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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海沉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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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人归小甥表远志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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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是辆北京牌照的汽车,李倩心里已是猜到几分,她急急忙忙拉着杜慎行回家,一进院门,便听到客厅里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,尤奶奶正在厨房做饭,见到他俩回来了,探出头来笑了笑,冲客厅努努嘴,果然,李鹤年推门出来,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,李倩兴奋的大叫,上前抱住那个年轻人又蹦又跳:“表哥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,刚才还是别人告诉我,我们家来了客人,开得是辆北京牌照的车,我猜到就是你,姑姑呢,姑姑有没有跟你回来?我都快想死她了。”

此人正是李倩的表哥,李鹤年的亲外甥——纪阳,他比李倩大出一岁,当年李鹤年求学归来,李怀玉已经有了身孕,后来李鹤年进到机械局工作,通过局长汪玟的关系,为妹妹重新找了份轻松点的工作,妹夫则因为患有肺病,所以只能常年在家静养,就在李鹤年结婚的次月,纪阳便呱呱坠地,纪阳这个名字,还是李鹤年亲自取的,喻意阳光灿烂,刚正坚强,他对这个外甥,几乎视同己出,不但生活上,对妹妹李怀玉一家,照顾的无微不至,而且从纪阳懂事开始,李鹤年就尽量抽取时间,全面辅导他的学习,教育他如何做事做人,纪阳也把这位二舅,当作自己的偶像,从小便刻意模仿他的行为举止,说话语调,加之这舅甥二人模样儿甚是相似,故李怀玉常常戏称,她的这个儿子,整就是个小号的李鹤年。

没有令李鹤年失望,纪阳非但模样儿像他,对待学业的刻苦和天赋,也与当年的他如出一辙,由于父亲沉疴缠身,剩下母亲一人奔波劳碌,虽然有李鹤年常常帮持,但家庭的拮据,依然无法避免,所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纪阳自小便立下志向,以二舅为榜样,要努力奋发图强,将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,事实上,孩子的心思特别容易夸大,总以为事业一定要轰轰烈烈的,否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伟大抱负,而当时的李鹤年,刚刚将华美机械厂重组成为新华美公司,事业只能算作初见起色,离轰轰烈烈尚有十万八千里,但在纪阳的心中,自己这位二舅,已是相当的了不起。

当然,随着新华美业务的不断拓展,集团公司的不断壮大,李鹤年的声名显赫,收入与日俱增,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改变,李鹤年先是建议妹妹李怀玉辞去工作,专心照顾丈夫和儿子,家中的生活开支,全由他一力承担,后来李倩的母亲丁嗣华忽然辞世,李鹤年索性便将李倩送到妹妹那里,于是这表兄表妹二人,感情越发深厚起来,即如同胞兄妹一般,直至纪阳高中毕业,顺利考入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,李鹤年简直欣喜若狂,甚至比之李怀玉夫妇还要激动几分,为此,他特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假,亲自开车送纪阳去北京,又不顾妹妹李怀玉和妹夫纪洪亮的万般阻拦,坚持在学校附近买下一间公寓和一辆汽车,赠予他们一家人,看着李怀玉哽咽不止,李鹤年笑呵呵的说道:“怀玉,洪亮,你们俩哭什么,咱们现在苦尽甘来,应该多笑笑才是,你还记得二哥当年跟你说过什么吗?我说只要有我在,这个家就垮不了,如今纪阳有了出息,我也算对得起爸妈和大哥了。”说着,想起过去那些往事,他竟也泪眼婆娑起来,笑着又道:“我买这房子和车子,不是随便乱花钱,我是想起当年我一个人在北京的时候,孤苦伶仃,举目无亲,我不愿意纪阳再跟我一样,孩子在这儿上学,还要好些年,你和洪亮就留在这里陪陪他,有空的时候,就叫纪阳开车回路州,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的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”

纪阳站在屋前的廊下,丰神玉貌,长身而立,帅气却不失刚毅,眉目之间浑若李鹤年的儒雅风范,杜慎行打眼瞧他,竟也暗自竖起大拇指,好个一表人才,纪阳在李倩的追问下,笑道:“我这次是一路杏花村,跟着几个同学收集论文的资料,先去了趟河北沧州,然后绕道西安,前天刚到的麋林,他们几个留在麋林办事,我就抽空赶来看看你和二舅,明天早上回麋林跟他们会合。”

李倩问道:“明天就走,你不在家多留几天吗?”

“不行啊,时间太紧!”纪阳笑着摇摇头,走到杜慎行的面前,握住他的手:“你好,你就是杜慎行吧,我叫纪阳。”杜慎行笑道:“你好,你好,我叫杜慎行,慎重行事的慎行,李倩经常提起你,说她这位表哥啊,比我长得还帅,我本来很不服气,今天咱俩初次见面,我只能说——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!”李倩莞尔笑道:“又胡说八道,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,表哥,他这人就是喜欢乱开玩笑。”李鹤年招呼他们进屋,笑道:“行了,都别站在外头了,进来说话吧,慎行啊,我今天高兴,待会儿咱们陪纪阳多喝几杯,纪阳,你今天就住我这儿,哪儿都不准去,舅舅得好好和你聊聊!”

殡仪馆里,久保美惠穿着一身和服,独自坐在渡边正一灵前,因为不想被打扰,她吩咐其余人等,均在外面守候,所以,尽管窗外阳光普照,灵堂内还是有些阴森袭人,久保美惠手抚着渡边正一的棺椁,望着他那张已经沉睡的脸庞,默默的垂泪不止,抽噎了一会儿,方才叹道:“正一君,你后悔吗?我猜你一定是后悔的,如果当年你不去东京,如果咱们没有相识,如果你不那么争强好胜,你应该会很快乐,至少能够长命百岁,福寿延年,而我也不会因为你,再也见不到我的父亲、母亲和哥哥。”她顿了一顿,拭着眼角,又道:“不过我知道,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,我也不再恨你,我反而十分可怜你,可怜月夫人和北瞳,当然还有我自己,你和我父亲哥哥明争暗斗这么多年,你几乎以为你要赢了,却输在了一个女人身上,你有想过这样的结局吗?你绝对想不到,这都是上帝安排的,正一君,我没什么可说的了,你就安心上路吧,我会好好把你送到月夫人的身边,也请你放心,我一定恪守诺言,属于你的公司股份,我会如约划归北瞳名下。”

她缓缓的起身,忽然眼前一黑,踉跄了两步,门外守候的赖长喜,见状急忙冲了进来,刚想伸手搀扶,久保美惠已是站定了,冷冷的摆手说道:“不,不用你。”赖长喜愣了愣,问道:“美惠小姐,你真的没事?”久保美惠心中厌恶,看也不看他,径直便往门外走去,赖长喜见她态度如此冷漠,虽有狐疑却不敢肯定,只好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,久保美惠走了几步,猛然回头,赖长喜一个没留神,差点撞在她的身上,久保美惠越发的不悦,不无恼怒的问道:“赖长喜,你还有没有点人情味,蒋淑云是你的老部下,你们合作多年,她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,你怎么不去瞧瞧她?”

赖长喜被她训斥的有点莫名其妙,说道:“我去看她?恐怕不合适吧?”

久保美惠怒道:“有什么不合适,我说合适就合适,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。”她这通邪火,烧得着实稀奇古怪,弄得赖长喜心里更是七上八下,心道,蒋淑云跟渡边正一私通,又不是跟我好,这碍着我什么事了,却不能明言,只得讪讪笑道:“是是是,明天我带几个同事去看看她,就以渠道部全体同仁的名义吧。”久保美惠这才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
尤奶奶的厨艺确实不一般,中午的一桌菜,看着极为普通,却是色香味俱全,李鹤年和纪阳、杜慎行两个小辈把酒言欢,因为心情甚佳,所以多喝了几杯,趁着酒兴,说话也比平时唠叨了许多,他问起纪阳家里的近况,纪阳举杯敬他,笑道:“我爸的身体就那样,多少年的老毛病了,别的没什么,就是夜里咳嗽得厉害,我妈总是说,她这辈子已经听习惯了,要是夜里听不到咳嗽声,她反而睡不着。”李鹤年呵呵一笑,说道:“你还是不懂啊,你妈那是在安慰你爸呢,她从小就这样,刀子嘴豆腐心。”

纪阳笑道:“二舅这话说的是。”

李鹤年叹道:“你是没见过你妈发狠的样子,当年我是见过的,撒泼打滚,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摔得一塌糊涂,不过她那都是为了我好,要不是她拼了命的跟我闹,我还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呢。”李倩听着纳闷,问道:“爸,姑姑为什么要跟你闹啊?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的?”见纪阳同样投来询问的目光,李鹤年方知失言,笑道:“你们俩那会儿还没出世呢,当然不知道,好了,不说这些了,纪阳啊,如果我记得不错,你应该是后年硕士生毕业吧?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去处?还是继续考博士?”

纪阳摆手笑道:“我不考博士,再考下去,黄花菜都凉了。”

李倩瞧了杜慎行一眼,“扑哧”笑道:“你们俩说的话,怎么一模一样,你不考博士,慎行也不考博士,敢情这博士没人愿意考呀?”杜慎行笑着没说话,冲纪阳举杯示意,二人干了杯中酒,纪阳又笑:“二舅,你记错了,我是明年毕业,我不是不想考博士,实在是不能再考,我得赶紧出来自食其力。”李鹤年眉头一皱,说道:“能考为什么不考,挣钱急个什么,只要有我在,你什么都不用担心,听二舅的话,继续考!”纪阳笑道:“二舅,你这些年对我们家的帮助,我时刻铭记在心,我一直有个心愿,就是将来能够找机会报答你。”李鹤年更是脸色一沉,说道:“你这叫什么话,你是我的亲外甥,你妈是我的亲妹妹,我帮助你们,难道就指望你的报答?纪阳,二舅今天酒没有喝多,我就撂句实话给你,你紧赶着出来挣得那点钱,二舅我根本不在乎,我只希望你尽量多学一些东西,今后堂堂正正的上进做人,这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回报。”

纪阳看了看李倩,李倩笑道:“爸,你还说没喝多,明显都大舌头了。”

李鹤年一摆手,说道:“你别插话,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,不光是纪阳,你和慎行也该听听,你们知道人活一辈子,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?”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,一起摇着头,李鹤年又呷一口酒,说道:“人活一辈子,最大的遗憾就是妥协,为了眼前的利益,不惜放弃原则和尊严,向命运低头,对现实妥协,事后他总在想,我是没有办法,没有出路,如果我不这样做,那么苦难就会无休止的延续下去,其实这都是些借口,都是骗人骗己的借口,说到底就是懦弱,无能,没出息,没出息啊——”说着,他将酒杯一顿,身体靠在椅背上,重重的喘着粗气,像是耗尽极大的气力。

一阵沉默过后,纪阳沉吟着说道:“二舅,我说的自食其力,不是单纯为了挣钱,我是觉得早日进入社会这所大学磨练,要比待在学校里啃书本,来得更为有效,我已经想好了,明年初一毕业,我就参加公务员的招考。”李鹤年闻言一愣,旋即笑道:“你要考公务员,嗯,不错,这个我赞成,你有目标了吗?”纪阳嘿嘿一笑,说道:“二舅,说出来你别笑,我想报考中央纪委!”李鹤年没有笑,杜慎行倒是差点吃得噎住了,喷笑道:“中央纪委?你这个搞大了吧,那可是京官。”李鹤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杜慎行,杜慎行立即发觉自己的失态,连忙又道:“能考上中纪委也不错,要比考博士有用,纪阳,我敬你一杯,祝你旗开得胜,马到成功!”

李鹤年想了想,说道:“纪阳,如果你有这个打算,二舅倒不拦着你,你跟你爸妈商量过了吗?”纪阳点头说道:“说过的,他们都没什么意见,就是我妈担心我会考不上,其实也无所谓,一次考不上,那就考两次,反正中央纪委每年都有招考名额的,而且我一个同学的父亲,就在中纪委任职,面试的时候,说不定还能通通关系。”“你想报考中纪委,大概也是受你同学父亲的影响吧!”李鹤年思索片刻,摆摆手,又道:“中纪委就是以反腐倡廉为天职,你这样走后门,岂不是知法犯法,让人贻笑大方,不妥,不妥,你既然有此志向,就应该秉持一身正气,老老实实凭着自己的真本领,踏进中纪委的大门,唯有如此,你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,才能问心无愧!”

纪阳举杯,正色说道:“谢谢二舅的教诲,纪阳明白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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