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的做夫妻,是指他们俩已有夫妻之实,这本算不得什么大事,杜禀实甩儿子的那一记耳光,一是气他太糊涂,二是做给林凡看,再次表明他们做父母的态度,其实在杜禀实的心里,说不计较林凡的破壁之身,也不全是这样,杜慎言作为老杜家的长子,杜禀实再豁达再开明,娶个不干不净的儿媳妇进门,多少心里有点膈应,倘或有朝一日传出去,那老杜家的脸面,在亲戚朋友那里,就实在挂不住了,当然,更重要的是,他打心眼里头,根本不相信林凡守得住杜慎言,古语有云,红颜祸水,奸出人命穷出贼,一旦将来林凡生了外心,带来的麻烦,恐怕就不是甩几记耳光所能解决的,故此他作为一家之主,眼前的这一道防线,是无论如何要把持住的,但是,有些话能说不能做,有些事能做不能说,林凡敢于豁出去,说出这种话来,倒让杜禀实大伤脑筋了,如果林凡所言为实,你儿子都把人家给睡了,就想拍拍屁股走人?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。
杜禀实恶狠狠的指着杜慎言,骂道:“你说,你有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?”他希望儿子能够矢口否认,蒯秀英自是与他一般心思,亦道:“慎言啊,你说句话呀,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啥?”在此之前,杜慎言是有主张的,他当然想要和林凡双宿双栖,但父母之命也不能全然漠视,他所期盼的最好结果,是自己和林凡能够感化父母,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,从而皆大欢喜,他曾私下想过,如果父母实在不能通融,他也只好将这段感情就此放下,默默祝福林凡有一个更好的未来。
可是,无论是父亲的态度强硬至斯,还是林凡的语出惊人,都大大出乎他的预料,林凡从来没有和他商量过,什么不再考研,到宁海找工作,他们二人更不曾有所谓的夫妻之实,甚至直至此时此刻为止,就连林凡的嘴唇,他都没有吻过,所有的这些,无一不是林凡临时编造出来的,以至于杜慎言一时手足无措,慌慌张张的哑口无言。
杜禀实见他这个样子,以为他真的做了那件事,心中怒气顿涌,便要再给他一下,林凡忽然拦住了杜禀实,央求道:“伯父,你不要打他,都是我不好,你要打就打我好了。”杜禀实“哼”了一声,说道:“他是我儿子,你又不是。”蒯秀英跺着脚,急道:“小林啊,你掺和了好不好,你先回去吧,让他们爷俩单独说说话。”林凡犹犹豫豫的就要起身,杜慎言忽然拉住她的手,说道:“你不要走,爸,妈,我和林凡是好过了,你们要打还是要骂请随便吧,反正我非林凡不娶。”他说话的声音不大,且从容不迫,却是下定了决心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。
杜禀实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,一个趔趄,手扶着桌子,指着杜慎言骂道:“你你太不要脸了,太不要脸了,你这个畜生东西,你给我滚出这个家,还有你,一起给我滚,你们两个想怎样就怎样吧,我不管了,滚滚滚,现在就给我滚。”蒯秀英也是心中暗叹,她朝杜慎言和林凡使了使眼色,杜慎言亦知这会儿父亲正在气头上,不是多作解释的时候,便拉起林凡出了家门。
杜禀实背着手在家里转圈,找不到地儿撒气,用手指着蒯秀英,想了半天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“哎”的一声,又坐回到椅子上,蒯秀英皱眉说道:“你想说什么,你难道没看出来,慎言跟她就没做过那事,他们两个在合着伙骗咱们呢!”杜禀实冷笑:“哼哼,就你最聪明,别人都是傻子,你能看得出来,我怎么会看不出来?慎言今年二十四了,就算他在外头生个孩子,我都不说什么,可他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,还要胳膊肘往外拐,替人家出头说话,秀英啊,咱们这个儿子,我看是没得救了,整个一个大糊涂蛋,被那个林凡灌了几口迷魂汤,就认不清东南西北了。”
蒯秀英叹道:“那他也是咱们的儿子啊,你说不管,就当真不管了?”
杜禀实说道:“你说怎么管?他有腿有脚的,我还能把他绑在家里,不让他出门?还不都是你惯的,平时我教训他两句,你就出来打圆场,现在看见了吧,他眼里还有你这个妈没有?喜鹊喜鹊尾巴长,娶了媳妇忘了娘,这个小畜生就是个白眼狼。”蒯秀英说道:“哎哎哎,自己儿子,别整天畜生畜生的挂在嘴上,也不嫌难听,有话不会好好说呀?”杜禀实瞧了瞧妻子,说道:“我没跟他好好说过吗?他肯听我的吗?你会做工作那你做去,我倒要看看,你能不能把这个小小东西劝回来?”蒯秀英沉吟着说道:“老杜啊,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,可是慎言现在就认定林凡了,那我们能怎么办?难道你还真不让他进这个家门啊?要不咱们就算了吧”
“算了?”杜禀实说道:“什么算了?蒯秀英,我警告你,你别犯糊涂啊,林凡进了咱家的门,将来可有你受的,我在厂里呆了这么多年,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?什么样的事情,我没经历过?你不要觉得,他们两个现在可怜兮兮的,好像我们棒打鸳鸯散,太不讲情理,我们今天要不把慎言的头给摁下来,他哭的日子在后头呢,只要是为了他好,该不讲理就得不讲理,你不要叫他回来,晾他个三五天,他就知道厉害了。”
蒯秀英没好气的说道:“行行行,都听你的。”言罢,却犹自心神不宁。
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,杜禀实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,李倩听着杜慎行娓娓道来,却还是为当时的杜慎言和林凡,感到一丝难过,她挽着杜慎行的胳膊,喃喃说道:“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多的烦恼呢?你爸你妈和你哥都没有错,可是我觉得林凡其实也没错,至少她当时和你哥应该是真心的。”杜慎行笑道:“真不真心,除了她自己,有谁知道呢?就算她是真心的,那又如何?到底她还是选择了背叛,我相信如果重来一次,我哥肯定不会和她结婚了,不过,你说的或许对,她上次拿了十万块给我哥”李倩笑道:“哦,我想起来了,那天你们俩差点吵架,我还有点纳闷,你这位前嫂子蛮有钱的嘛,却不知道就是林凡。”杜慎言呵呵一笑,继续说道:“十万块对她来说,虽然不算什么,但我能看得出来,她对我哥还是心存愧疚的,总想找机会补偿一下。”
李倩说道:“我倒不这样认为,如果什么事都能用钱来补偿,那有钱的人,是不是都可以为所欲为了?”杜慎行笑道:“你这话虽不中,亦不远矣,钱不能补偿所有事,但是钱可以补偿所有人,嗯,绝大部分的人,除了个把一根筋。”李倩看了看他,说道:“杜慎行,你现在怎么变得势利了?”杜慎行说道:“我只是阐述事实,这跟势利不势利没关系,尽管我不认同,但事实就是事实,不会因为我的认同与否而改变。”李倩问道:“那你认为林凡能够凭着十万块,就补偿了你大哥了?”杜慎行说道:“补偿不了,或者说我大哥不需要她的这种补偿。”李倩问道:“你刚才不是说”杜慎行笑道:“我大哥是一根筋。”李倩一愣,莞尔大笑起来。
李倩本想要杜慎行继续讲述杜慎言的往事,忽见路水河上霎时间旗帜高展,十几艘龙舟一字排开,整装待发,大批的游人蜂拥赶至河堤上,你推我搡的争相眺望,不多时候,擂鼓声声,呐喊阵阵,随着“咚咚咚”三声炮响过后,十几艘龙舟如离弦之箭,窜出了始发点,沿河而下,向着江口的方向冲去。
“表姐,表姐!”人群中丁静挤了过来,他笑着冲杜慎行一点头,笑道:“哎呀,你们可把我好找,打你电话你也不接。”李倩掏出手机一瞧,原来设了静音,便笑道:“丁总,你这满头大汗的,今天来做苦力的?”丁静笑道:“中午我爸在港湾订了一桌,他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吃饭。”港湾饭店是湿地公园内的一家星级宾馆,李倩问道:“还有谁?”丁静说道:“还有高总、林姐和其他几个朋友,高局长要陪市里的领导,可能不会有空。”
“林姐?”李倩看了一眼杜慎行,问道:“林凡吗?”
丁静不明就里,呵呵笑道:“是啊,电视台的大美女,平时你们可是见不到的哦!”
李倩笑道:“算了,这个场合太隆重了,我们还是不去了吧。”丁静说道:“别介啊,表姐,给个面子呀,今天姑丈不在,你就算代表咱们新华美总公司了。”李倩笑道:“哟哟哟,这个高帽子我可戴不起,昨天我爸还跟我说呢,他今天找借口推脱不来,就是不想凑这种热闹,得了,丁总,替我跟舅舅说一声,我们真不去了。”丁静拿眼扫了下他们二人,耸了耸肩,叹道:“好吧,表姐,我发现呀,你和咱姑丈真是父女俩,脾气秉性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,人多的地方不去,领导多了不去,就连档次稍微高点儿的地方,也是能不去就不去,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。”李倩推着他转了身,笑道:“回去吧,回去吧,我和慎行约好了去吃露天烧烤的,到了你们那儿啊,我们反而不自在。”
丁静无奈,只好原路返回,丁嗣中一众人等,对看龙舟比赛没有什么兴趣,早早的就坐到了港湾饭店里喝茶聊天,一见丁静独自进来了,丁嗣中问道:“咦,你表姐呢,没找到他们人吗?”丁静挨着父亲坐了,说道:“他们要去吃烧烤,嫌咱们这儿的场合太隆重,不愿意来凑热闹。”丁嗣中失笑道:“全都是自己人,又没有领导在,怎么就隆重了。”
房间里一共坐了七个人,除去丁氏父子和殷鸿辉,剩下的便是高斌、葛诚、钱明明和魏强,高斌和丁嗣中、丁静以及殷鸿辉的关系自不必说,葛诚等三个人,却是首次和丁嗣中一处会餐,虽然之前也曾见过一面,但丁嗣中对葛诚并没什么印象,他今天之所以做个东道,主要还是因为孟彪的缘故,而高斌和葛诚显然也是相识已久,彼此交谈甚欢,至于钱明明和魏强则完全是顺便,跟着葛诚前来混个脸熟的。
丁静问道:“高哥,林姐人呢?她那儿还没结束啊?”
高斌和他的父亲一样,人高马大,极具官相,梳着个大背头,油光水滑,笑道:“我刚打过电话,她一会儿就到。”葛诚呵呵笑道:“哎呀,我看嫂子这工作,面儿上风光,骨子里头挺受罪的,一年忙到头,就没几天休息。”高斌笑道:“谁说不是呢,过年就在家呆了两天,还是电话接个不停,不过她也习惯了,吃的就是这碗饭,自己喜欢就行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问丁静:“你表姐就是李鹤年的闺女吧,怎么?她有了男朋友,连舅舅叫她来吃饭,她都敢不给面子?”丁嗣中哈哈一笑,把话接过来说道:“我这个舅舅啊,说话不中用的,她有她老子撑腰,哪儿还用给我面子?”
高斌笑道:“说起来也是啊,李总今天怎么没来?”
丁嗣中说道:“他说厂里有事,其实是不想来,他这个人就这样,不爱跟人多打交道,所以说有其父必有其女,我这个外甥女,全是跟他学的。”高斌笑着点头,又问:“丁静,你表姐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?在哪儿发财啊?”他是随口一问,丁静也是随口一答:“叫杜慎行,在久保集团工作,好像还是个什么技术组长吧。”钱明明听着一惊,葛诚也是认识杜慎行的,瞧了瞧他,笑道:“哦,原来是杜慎行啊!”而几乎在此同时,高斌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,惊道:“什么?他叫杜慎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