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发售吧。;乐;文;小说+.”
贾赦此言一出,立刻激得猪毛等人兴奋起来。三人出了们后,立刻散开,急着尽职于各自负责的事儿上。
方正路回了海纳百川书肆,通知掌柜青山立刻发售封面焕然一新的《邻家秘闻》第十期。
猪毛则去放风筝,传递信号。之前早有安排好的人等候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区域,只等这信号一出,这些人便会在各自负责的区域,拿着早准备好锣鼓,在城内各处敲打,高呼“《邻家秘闻》第十期在海纳百川售卖”。
黑猪带着乞丐,鬼三带着侍卫,俩人各自分队带着人,去守着胡老三和墨香坊,观察监视他们的下一步动作。
街面上以及各书肆、茶铺,已经开始讨论起盗版《邻家秘闻》的内容,骂刘忠良和方芹一样都不是东西的人不在少数。
也有人书看得认真,发现《邻家秘闻》这一期书上的内容并不如之前的严谨,提出了质疑。
但因刘忠良晋地一事犯错是明晃晃的事实。本来晋地诈灾一事闹出来后,众人就不太理解刘忠良的眼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,竟然在当初巡查晋地的时候,连那里根本就没受灾的情况都看不到。大家一直觉得其贪污,受晋王贿赂的嫌疑很大。但因为朝廷最终保住了刘忠良,大家觉得可能事情有隐情,最终也没怎么闹。
可这次刘忠良的事再被爆出,稍微一打听,刘忠良也确实有三任妻子都去世了。便有人义愤填膺起来,纷纷选择相信盗版书所言。
大多数人都喜欢从众随大流。
所以之前那些少量的质疑假书的声音,很快就被慷慨激昂的愤骂声所淹没。
无数张嘴张张合合,同仇敌忾。同时也有一些人,因为海纳百川和邻家轩违背道义高价卖书而发牢骚。
就这时,外面忽然传来敲锣打鼓声,喊着什么“《邻家秘闻》第十期在海纳百川书肆售卖”的话。
本来闹哄哄的书肆茶铺,倏地安静下来。
众人只缓神儿片刻,便叽喳吵闹起来,发懵地互相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。彼此都摇头一脸无知,大家要么自己走出去,要么就是派小厮去探问。
“可了不得,海纳百川出了另一本《邻家秘闻》,也是第十期,价格还如以前那般,售五两银子。”
“天呐,这到底哪一家是真的?”立即有人发问。
大家都有些茫然,倒有几个贵族子弟不差钱,直接打发人去海纳百川买书。若是这两本邻家秘闻是一样的,只是价位不同,那就要好好说道了。若是不一样,就必定有一真一伪,便更要好好说道,理论一番,必然饶不了那作假者。
有着急知道答案的,干脆直接奔着海纳百川去。
到的时候,海纳百川门口早已经聚满了人,人声鼎沸。
正好有人从里面成功买书出来,大家围上去一瞧,人家手里的本子的封皮是古铜色,上印的“邻家秘闻”四个字周遭包围着很繁复精致的花纹。
便不用瞧内容了,一看这封皮就知道两本书是不一样的。而且后者明显的制作,明显看起来就是为了区别盗版所用。于是,更多人涌入海纳百川买书。也有迫不及待的,就看谁把书买到手了,就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那人要看。
但这会子舍得拿钱来这买书的基本上都是有钱的贵族子弟,来购买的人多数是被驱使而来的小厮。他们自然是要尽快冲出去,把书呈给自家主子的。故而买到书的小厮通常都是谁都不搭理,一顿乱挤,冲出重围。
这些人之中,倒有一个爱出风头的,此人姓周,在家排行老二,人称周二爷。家中有千倾良田,虽比不得那些在京的高门勋贵家子弟,但好歹也是个不愁钱花,衣食无忧的富户。家里从他这辈开始,就被期望着能读书出仕,沾点墨香。故而这位周二爷在京城的文人圈里一直很卖力的交朋友,甚至还颇有些名气。
周二爷高喊着让大家不要急,他会一边看一边给大家读。围观的人纷纷涌过来,因为太挤了,就有人互相督促喊着,“不要挤,都等着这为公子哥儿读给大家听!”
海纳百川的小厮见门口这光景,忙敲锣提醒大家不要占道,别耽误了人家路上正常往来的行人。同时搬了桌凳到后巷,请周二爷带着大家到后巷说去,以免路上来往车辆加上人多,造成拥挤踩踏。
读书的一听,还是人家思虑周全,便同意了,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海纳百川后头。周二爷也不坐了,干脆就站在凳子上,一字一句给大家读起来。
众人都安静下来,竖着耳朵听。
“刘忠良,字子盏,庐州人,丙辰科进士……”
“这不也是讲得刘忠良么,没什么不同!”有人嘴快叹一句。
跟着就有人感慨:“莫非内容相似,只是封皮颜色不同罢了?”
“那到底哪一个是真的?”
“贵的是!”
“便宜的是!”
不及周二爷读上两句,下面的人就吵起来。
“劝你们好好听,这书我们已经看完了,和那本便宜的比,内容好坏,高下立见。那些拿着青皮书的,真不好意思告诉你们,这次是真贪便宜买错了,假的!海纳百川卖的才是真!”
有两个富家子弟看完书,有点义愤难平,光两人彼此说觉得劲儿不够。听说凑惹热闹的人都在后巷,二人便过来瞧瞧。此刻闻言,便忍不住插话,警告他们一定要听下去。
这下众人又安静了,仰脖子看着那位读书的周二爷,请他继续说,这次他们不会打断他了。
周二爷便逐字逐句读起来,先读了刘忠良晋地失察一事的经过,书中一一实名列举出五位与刘忠良同行的官员,原封不动的记述了这五位官员当时的所见所闻。
这五名官员当初跟随刘忠良巡查晋地灾情之时,一行人全然听从晋王的安排,他们走过之处,无不庄稼绝收,饿殍遍野。他们当时跟随刘忠良在往返晋地的路上,也曾见过不少饿得枯瘦如柴的流民在路上孱弱相搀行走。这五名官员的想法当时也同刘忠良一样,十分确信晋地灾情之严重。
众人听到此,都不禁感叹是那晋王狡猾奸诈,竟伪造受灾现场。难不得那刘忠良一众人等被骗了,换做是他们,也未必能火眼金睛,明察秋毫。
而后周二爷便开始讲述刘忠良三任妻子病死的经过。第一任是难产雪崩后,三日而亡。原配的丫鬟婆子至今都留在刘府,伺候着刘家长子,这些人不仅个个都可以证明,自家夫人的确是死于难产,而且也坦率的表明,刘忠良是一位极其心疼妻儿的好男人,原配夫人产后羸弱之时,刘忠良不顾产房忌讳一直日夜陪护,原配嫁妆也全部封存,留作日后给她唯一的儿子使用。至于第二任妻子,嫁进门五年后,便不巧就因为一个小小的伤风病去了。第三任妻子则是在冬日走路不小心滑脚摔倒,导致小产体虚,耗了大半年,最后病弱而亡。
三任妻子接连死去,的确有些巧。但刘忠良对三任妻子却是一直相敬如宾,他行得正坐得端,也并未苛待过什么下人。三任妻子身边的侍候人也都不曾刻意打发走,而今都留在刘府,可查可问。《邻家秘闻》也采访到了当时给这三位夫人诊脉的几位大夫,大夫们都亲口证实了几位夫人的病情。
且刘忠良家中从未纳过小妾、姨娘,其母一心向佛,常年吃住在佛堂,并不存在苛责儿媳的情况。而且第二位夫人生病去世的时候,刘忠良当时一直领旨外调在豫州做官,不曾归家过。
他连回京见妻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,又何谈是他将第二任妻子虐待致死。
“刘大人七年前外调去豫州做了一年官的事儿,我记得,这事儿做不了假!不说别的,就单凭这一条,便足以反驳盗版“邻家秘闻”中所谓‘刘忠良虐死三位妻子’的话。”周二爷读到这里,自己都生气了,捏着书咬牙生气地跟大家解释道。
众人之中,也有和周二爷一样,记得刘忠良当年去豫州赈灾一事。
“提起那件事儿来,当时可传出不少刘大人的佳话,真真体察民情,关爱百姓。”有位年长的老者,捻着胡子,文绉绉说道。
“接下来讲得正是这些,”周二爷活动了下腿儿,便开始朗朗诵读刘忠良历年来所做的好事儿,赈灾、平冤案、大义灭亲等等,《邻家秘闻》一样挑了一个典型具体举例说明。
令听着不禁为这样负责任爱民如子的清官叫好。同时,大家心里也愧疚起来。毕竟他们刚刚读了假书骂过刘忠良,转而立刻被真正的《邻家秘闻》生生打脸。这脸疼得哟,比真正用手打上去还疼。
大家纷纷附和刘忠良是好官之后,都陷入了沉默
而之前那两名来凑热闹的富家子,嗤笑两声,便丢了手里的假货,一脚踩上去,碾着。
“早瞧这玩意儿有问题,写得虚伪做作,违背实情。想《学邻家秘闻》?还差十万八千里呢!我呸!好好地诬陷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,险些怂恿我们冤枉了好人!我咒写书的卖书的都不得好死!”
“我说我刚开始读的时候,就觉得这假书里的内容哪里不对味儿。这就是了,原来里头的好多内容,还有什么匿名人所谓的证言,都是这个狗屁著者自己的臆断。”
随即,众人也纷纷跟着摔书。
便有抱不平者,高举着手里的青皮假书跟众人道:“绝不能轻易饶过他们!好大的胆子,敢模仿抄袭邻家秘闻,怂恿我们犯下诬陷朝廷命官,穷凶极恶之坏事!”
“咱们大周好容易出了个刘大人的这样的好官,险些因我们的错怪而被毁了。”
“这假书比□□还毒,不能留!”周二爷红着脖子高喊道。
大家立刻附和周二爷的话,有书的就拿书去胡老三的铺子声讨,要说法。
一群人去的时候,也瞧见有几名书生正和书肆的伙计理论。竟有伙计抄起了棍棒出来,要赶人,喊着不退书。
周二爷等见状,哪容他们如此猖狂,立刻都围上去声讨。文人个个心高气傲,最擅理论,如此诓人的亏他们可吃不下去,一定要讨个公道出来。与此同时,还有不嫌事儿大的纨绔子,叫人写了诉状,直接递到京畿府,告胡老三的铺子无端诋毁朝廷命官。
胡老三正在书肆后院乐呵地躺着,听属下跟他数卖书赚来的钱。墨香坊的二当家黄泰鸿也在这作陪。
起初听说有人来他书肆闹,就以为是一两个看出断你的书生来理论,便不愿理会,叫人打发去了便是。谁知过一会儿,听说更多人来问,胡老三就打发一群打手去驱人。
墨香坊的二掌柜黄泰鸿则有些胆小,从早上假书发售开始就坐不住了,便就来了胡老三的书肆。
此刻他听说有人怀疑书是假的,便心虚,站起身来,紧张的看胡老三。他当初只是想做些《邻家秘闻》低价版,赚点小利而已,没多大风险,偏偏这事儿被胡老三知道后,非说要做大,结果闹得这么大。
“坐下!才多大点事儿,你就这么没出息,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是墨香坊的二当家么?你就是太胆小,没你大哥那份胆量和气度。”胡老三嗤笑道。
黄泰鸿一听这话,沉下心来,赌气坐下。不!他一定会比大哥有出息。
胡老三见他面容失色,直叹他们这些读书人胆子太小,“我也不是傻子,当初我之所以敢做这事儿,就是算准了邻家秘闻的著书人身份神秘,没人可证明谁是他。再说,就算我胡老三也做一本书叫《邻家秘闻》怎么了,谁规定这书的名字不能重呢,这犯法么?哼,只要不违法,老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,谁管得着!”
至于那个什么海纳百川,只要这一期书能得到绝大多数的文人拥护,他胡老三就会叫人死咬对方是赝品,然后找些打手天天骚扰他们,他们生意都没得做,最后耗不起了,自然就关门了。
至于真正的邻家秘闻著者,他能站住出来最好不过。胡老三能诓他来一起合作最好,不能也无所谓,谁不认识几个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文人,随便叫他们照样编故事就是了。
有钱赚,大家一起开心,没钱赚,散了就是。
反正邻家秘闻之前累积出来的名誉又不是他的,折损就折损了,这买卖不赔。
“本来这点出书的钱老子是没看在眼里的,我这次肯助你们一臂之力,还真是这书里的内容和了我心意。”胡老三面目狰狞起来,带着怒气,“就是这个刘忠良,从当了户部侍郎之后,就对我的漕运生意指手画脚,送他几次钱,都嫌少给老子退回来了。肯定不是个好东西!晋地的事儿他犯了大错没被贬黜,算他幸运,但这次我绝不会让他好过。”
黄鸿泰听了胡老三这些胆大妄为的话,也实在是无可辩驳了。这厮就是个地痞无赖,当初也就是靠着胆大在京城渡口打出了一番天地。怪就怪他酒后失言,跟这位酒肉朋友说了盗版《邻家秘闻》的事儿。
而今这洪水一发不可收拾,就只盼着事情的发展就如胡老三所言,他也能跟着分一杯羹。
“你们都目光短浅,一本书五百文一两二两的能有多少钱,倒是借着此书之名,去诈一诈那些贪财的小官。来钱必定比前面更多更快呢!”胡老三为自己想到的这主意,美地不行。
黄鸿泰惊讶不已,“讹朝廷命官?别管是几品,哪是我们这等小民得罪得起得。”
“你啊,长点脑子!老子若没点靠山,敢在京城地界干这事儿?”胡老三拿鼻孔对黄鸿泰出气,口气铿锵,一脸恣意张狂之态。
黄鸿泰看看周围没外人,忙问胡老三这位靠山是谁。
胡老三刚把嘴弄成鸡屁股形状,便听到外头有人喊话。
“老爷,可不好了,海纳百川偏偏今天也出了《邻家秘闻》,而且书肆外头又来了好几个人要退书,说是假的。”
“咬死了,我们这就是《邻家秘闻》,闹事儿的一概都打出去。那些穷酸个个手无缚鸡之力,你们一上手,他们便吓得屁股尿流了。”胡老三哈哈笑两声,转而叫属下领钱,去海纳百川买本书来看看。
“海纳百川也在今天出书了?怎么会这么巧!”黄鸿泰刚稳定下去的心,瞬间又提起来了。
“你可仔细问过那小子没有?咱们书里头的内容都可靠?”胡老三想了下,问黄鸿泰。
黄鸿泰忙道:“这内容您也看过了,是您觉得精彩才要印的,本来那小子的想法我是不同意的,《邻家秘闻》的著书人如此手眼通天,官道小道甚至宫里的消息,都在他掌握之中,我总感觉这人真不好得罪。”
“又来!一个俗人罢了,被你们这些文人吹嘘成什么样子。就他书上那些消息,老子要人去打听也一样能打听到。真别叫老子看见他,不然干死他!”胡老三啐一口,转而拿起自家出的书,确认地翻开看了看,怎么看怎么觉得写得好。
不多时,小厮便拿着从别人手里高价买回来的正版《邻家秘闻》,递到了胡老三的手里。
胡老三一看这书的封皮变了颜色,连名字的字样花色也一并变了,心里这才觉得隐隐不对。胡老三狐疑的看眼黄鸿泰,打开书,黄鸿泰也跟着凑过来,仔细看。
书才看到一半,俩人的脸色一黑一白。黄鸿泰已经白着脸说不出话来,一脸恐惧地看着胡老三。
胡老三黑着脸瞪黄鸿泰,黄鸿泰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真不知情,退步朝门口的方向退。胡老三气急了,若说这《邻家秘闻》的著书人是真厉害,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,早就知道他们盗版书的内容,不然而今也不会这么巧,刚好内容跟他们对着来。
他们的书里骂刘忠良不是东西,人家就在书里夸刘忠良忠君爱国。偏偏人家写得有理有据,桩桩件件,都附有真实地点、证人以及时间,全部的全部都是真实可查的,还有几桩是周所周知的事儿,连查都不用查。只是时间久了,大家都忘了,他一提,倒叫人那恍然大悟,真是如此。
胡老三再怎么无赖不讲理想狡辩,此时此刻也词穷没话了。因为这些内容太无、可、辩、驳!
刘忠良盛怒之下,顺手就抄起桌上的茶碗,照着黄鸿泰的脑袋就狠狠一打。
咚的一声,正中黄鸿泰的鼻子,黄鸿泰头后仰磕倒在地上。再起身时,鼻孔流出两道鲜红的溪流。
胡老三鞋也顾不得穿,从罗汉榻上跳下来,就骑在黄鸿泰身上一顿挥拳揍他的脸。
“敢忽悠老子!老子为了给你们买书,把自己名儿都豁出去了,你们竟敢这么糊弄坑我!”
黄鸿泰嗷嗷叫着表示不知情,“这文章都是那个姓孙的写得,跟我没关系!”
黄鸿泰嘴上不敢说,心里却埋怨胡老三不讲理,当初明明是他自己看了文章,主张要做假的《邻家秘闻》。
也怪那个姓孙的,写了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坑了他!黄鸿泰在心里发誓,他绝不会放过他!
“老爷,来了一大群人,估摸能有上百人了。小的们拿棍棒吓唬没有,反倒让那些人更气愤了,都冲进来要说法。”活计捂着被打红的眼眶,还抱怨说那些人文人都不好对付,竟还有拿书角砸人的。
胡老三起身往大堂去,黄鸿泰颤颤巍巍跑起来,便捂着出血的鼻子赶忙从后门溜出去。
胡老三刚踏进大堂,就听见吵闹的声音,接着有人喊着“假书退货”、“诬陷朝廷命官”、“玷污邻家秘闻”之类的话。
胡老三打眼一瞧,密密麻麻全是黑漆漆的人头,个个戾气十足,转身就退了回去。
“老爷,怎么办?”
“走!”
胡老三正琢磨着该怎么迅速挽回这事儿,胡听见有人喊“官府办案”。心料不好,忙去马圈解开缰绳,这就要从后门去,却见后门闯进来一队京畿府的衙差,个个手持挎刀,更有两人直接挥刀交叉,挡住了后门的去路。
胡老三咬了咬牙,真想硬闯出去,奈何这样明着和官差起争执的话,他就真成了罪犯了。
“胡老三,有人告你污蔑朝廷命官,奉我家大人之命,跟我们去府衙走一趟!”
柳之重好容易从大堂那边挤了过来,扶稳官帽,一见胡老三已经被衙差们拦住了,就松口气。他可算来得及时,回去能给宋大人一个交代。
胡老三随即在众文人的唾骂指责声中,被带上了囚车。一般官府初次抓人的时候,很少会准备这种可以游街示众的囚车。
胡老三进了穷车后,手和脑袋都被固定在囚车上面不能动,整个身体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,唯有下半身可以扭一扭,却也没什么用。他简直就像是被装进笼子里的猴子,伴随着囚车的缓慢移动,被街道两边的文人、百姓们指指点点嘲笑着。
大家见官府这么人性化的准备了这种车,显然就是为了让大家丢东西揍人用的,遂纷纷奔走相告,准备了好多‘新鲜物’赶来‘招待’胡老三。
有的富贵人家,生怕错过了丢打胡老三的盛况,特意命自家的小厮骑马拎着一个口扎得很紧的布团来。
众人都挺好奇那玩意儿是什么。
那小厮下了马,便准备了两个一个长杆子,一个杆子挑着布团,伸向胡老三的头顶,另一个杆子头则是削尖的,用力一捅那布团。布团当即被捅破了个洞,许多黑的密密麻麻的东西洒落下来,乍一看像是土。直到有人惊呼是蚂蚁,大家再看那些‘小黑点’竟然是动的。胡老三狰狞晃着脑袋直叫,大家跟着也身子痒了。
这公子哥儿可真厉害,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这么多蚂蚁来。
小厮乐呵呵道:“我家爷就爱挖蚂蚁洞,可赞了小半年了,就等着有来气的事儿使出来。我们爷说了,今儿个这桩就是时候。”
小厮叹完,便牵着马消失在人群中。
蚂蚁这东西一两只不怎么样。可成败上万只同时从头顶落下来的时候,便是他浑身晃动,接着马车晃动的劲儿,大部分蚂蚁也从身上抖落了下去。可给人心里留下的却是无法抖落下去的密集发痒的感觉。胡老三只觉得自己的眼耳口鼻都进了蚂蚁,还有身体里个个有洞的部分,都好像进去了,万般发痒难受。
胡老三一路一直痛苦地扭脖子,扭身体,跺脚。不时地还要迎接百姓们送来的其它的‘新鲜物’。
胡老三这辈子,头一次后悔自己做事太胆大。万没想到邻家秘闻的著书人,是如此不好惹的人物。他要收回前话,这著书人绝对不是俗人不是普通人!他就是魔鬼,神出鬼没的鬼!
黄鸿泰再回去的路上听说胡老三被抓了,还有些不信。转头折返,就瞧见刚刚威风凛凛挥拳打他的胡老三,而今成了府衙囚笼里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蚱。那惨象,是近几期《邻家秘闻》所报的罪人中都不曾遭遇过的。
黄鸿泰只看一眼,都恶心的想吐,心吓得砰砰跳,要尿裤子了。他赶紧捂着肚子,往墨香坊跑。回去之后,他蹲着墙根呕了一会儿,便慌忙吩咐属下把前年留下的那些活字泥块全部毁掉。印刷坊私藏留下的那些《邻家秘闻》都赶紧焚毁。然后黄鸿泰就赶忙回自己的屋子,拿着钥匙打开自己的宝匣,把里面的银票和现银都统统装好,抱着包裹就要跑。
“你干什么去?”墨香坊大掌柜黄鸿升看见弟弟这番样子,立刻厉声责问。
黄鸿泰冲他摆摆手,“在街上得罪了了不得的人,我必须现在跑,不然来不及了,回头再跟大哥解释!”
黄鸿升立刻拿住黄鸿泰,让他必须交代清楚,否则不放他走。
黄鸿泰无法,只好哭啼着跪地,把自己犯下的事儿如实交代出来。
黄鸿升气得拍桌,“你怎么能干出这么胆大糊涂的事情!除了胡老三的挑唆,到底是谁出的主意,让你印那要命的东西。是谁编了这些假内容,诓了你和胡老三!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只知道他姓孙。我是在百香楼吃花酒的时候,认识个姓孙的,和他胡诌了几句。那兄弟听我家里是墨香坊的,便出主意让我印制《邻家秘闻》,得了钱分他两成就行。后来我年前真赚了一些,又在百香楼碰见他,便把钱给了他。我二人一起在那里寻欢作乐。
后来第二日就酒醒时,那人便将写了一夜的文章给我看。要我也学着邻家秘闻,出一本书试试,得了钱再分他三成便罢。我刚酒醒头疼,缓了劲儿要问那人名字时,人已经不见了。正犹豫该怎么办,刚好当晚碰见胡老三请我吃酒,我便是顺嘴说了。胡老三看中那文章,说学个狗屁,干脆把邻家秘闻的名儿拿来用更好。我印,他卖,他也只要三成利。我本来是不敢的,可胡老三总是骂我胆小没出息,我一赌气便应下了。”
黄鸿升冷笑一声,转头问身边的人,可把黄鸿泰的话记清楚了。
黄鸿泰这才发现大哥身边站着一位很脸生的人,这个人他以前也从没见过。衣着打扮看着挺贵气,但站姿拘谨,又不像是哪家公子哥儿。
黄鸿升忙鞠躬冲那人道:“舍弟见识浅薄,贪名逐利,实为我们墨香坊的耻辱。我黄鸿升近日就再次发誓,和他断绝兄弟情义,再无往来。也多谢著书人大人大量,饶了我们墨香坊一遭。而今这厮,我立刻叫人拿了送去官府。”
恒书不卑不亢地点点头,便负手而去,颇有几分气势。
黄鸿泰忙问大哥那人是谁。
黄鸿泰狠狠地瞪弟弟一眼,哪容他再多言,立刻命人堵住他的嘴,送他去见官。这种时候了,他没得选择,只能大义灭亲,忍痛取舍。
不要脸的混账糊涂东西,连《邻家秘闻》都敢碰,活该他死得不明不白!
黄鸿泰闭上眼,再不管弟弟如何支吾挣扎乱叫,只最后为他留下一次义绝的泪,从此便当没了他这个弟弟一般。
恒书回到邻家轩,便把墨香坊的事儿全部告知了宋奚。
贾赦也在一边喝着茶,悠然听着。
宋奚转即问人可送到京畿府没有,恒书点头,又说百春楼那边,也命人调查了,会即刻叫画师绘出那位孙姓始作俑者的画像。
宋奚点头。
恒书便立刻识趣儿地退下了。
“这事儿还是你查好,百香楼是你的地盘,里面尽是些八面玲珑油嘴滑舌的人物。一般人去问还真问不出什么,也就你这位老板下令,估摸才能绘出那人的画像。”贾赦叹道。
宋奚随即在琴桌后落座,低眉浅笑,随即抬手拨了拨琴弦,便有一串宛若天音的曲调传出。
他道:“这是结尾,你还想听什么?”
“高山流水。”贾赦道。
“不会。”宋奚立刻拒绝道。
“高山流水遇知音,这曲子多好。”贾赦托着下巴,看宋奚,转即看他瞧自己的眼神儿有几分冷意,反应过来了,“你意思,我不配做你知音?”
宋奚垂下眼眸,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,整个人宛若寒空中一轮清冷皎洁的明月。黑夜茫茫之中,你只会看得见他在明亮,别的都没了颜色。
转即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,琴声婉转,如玉珠落地。抚琴之人,则宛若仙君,不食烟火,俯视众生。
琴音停了许久,贾赦才回过神儿来,把目光从宋奚的脸上收回。然后若无其事的掸了衣袍,仿若不经意地问宋奚这是什么曲子,也挺好听的。
“凤求凰。”
宋奚薄唇轻启,只简单地吐出了这三个字,但他看贾赦的眼睛却直勾勾地,未曾有一刻懈怠。
作者有话要说: 求投喂营养液,啊啊啊啊,要要要要!!!不会满足的,一直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