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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海沉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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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忐忑女婿初登门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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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指间忽然一痛,原来是香烟燃到了尽头,李鹤年急忙甩手,烟头掉在地上,滚了几下停了下来,依然发出微弱的光亮,李鹤年轻轻地舒了口气,这才完全回过神来,楼下的门铃响了,保姆尤奶奶走过去开门,随即传来了李倩说话的声音,李鹤年平静了一下心绪,返身回屋下了楼。

李倩笑盈盈的站在客厅里,在她的身边,还有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,这大概就是那个杜慎行了,李鹤年心里想着,注目审视了杜慎行几眼,而杜慎行也在看着他,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,恭敬谦逊之中又带了几分高傲,李倩笑着上前,扒住父亲的肩头,看着杜慎行,笑道:“爸,我把他带来了!”

李鹤年朝杜慎行微微一笑,算是招呼过了,指着沙发,说道:“坐吧,坐吧!”

杜慎行等李鹤年在中间的沙发上落了座,这才侧身虚坐在下首,李倩给他倒了茶,又回到父亲身边,与杜慎行想象中不同,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,五十多岁的年纪,穿着一身运动便服,长方脸,卧蚕眼,面目清癯,只眉梢稍稍下垂,嘴唇也略薄了一些,这是他为数不多和李倩的相似之处,想来李倩的容貌,必是随了她的母亲。

与其说李鹤年是位纵横商海数十年的成功人士,不如说他更像是位才高八斗、温文儒雅的老学究,抑或是位熟识多年的家中长辈,端坐在那里,脸上尽是祥和之气,看不出太多的精明和算计,不仅如此,他作为新华美集团的董事长,财力自是雄厚,可是当杜慎行一踏进这个家门,就发现这里的装饰摆布,竟是极其的普通,除了地方宽敞了一些,其余的与寻常人家并无二致,古董、玩器等一应全无,就连他手里捧着的这杯绿茶,也只是两三百一斤的碧螺春,虽然不至于差劲,却离上品相去甚远。

李鹤年笑着问他:“你叫杜慎行?”

杜慎行毕恭毕敬的答道:“是的,伯父!”

李鹤年又问:“我听小倩说,你今年研究生毕业,下个月准备去久保集团上班?”

杜慎行点头答道:“是的,伯父!”

李鹤年见他太过拘谨,不由的扭头朝李倩笑了笑,然后摆了摆手:“我就叫你慎行吧,我今天让小倩请你过来,就是随便聊一聊,顺便吃顿饭,说起来你和小倩做朋友这么久了,我们之间也应该多了解了解!”

接着,李鹤年又问起杜慎行上学、读研、日常生活习惯、将来的工作打算,以及父母家的情况等等,都是些家常琐碎之事,毛脚女婿初次登门,有所惴惴不安,当在情理之中,尽管杜慎行已经竭力保持镇静,但在李鹤年面前,还是不免在心里不停的打着鼓,但见李鹤年多和颜悦色且笑容可掬,一番言谈过后,渐渐的也放了开来。

李倩搂住父亲的脖子,笑道:“爸,慎行这次来,我没让他买别的,他就带了一件特别的礼物给你。”

李鹤年笑道:“哦,是吗,什么特别的礼物,快拿给我看看。”

杜慎行从身边取了那件卡卡的亲笔签名球衣,双手送到李鹤年面前,球衣用礼盒装了,外面还扎了绢花,这是李倩亲手做的,看着父亲一点一点的拆开包装,她既是兴奋,又有几分忐忑,李倩从来不看足球,不知道卡卡是什么人,所以这件球衣能否符合李鹤年的心意,她心里是一点儿底都没有,直到李鹤年展开球衣,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,并且不住的点头,李倩这才把心放下,故意将话反着说,笑道:“爸,慎行说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,我看倒不见得,不就是一件球衣吗,有什么好的。”

李鹤年笑着,将球衣拎在手里,来回反复的端详:“好,非常好,我很满意,慎言啊,这件球衣你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
杜慎行笑道:“我有一个同学,在意大利米兰留学,所以有机会收藏了好多这样的纪念品,有衣服、足球,还有球鞋,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,就随便挑了这一件。”

李鹤年兴致勃勃的站起身来,走到房间里的镜子前,将球衣摊在胸口,照了好一会儿,哈哈笑道:“哎呀,慎言啊,让你费心了,好好好,这件礼物我收下了。”说着,他又一转身,笑着叹了口气:“不过,还是有点可惜啊”

杜慎行和李倩俱是心头一跳,迅速对望了一眼,就听李鹤年继续说道:“可惜我是个国米球迷,哈哈哈!”说罢,他朝杜慎行眨了眨眼睛,杜慎行旋即会意,与李鹤年一同大笑起来,李倩虽然弄不明白,这一老一小打得是个什么哑谜,但见父亲轻松诙谐的样子,便知道杜慎行这一关算是过去了。

这时,尤奶奶的饭菜已经做好了,站在餐厅门口,招呼着众人开饭,李鹤年亲自拉着杜慎行的手,来到餐厅里坐下,李倩从壁橱里取出一瓶五粮液,李鹤年一摆手,呵呵的笑道:“今天不喝五粮液,把我的西凤酒拿一瓶过来。”他又对杜慎行说道:“咱们一老一少,两个大男人,陪我喝一点烈性酒,你不妨事吧?”

杜慎行虽然甚少饮酒,酒量却是不错,和大哥杜慎言一样,等闲三五两只能算作打底,二十岁生日那天,几个要好的同学,在学校的小食堂里,凑了一桌为他庆生,都以为他文质彬彬,唇红齿白,像个小姑娘似的,酒量一定不会太好,便有意寻他的开心,结果一番围攻之下,杜慎行一人喝掉一瓶半的稻花香,外加十余瓶的路水干啤,不但吓得众人落荒而逃,还顺手牵羊,将食堂里养的一只猫给捉走了,自那儿以后,杜慎行是一战成名,再无人敢和他一较高下,他也落得清静,反而难得一回饮酒了。

杜慎行从李倩手里接过那瓶西凤酒,酒瓶上的标签旧得卷起了边,且瓶身上甚多污垢,斑驳不清,瓶中酒已呈现琥珀之色,一看就是有了些年头,杜慎行打开瓶盖,一股浓郁而又清冽的酒香,顿时在屋中四溢开来,他替李鹤年斟了一杯,又给自己满上,笑道:“伯父,这酒闻着确实够劲道呀!”

李鹤年点点头,笑道:“这是我前年去西安,看望一个老朋友,他送了我十瓶,倒值不了几个钱,就是不太好找了,我的酒量不好,平时在家一个人,也喝不着它,今天正好有你陪着,索性开一开荤!”

李倩知道父亲的胃不好,于是在旁劝道:“爸,这酒性子烈,你们两个人,就一人一杯好了,喝多了对身体不好。”她嘴里这样说着,眼睛却看着杜慎行,意思是让他注意一点,杜慎行心领神会,笑道:“我也喝不了多少的,就这一杯已是多了。”

李鹤年并不是贪杯之人,也不甚强求,于是浅尝慢饮,与杜慎行对酌起来,席间无话,饭后,李倩帮着尤奶奶收拾碗筷,李鹤年酒意微醺,加之谈性正浓,便邀杜慎行到二楼参观他的书房,来到二楼的书房,杜慎行四下打量,这里的布置更是简单,只一张书桌和一排书柜,桌上放着笔砚,还铺着几张宣纸,杜慎行信手取过一张,只见上面用隶书写着四个大字——酒色财气,笔意圆而不滑,笔锋柔中带骨,虽未臻炉火纯青之境,也算是有模有样,想必定是李鹤年亲笔所书,只是这四个字的意境,未免太落俗套,杜慎行暗道,他已是人上之人,难道还看不开这些吗,心里一边想着,脸上已略略带出一丝疑惑的神色。

李鹤年在旁笑道:“酒色财气,从来世人之所求,莫过于此耳,自古兼得者万无一二,慎行啊,你又怎么看呢?”

杜慎行略一沉吟,说道:“酒是穿肠毒药,色是刮骨尖刀,财是下山猛虎,气是庸人自扰,这是古人自己说的,可是偏偏趋之若鹜,足见中国的文化太过虚伪,中国的历代文人,道貌岸然、口是心非者,亦比比皆是。”他这句话等于将中国文人骂了个遍,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,还是有意为之,竟自有了几分狂傲。

李鹤年的眼中,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,背着手踱了两步,笑道:“宋代的王安石曾有一绝,世上无酒不成礼,人间无色路人稀,民为财富才发奋,国有朝气方生机,可见酒色财气也不见得就不好,只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理解。”

杜慎行想了想,又道:“我不是认为这四样东西不好,若没了这四样,人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,还不如一死了之,但明明自己心里喜欢的紧,非要装作道学先生,对此大批特批,这才是中国文人的劣根性,沽名钓誉假清高,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,由此衍生开去,所谓文臣死谏,武将死战,大多也是如此,明代的方孝孺,为了成全他一人彪炳史册,十族人丁全部遭难,难道那些人的身家性命,都抵不过他一人之名节?看似大忠大烈,其实是自私到了极点,还有宋代的”

杜慎行正侃侃而谈,李倩端着两杯茶进来,打断了他,对李鹤年笑道:“爸,你就逗着他说,他这样说下去,一个晚上都没个完!”

杜慎行呵呵一笑,便住了口,从李倩的手里接过茶来,刚喝了一口,却被烫到了,李倩忙道:“你慢一点,这是酸梅汤,用来解酒的。”杜慎行仔细看去,果见茶色红润通亮,杯中还浮有一片橙子,于是笑道:“我说喝着怎么怪怪的呢。”

李倩又将另一只杯子递给父亲,然后转身离去,李鹤年脸上带着微笑,招呼杜慎言坐了下来,换了个话题,笑道:“你有个大哥叫杜慎言?”

听李鹤年提起大哥,杜慎行正了正身子,将茶放到一边,答道:“是的,伯父!”

李鹤年点点头,说道:“你大哥的事,小倩都跟我说了,我也看了一些报道,年轻人做事冲动,少吃一点苦头倒不是坏事,多磨练磨练,才能够有长进,你看这样行不行,如果你大哥愿意的话,我想安排他去麋林的销售公司,从基层做起,既可以快速熟悉公司的业务,又能压一压他的性子,以后要是干出了成绩来,我自然会看得见的,再提拔他不迟。”

杜慎行一怔,其实基层不基层,他并不在意,他原本以为李鹤年答应帮忙,会把大哥杜慎言安排到集团公司内部工作,做一份实实在在的差事,哪怕工资低一点,也没什么关系,只要稳定就可以了,如果按照李鹤年的想法,让大哥去麋林销售公司工作,一来,他要离开路州到省会麋林生活,多少会有所不便,谁来照料杜林也是一个问题,二来,他没有销售方面的工作经验,就眼下的市况而言,各行各业都是买方市场,竞争何等激烈,新华美的电器业务虽说开展的不错,但以大哥内敛的个性,笨拙的言辞,想要在众多对手中脱颖而出,干出所谓的成绩来,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
虽然那日在宁海时,大哥杜慎言托付他全权作主,可是杜慎行想来想去,还是有必要再和他商量一下,便说道:“谢谢伯父,这件事我要征求一下我大哥的意见,回头再给您答复,您看行吗?”

“没关系!”李鹤年笑着摆摆手:“你让你大哥不要着急,好好考虑清楚了,如果没有问题,你让他下个月二十五号,直接到集团公司办理入职手续,我已经跟人事上交代过了,一切顺利的话,九月初就可以去麋林公司那边报到了。”

楼下客厅的座钟敲过了九下,杜慎行起身告辞,李倩送他出的门来,两个人牵着手往路边走,从父亲的情绪看,李倩对杜慎行今天的表现,是相当满意的,心里越发的欢喜,只觉得两个人的关系,就快要水到渠成,更进一步了。

送走了杜慎行,李倩回到家中,见父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,便小鸟依人般的靠在父亲身边,笑道:“爸,你太好了!”

李鹤年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新闻,淡淡的说道:“哦,我哪里好了?”

李倩害羞的笑着,说道:“我原来还一直担心,你会不同意我和慎行在一起呢,今天看你们两个人聊得那么开心,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。”

李鹤年看了女儿一眼,笑道:“我现在也没同意你和他在一起啊。”

“爸!”李倩脸色大变,惊道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李鹤年懒懒的站起身,对女儿说道:“早点睡吧!”

“爸,爸!”李倩急道:“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,你要是不同意,我我明天就搬出去住,不回来了。”

李鹤年静静的看着女儿,许久才缓缓说道:“小倩,你要知道,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,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,你要相信爸爸,爸爸不会害你的,至于你和杜慎行的关系,我还要再想一想,就这样吧,快回房去睡觉!”

夜里,李倩躺在床上是辗转难眠,父亲的态度,前恭后据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,让李倩是既伤心又无奈,她不明白父亲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,说他不喜欢杜慎行吧,两个人是有说有笑,非常投缘,说他喜欢杜慎行吧,翻脸却比翻书还快,李倩是越想就越觉得迷糊,越觉得迷糊就越忍不住去想,直到天色微亮,才勉强合了眼,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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