这小子,跟他那个女老板,到底有没有那码子事?”钱明明自是与他一般惬意,咂吧了两下嘴,犹自回味八二年的拉菲酒,笑道:“管他有没有呢,反正他能混的好,就是咱们的运气,你还别说,那个日本女人长得可真不赖,奶子大,屁股圆,我要是老杜,我肯定早把她上了。”
葛诚哈哈笑道:“所以说,你不是老杜。”
钱明明睁眼睨着他,问道:“哎,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得起来,叫我去那儿喝酒的,还带这么多人,不嫌招摇过市吗?是不是最近发横财了?”葛诚笑道:“我是有钱不过宿,就算发财也留不住,我是瞧着兄弟们这段时间挺辛苦的,所以带他们去玩玩,自然也不能忘掉你钱老板!”钱明明笑道:“那咱们今天赶得巧,不但碰上老杜,还有人请客喝拉菲。”魏强躺在另一边的保健床上,问道:“不是吧,葛哥,你们今天喝拉菲的?”
钱明明故意逗他,笑道:“二小,你们几个喝的啥呀?”
魏强叹道:“我们能喝啥呀,除了啤酒还是啤酒,哎呀,停停停,先等会儿,我又得去撒泡尿。”说着推开女技师,翻身下床,趿拉着拖鞋就溜了出门,钱明明笑道:“这小子,敢情是在埋怨咱们俩呢。”葛诚跟着笑了笑,说道:“其实拉菲不拉菲的,也就那么回事,我觉得不咋地,还不如喝啤酒来的痛快。”钱明明表示不同意:“话不能这么说,就像那些世界名牌,讲究的就是个气质,穿阿玛尼和穿雅戈尔能一样吗?虽然雅戈尔也不差,但毕竟没有人家那种气质。”葛诚失笑道:“狗屁的气质,咱们这些人,穿个龙袍都不像太子爷,喝回拉菲酒就成上流社会了?人要有自知之明,该是啥样就是啥样。”
钱明明翻了个身,笑道:“你说的倒也是,不过老杜跟咱们不同,他那个派头站出来,可就有点意思了。”魏强推门进来,躺回床上,接着话茬说道:“有啥意思?他还能是三头六臂,脚踩风火轮,手拿火尖枪的哪吒三太子?”葛诚听着他话里有话,笑道:“你好像对杜慎行有意见嘛,他怎么得罪你了?”魏强说道:“他没有得罪我,我就是瞧着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,觉得不顺眼。”钱明明笑道:“杜慎行盛气凌人吗?应该还好吧!”魏强抬了抬手,欲言又止,片刻说道:“那个算了,算了,不说了!”
葛诚看出魏强有些不对劲,想着说道:“二小,你是我的兄弟,杜慎行也是我的兄弟,你有什么话,还是直说的好,我不希望大家产生误会!”魏强笑道:“没有误会,真没有,葛哥,我魏二小平时说话就这样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他虽然这么解释,钱明明和葛诚都是久炼成精,哪里分辨不出真假,钱明明随手丢了根烟,扔给魏强,笑道:“老杜这个人吧,有时候是有点孤傲,对咱们朋友没话说,但是对待不熟悉的外人,就显得不近人情,老葛,当初咱们跟他头一回见面,他不也是格格不入吗,连夜总会都不去,非要回家陪他女朋友,后来咱们跟他接触多了,这才慢慢融洽起来!”魏强到底还是太嫩,听着钱明明的一番话,便即按捺不住,忙道:“我跟他不应该不熟悉吧,好歹也见过几次面,就算我魏二小不算个东西,至少也要看看葛哥的面子,我跟他打声招呼,他连眼皮子都不抬!”
恰好这时,三位女技师做完了全套,葛诚于是挥挥手,让她们全部离开,坐起身也叼了根烟,点着火,哑然失笑道:“我还以为多大点事,你是说刚才在会所吧,老杜那会儿要送他的女老板,酒吧里又那么多人,吵得很,你跟他打招呼,他没听见也是可能的,二小啊,咱们做人要大气,不要计较这点鸡毛蒜皮。”魏强见话已说开,也坐了起来,又道:“不是我做人不大气,他走的那会儿,就挨着我过去的,不可能没听见我说话,葛哥,我知道你和杜慎行的关系好,但我还是要说,像杜慎行这种靠着女人往上爬的软蛋,我就瞧不起,我也不信他是真跟咱们交朋友,我劝你小心点,不要为了这种人,糊里糊涂做错事!”
葛诚皱皱眉头,感觉魏强是在教训自己,他还从来没敢这么跟自己说过话,钱明明适才引诱魏强打开话匣,这会儿也觉得气氛不对,不禁暗暗后悔,说道:“二小,你怎么跟葛哥说话呢,他是你大哥,还轮不到你来说他的不是。”魏强自知失言,撇嘴说道:“对不起,葛哥,我说话太直了。”葛诚摆摆手,说道:“不用对不起,咱们既然是兄弟,心里有话就应该坦诚相见,你让我小心点,不要为杜慎行做糊涂事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魏强愣了愣,说道:“没没什么意思!”
葛诚瞧着他,笑道:“你别害怕,我让你说你就说,说错了,我也不怪你!”
魏强说道:“真没有什么意思,葛哥,我说错话还不成吗?”
葛诚思索片刻,又笑:“魏强,魏武临终前,把你托付给我,我可是真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弟弟,说起来挺惭愧的,这么多年,没带你学过好,整天就知道到处瞎混,可是有一点,我葛诚扪心自问,对你,我从来都是真心诚意,没瞒过你半点心思,按说我还是了解你的,你要是心里没有想法,今天不可能说出这些话。”魏强有点急了,伸手去推钱明明,苦着脸说道:“钱哥,我知道错了,你快帮我劝劝葛哥!”钱明明也觉得葛诚太过小题大作,于是呵呵笑道:“行了,行了,老葛啊,这事都怨我,你也别生气了,二小肯定没有别的意思,你就不要往歪处想,都是自家兄弟,说两句就得了,干嘛当真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