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穿着一身军装,皮带束在腰间,胸膛挺起来,一身正气又不失潇洒,挺拔地往那里一站,便是女人眼中的气宇轩昂,他把书倒起来夹在腋下,迈开两条腿,朝她走了过来,走到她跟前。
喻太太的哭音渐渐低了,但没有止歇,水雾朦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六小姐,六小姐鼻头上陆续沁出了些细碎的汗珠,不知是因为天气热,还是因为痛楚而冒出来的,喻太太掏出手绢,尽量不干扰张大夫,从旁侧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擦。滑软的绸绢触及鼻梁骨,那一双妩眉往上耸了耸,喻太太眼尖地看见了,破涕为笑:“动了动了!眉心动了!我看见那眉心动了!”
月白色俄式窗帘被风扇叶片呼呼旋出来的热风搴动,带起上头珊瑚色琉璃珠的窸窣声响,一道道淡淡的影子在屋子里荡来荡去的,六小姐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栗,不多时便如杏核裂开般眯出了一条微隙来。
他微笑着说:“我替某人来找一本闲书看。”说完,她的脸色好像没有什么变化,他又说:“我现在不能立刻带你去见他,他在办公事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去打扰他,你应该知道他的臭脾气,你不若再等一等吧,再等一会,等他忙完了,我就带你过去见他。”
啊?他又是谁?静姝在心里想着,嘴上答道:“我只是来看书,没有想见什么人。”
他点头:“那你先看书,我就失陪了。”转身便离开了。
七月末,上海刚刚进入流金铄石的中伏天。
喻公馆的六小姐中暑了,先是面红出汗,继而头晕乏力,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呕吐,吐得天昏地暗,吐着吐着四肢抽搐,很快就神志不清地厥过去了。
只看见静姝,静秋脸上的笑容一失,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:“人呢?”
静姝问:“什么人?”
静秋挤着眼睛道:“六姐你没看见我五表哥吗?他没有说要带你去见那……谁谁谁吗?”
那天她对静姝说了四表哥,今天又说五表哥,静姝尚没有弄清楚这些复杂的关系,压根没往心里去,也不可能想到他还有孪生兄弟,刚才见到的不过是他那孪生弟弟邵豫光,静姝以为他们是一个人,老实回答静秋说:“见到了,说了,走了,你说的谁谁谁是谁?”
七月末,上海刚刚进入流金铄石的中伏天。
喻公馆的六小姐中暑了,先是面红出汗,继而头晕乏力,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呕吐,吐得天昏地暗,吐着吐着四肢抽搐,很快就神志不清地厥过去了。
静秋眨眨眼睛,吐吐舌头道:“我这不是为你好吗?你都不谢我?”
静姝拧了拧她的耳朵道:“以后别这样了,他不喜欢我,我以后不会再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了。”
“六姐,”静秋听了这话,乖巧地抱住她的身子在她怀里蹭着小脸道:“四表哥不喜欢你不抱你,我喜欢你,我抱抱你。”
静姝笑了笑,心里则在想着一会儿要找个什么样的恰当理由让司机在路上停车,便对静秋道:“八妹,我有件事想求你,你能不能帮帮我?”
“什么事六姐尽管说,只要我能帮的,一定帮六姐。”
邵豫光拿着找到的书径直去办公楼找他,他不在。去问隔壁的何长官,何长官说他去了档案室,豫光便坐下来等他。
七月末,上海刚刚进入流金铄石的中伏天。。
喻公馆的六小姐中暑了,先是面红出汗,继而头晕乏力,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呕吐,吐得天昏地暗,吐着吐着四肢抽搐,很快就神志不清地厥过去了。
兄弟两个恰恰相反,豫光喜欢把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,办公桌每天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,笔筒中一只钢笔没有插|进去,豫光就会觉得非常不舒服,见他这里一片狼藉,哪里受得了,每个礼拜都会过来给他做一两次苦力。
收拾完了,邵豫光去放钢笔,眼睛这么一扫,竟在那笔筒中发现了一枚小小的相片,拿出来一看,是个姑娘,看着有几分眼熟,豫光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姑娘,不妨邵豫棠这时候回来了,见他拿着相片,
七月末,上海刚刚进入流金铄石的中伏天。
喻公馆的六小姐中暑了,先是面红出汗,继而头晕乏力,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呕吐,吐得天昏地暗,吐着吐着四肢抽搐,很快就神志不清地厥过去了。
请来的张大夫扒开六小姐一双眼皮看了两眼:“邪了门了,瞧着是暑热害成这样似的……”看向喻太太,叹了口气道:“太太,六小姐的确是中了暑了,我先给六小姐针灸,随后再开些煎服的药,至于六小姐能不能好我也拿不准,因为我看六小姐似乎并不只是中暑这么简单。”
听了这话的喻太太当场双腿一软:“什么叫不只是中暑这么简单?难道还有其他什么病不成?昨个儿人还好好的呢。”
“中暑不到半日就恶成这样的,从医这么多年里我倒是头一回见。会不会是被什么浊物附了体牵了魂了?太太不若请人做场法事驱驱邪吧……”张大夫一边施针一边回答喻太太。
张大夫是杏林翘楚,但凡他口中拿不准的,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了。这是委婉地表示回天乏术了?喻太太脑内一片空白。
喻三爷见状,上前对喻太太道:“请人做法事这些母亲就不必操心了,接下来的事都交给儿子来做……”说罢又吩咐王妈好生照顾着喻太太,匆匆出门去了。
两寸来长的针明晃晃地,将要对着喻六小姐扎下去。喻太太不敢看,眼睛和牙关紧紧闭上,手绞着衣裳捂着心窝,片刻后又心焦地睁开眼睛慢慢去瞥,尖利的针扎入那细皮嫩肉的一刻,又下意识地咬了牙闭上眼。
喻太太一共有四个孩子,大小姐喻静娴,三少爷喻维坤,六小姐喻静姝,九少爷喻维伦,刚好是两儿两女,六小姐向来被她看得娇,年方十四,唤作静姝。
扎了好几针,六小姐依旧一动不动,乌黑的头发散在枕上,两绺毛茸稀疏的卷发贴着额角,那是天生的自然卷,俏丽可爱。英气漂亮的眉下,黑睫毛也卷翘蓬松,恰与那两绺卷发相得益彰,清秀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,可这会已经惨白一片了,鼻头又小又莹洁,使人想起那将熟的水晶葡萄,两片薄薄的唇原本红如海棠果儿,现在也已经完全寻觅不到一点红润的颜色了。
喻太太的哭音渐渐低了,但没有止歇,水雾朦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六小姐,六小姐鼻头上陆续沁出了些细碎的汗珠,不知是因为天气热,还是因为痛楚而冒出来的,喻太太掏出手绢,尽量不干扰张大夫,从旁侧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擦。滑软的绸绢触及鼻梁骨,那一双妩眉往上耸了耸,喻太太眼尖地看见了,破涕为笑:“动了动了!眉心动了!我看见那眉心动了!”
月白色俄式窗帘被风扇叶片呼呼旋出来的热风搴动,带起上头珊瑚色琉璃珠的窸窣声响,一道道淡淡的影子在屋子里荡来荡去的,六小姐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栗,不多时便如杏核裂开般眯出了一条微隙来。
想到六小姐两日前还抱着自己脖子撒娇的时候,喻太太心口疼得阵阵抽搐,“囡囡”、“囡囡”地喊,手不住地抖,抹在眼角的绢子也跟着抖,情绪跟涨来的潮水一般说来就来,声嘶力竭地高嚷,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。平日里伺候六小姐的皎皎和如霜也跟着喻太太哭,两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前前后后,一抽一泣,一泣一抽,此起彼伏的。一旁的王妈狠狠使了两下眼色,皎皎和霜如哭得太投入了,压根儿没看见,王妈走到皎皎身后,对着耳根子道:“哭什么啊?不要哭!你们一哭叫太太更难过了……”皎皎一听马上就压住了哭音,又伸出胳膊肘子去抵霜如,霜如很快便意会到了,只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