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友久别重逢,各有际遇,自然是说不完的话,晚间孔姿清和齐振业两家就都没回去,留在秦放鹤家里过了一宿。
齐振业舍不得睡,倒背着手满院子溜达,边溜达边稀罕,“瞧瞧,这就是陛下御赐的宅院!如今我也算开了眼了!”
所以说,当自己不中用的时候,记得督促朋友,苟富贵,勿相忘!
妞妞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看,就觉得挺美,“爹,啥是御赐么?”
“御赐,就是陛下给的。”
“白给啊?”
“那可不!”
“那以后陛下给你不?”
“……这个么,够呛。”
“咋就够呛了么!”
“……小孩子家家的,知道个甚!去去去!”
妞妞一撇嘴,转身找阿嫖玩去了,中间还抽空跟翠苗告状,“娘,爹咋不知道上进么,你看小秦叔都有御赐的宅子了,你叫他也弄一个么,多好看!”
翠苗:“……”
你还挺敢想。
白日秦放鹤和孔姿清要去衙门,齐振业就去找肖清芳,然后二人再一并去寻高程。
其实高程为人孤傲,除了秦放鹤之外,跟章县县学内谁的交情都不深。但此刻远离家乡,昔日同窗再次聚首,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亲近。
因如今高程跟杜文彬的族弟合租一座院子,去时遇上了,难免打个招呼,说几句话。
不曾想对方简直比高程还不善交际,站在原地都不自在,脸都微微涨红了,只得作罢。
同乡同考,相互作伴,心下就不那么慌了,可话说回来,大家又摇身一变成了竞争对手,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。
不过齐振业很想得开,就自己肚子里那点料,哪个对手不算对手?
都一样!
就这么来吧!
晚间秦放鹤和孔姿清下衙,顺道带回来许多望燕台特色糕点,外加一头活羊、一口生猪,现场宰杀了烤肉吃。
人多了,寻常吃菜就显得不够热闹,还是烧烤或火锅来得畅快。
阿嫖年纪虽小,肉瘾却大,“肉!吃肉!”
如今姑娘大了,饭量见长,一罐子肉松都吃不了几天,兼职奶爸秦放鹤根本炒不迭,只好把要领交给厨娘,叫她们日日看着办。
孔姿清之妻吴夫人就戳戳自家儿子,“看看妹妹,再瞧瞧你,每日叫你多吃几口肉那叫一个作难……”
小伙子小脸儿涨红,小小声说:“不好吃,腥气……”
秦叔叔做得肉松就很好吃,但自家厨子总爱炖什么大块肉,就不好吃。
他喜欢来秦叔叔家作客。
阿芙听见了,拦下还要说话的吴夫人,细细问了,劝道:“也未必是孩子无理取闹,既然不爱吃,说不得就真有些缘故,不如今儿试试我家的。”
就好比有的人天性聪明,也有的人天生舌头细,别人尝不出来的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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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味儿,他尝得出。
话音未落,小屁孩儿就接上了,“婶婶家的肉好吃的。(touwz)?(net)”
吴夫人:“……?(头文字?小说)?[(touwz.net)]『来[头文字?小说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touwz)?(net)”
你还真不给自家留面子。
今儿的烤肉也是秦放鹤亲自写了步骤,看着厨房的人腌制的,稍后烤出来,吴夫人尝了,不得不承认,好像……确实比自家厨子做的好吃。
再低头看看自家号称不爱吃肉的儿子,那半边脸都被油脂糊满了。
莫非,还真是厨子的问题?
算上肖清芳和高程,昔日章县县学的五个人,如今再次聚首,也是人生一大幸事。
夜间众人对酒当歌,畅谈理想,十分快意,中间还夹杂着父母们必备的“那谁,上去给你叔伯们背首诗!”
一宿吃得烂醉,次日天色微明才散了。
秦放鹤和孔姿清两个社畜不得安眠,只胡乱在暖阁软榻上挤着眯了会儿,然后就各自洗漱,换过官袍,一起去了翰林院。
众人各自散了,齐振业一家四口去街上逛,翠苗就笑,“如今可算放心了吧?她小秦叔还是那个小秦叔,并不曾变。”
来之前,这厮意外紧张起来,整宿睡不着觉,拉着她说胡话,什么生怕子归和无疑出息了,瞧不上他了云云。
齐振业摇头失笑,“怎么会没变呢?”
不光他们变了,就连自己也变了。……
不光他们变了,就连自己也变了。
翠苗还是觉得他多心了,“人家不照样同你谈笑风生的?就连我,那几位官太太也不曾嫌弃哩,照样说得有来有往。”
齐振业张张嘴,想说什么,可眼见妻子神色满足,一派欢喜,到底还是咽回去。
罢了。
为什么大家相处得这么融洽,甚至一度会产生比同窗时候更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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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他们那样的天分,羡慕他们不点就透,但偏偏无计可施。
他对翠苗说过怕,是真的怕,怕秦放鹤和孔姿清越走越远,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,最后,连朋友都做不成功……
人和人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,离得太远,再深重的情谊也会渐渐淡薄。
所以去岁秦放鹤写信来,说想荐他去周幼青手下为官,齐振业马上就答应了。
就算是痴心妄想吧,他还是想挣扎一把,看能不能将这份弥足珍贵的友情延续得久一点,再久一点。
来的路上,齐振业仍难免忐忑,可这两天跟朋友们说笑过之后,便迅速释然了。
因为他发现,不光自己怕,那两个朋友也在怕,怕彼此生分了。
正因为珍惜,所以才会怕。
思及此处,齐振业低头看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妞妞,“你觉得你小秦叔变了吗?”
“变了呀!”妞妞脱口而出,然后似乎想到什么,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点害羞,捧着小脸嘿嘿笑道,“变得更好看咧……”
还有御赐的大宅子!
齐振业:“……”
翠苗:“……”
片刻后,齐振业放声大笑,将妞妞扛在肩头骑大马,父女二人齐声叫着笑着,在陌生的京城街道间跑出去老远。
翠苗愣了下,在后面小跑着追,隐约听见前面断断续续传来齐振业癫狂的声音,“……真不愧是爹的好女子……不过你小秦叔么,这辈子你是巴望不上了,倒是以后挑女婿嘛,可以照这个模样品性的找!“
翠苗听了就在后头笑骂,“想得还挺美!”
会完了朋友,秦放鹤说不得还要去见师兄汪淙,也是一番寒暄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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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了罢了。”
翠苗见了,虽有些失望,倒也不算意外,上前安慰道:“举人就很好了,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。”
话音未落,就听后面一阵嘈杂,齐振业和翠苗扭头一看,竟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考生一出贡院大门就虚脱了,两眼一翻,昏死在地。
早有太医署的人在旁边候着,见状忙冲上前去抢救。
翠苗有些被吓住了,心口突突直跳。
虽说早就听说有人下不来考场,之前章县县学众考生乡试时,也有出来病倒了的,却从未有这般严重的。
齐振业安慰道:“别怕,好歹是天子脚下,朝廷又重视,一色都是齐备的……”
人群中就见一个太医抬手扎了几针,又拿脉,竟摇头叹息,“不中用了。”
年纪大了,身子骨本就不怎么好,如今一时情绪激动,突发心疾。
人群中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,唏嘘声四起。
都熬到这一步了,竟倒在考场外,若考不中也就罢了,若考中……
齐振业和翠苗对视一眼,俱都心下戚戚,相携向人群外挤去。
罢了罢了,考不中就考不中吧,起码人还在。
知足了。
稍后众人相互通过消息,得知肖清芳虽有些虚弱,好歹还支撑得住。倒是高程状态最好,颇有些心高气傲,天不怕地不怕,不知者无畏的意思。
三月十五放榜,齐振业果真榜上无名,汪淙、高程和肖清芳都中了,日后便是正经贡生。
距离黄榜登科,仅一步之遥。
三月二十六,殿试如期举行,这次的排名倒没什么争议,很快,新一届的三鼎甲出路,整座京城都沉浸在新一轮的庆贺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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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见风使舵。
所以当秦放鹤亲自过来时,那位吏部的侍郎大人笑得也很亲切,“呦,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下来,竟叫你亲自走一趟。”
又让看茶。
翰林修撰官职不高,但属天子近臣,这位秦修撰更是深受陛下宠信,由不得他不郑重。……
翰林修撰官职不高,但属天子近臣,这位秦修撰更是深受陛下宠信,由不得他不郑重。
秦放鹤笑道:“大人客气了,您公务繁忙,我也不绕弯子,实不相瞒……”
说着,便拿出请书。
那吏部侍郎经历的事情多了,一看便知,“这有什么,俗话说,举贤不避亲,秦修撰为国选材,乃是正事,有何不可?”
如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,哪怕卢芳枝是自己的顶头上司,他也不介意向秦放鹤卖个好。
说完,竟亲自接了来看,“唔,功名、籍贯都要的……”
原本以为秦放鹤亲自过来,求得是个什么稀罕官儿,正想如何回复,如今一瞧,竟是个连芝麻小官都算不得的八品,瞬间轻松了。
他看完了,对秦放鹤道:“秦修撰难得开口,且不必担忧,因眼下不是选官的时候,待入了六月,我交代人一起去办,也不打眼。”
人选没有问题,求的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的好职位,一抓一大把。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,有什么做不得?
秦放鹤起身道谢,又说些“改日一处吃酒”的话,两边说笑一回,这事儿就这么定了。
果然到了六月,朝中陆续给上一届的二甲、三甲进士派了若干县令的缺,齐振业的远东知州衙门主簿委任状,果然没惊动任何人,也悄无声息随着大流下来了。
要知道,多少名正言顺的进士都还在巴巴儿等缺呢,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八品,但若朝中无人,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。
齐振业和翠苗见了,又惊又喜,也不好声张,只私下里请了他和孔姿清吃了一回酒,千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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