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七月三十就到了清河府,秦放鹤和秦山、秦猛照例住在齐振业在府城的宅院。
高程还想跟着,被齐振业毫不留情地撵走了。
那厮闲着就做题,闲着就做题,叫人不得清净。
快考试了,可不能再留他在身边。
肖清芳等人都最起码考过一次乡试,很有经验,提前托人租了几座小院子,根据各人财力分配房间。
被齐振业拒之门外的高程没奈何,也去与人分了个房间。
他性情孤傲,年纪也小一些,与县学中其他人并不亲厚,虽住在一处,却也不大说话,倒也清静。
连着赶了五天路,众人也着实累狠了,连素来爱玩的齐振业也没了精神,头一晚胡乱吃过晚饭便草草睡下,次日日上三竿方醒。
阿发已带着秦山去外头转了一圈,熟悉环境,回来时顺便买了许多素肉包子并一壶盐津津的豉汤,一碗炸鹌鹑,另有几包网油卷着煮了的鸡鸭签子,一个清爽炒鲜菜。
额外还有几篓子带着鲜嫩绿叶的时令瓜果,都预备切了吃。
秦放鹤和齐振业慢吞吞爬起来吃了,听阿发和秦山说些外头的见闻。
“贡院在城外,出了北城门直走约莫七、八里就是,三年没用了,听说里头长了好些荒草,月初就开始有泥瓦工匠进进出出,忙着修补……”
之前的府试和院试虽也在清河府举行,但当时参与竞争的只是清河府辖下的学子,而乡试不同,考试地点不同,考生来源也不同。
套用现代社会的行政级别,就是前者是市级考试,后者则是省级考试。
对章县学子们来说,最幸运的是莫过于清河府便是本省的省府所在,其他诸多别的府城的考生,莫说赶路五日,便是十五日、二十五日的也不在少数。
自古以来,教育资源都面临极大的倾斜和不公平,小处是,大处亦然。
江南农耕发达,直接带来繁华的商业经济,又有六朝古都……多方作用之下,文风盛大,那历届进士榜上,江南才子曾一度占据半壁江山还多。
纵然历代朝廷有意调和,譬如在北方广开公学,如今的江南学子仍不容小觑。
清河府所属保华省地处北地,与都城望燕台之间仅隔一省,不过一千六百余里,多少占了点天子脚下的便宜,故而虽算不得大禄朝第一流文风兴盛,贡院却也能同时容纳数千人。
而江南文风鼎盛,譬如南京贡院,可容超两万之巨,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繁华。
保华省辖下十府,共计一百四十八县,本届乡试报考人数近六千,可谓庞大。
但考生来源并不均衡,清河府作为省府,师资力量最为雄厚,考生也最多,保华省每一届的举人名额,近三成要落在清河府辖下。
余者诸多府州县,多有连续数届不得中者。
可即便如此,每年清河府所能得到的举人名额,也不过寥寥数个。
上次孔姿清那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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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届的八个,便已是许久不见的多了。
“……靠近贡院的地方已经戒严了,但仍有许多百姓、客商往那边去看热闹。(touwz)?(net)”秦山笑道。
三年一次的乡试,可不正是大热闹?
还有好多富裕人家从各地赶来,预备榜下捉婿呢。
秦猛就想起来之前陈嘉伟的事,皱眉叹道:“也不知又要有多少男人抛妻弃子……⑻(头&文字小说)_[(touwz.net)]⑻『来[头&文字小说]&看最新章节&完整章节』(touwz)?(net)”
固然有人想榜下捉婿,可抛开孔家相公和十一郎这般异类,大凡能中举人的,再年轻也得二三十岁,甚至更老,几人没有家室?……
固然有人想榜下捉婿,可抛开孔家相公和十一郎这般异类,大凡能中举人的,再年轻也得二三十岁,甚至更老,几人没有家室?
他也不过在衙门干了三两年,却已经看过太多男人发迹之后抛弃糟糠之妻。那留着发妻在老家侍奉父母、抚育孩儿,自己在外面养着外室的,竟已算厚道了。
阿发看了两个主子一眼,不想他们在这个当口听太多糟心事,因而笑道:“且莫担心旁人,只小秦相公年轻,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,你倒是想想怎么护他周全才好。”
此言一出,秦猛果然顾不上旁的了。
十一郎才学出众,生得又俊,可别给人抢去当了女婿!
秦放鹤不紧不慢吃完饭,对齐振业说:“我欲出城一观,你呢?”
齐振业知他从来不做无用功,当即使把沾了油的手帕子一丢,跟着站起身来,“走,换套爽利衣裳就走!”
稍后众人果然换了衣裳出门,街上已是熙熙攘攘,行人摩肩接踵,果然是大城气派。
当初秦放鹤等人来考秀才已是热闹至极,如今轮到考举人,更是热闹了十倍,连带着街头生意也好做了。
一路走来,就见路边各色糕饼铺面里摆着“登糕”“桂香”等好意头的点心,销量极好。
秦猛和身体最健壮的阿财一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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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”
秦放鹤没有急着回答,而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的茶摊上,满脸好奇道:“老丈,多嘴问一句,这些车是做什么的?”
这些天秦放鹤都来这里吃茶,那老丈也认熟了他,喜他俊秀斯文,因而笑道:“相公这话问的,今儿早上才进去了好多官儿哩!住进去的人可不就要吃喝?自然是这几日的粮肉瓜菜。”
说话间,那几辆大车已经和驻守贡院的卫士们核对了文书腰牌,赶着进去了。
秦放鹤作恍然大悟状,道了谢,慢慢走到刚才大车停留的地方。
在他脚边,赫然有几滩水迹。
借着整理袍角的动作,秦放鹤蹲下去,飞快地沾了一点水,起身后递到齐振业鼻下,“闻。”
齐振业依言抽动鼻翼,下一刻,一张脸都皱巴起来,“腥!”
他在关中的第二故乡附近河湖不多,当地人很少吃鱼,所以对这个味道非常敏感。
“是啊,腥。”秦放鹤擦干净手,忽然笑起来。
齐振业猜到他猜到了什么,可却不知他究竟猜到了什么,只是眨巴着眼等答案。
秦放鹤:“……”
自从孔姿清外出游学以来,他第一次如此思念对方。
若使今日孔姿清在,必然不必自己亲自解释。
也由不得齐振业流露出这般清澈的愚蠢,因为少爷的脸就会骂人。
秦放鹤非常用力地叹了口气,“今年的名单上可以划掉一个人了。”
主考官的名单每一届都要更新,根据时政和朝臣升降任免随时调整,工作量不可谓不大。
但秦放鹤很乐在其中。
齐振业:“……”
不是,发生了什么呀,怎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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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地瓜出那么大的,所以必然是从远处运来的。
这么热的天,偏要费这么大的劲运送活鱼,除了投主考官的好,不做他想。
听到这儿,齐振业总算明白了,“哦,所以这位主考官爱吃鱼。”
秦放鹤摇摇头,“也未必就爱吃。”
时人有“无鱼不成席”的说法,且乡试又是学子们正式开始鲤跃龙门的第一步,席面上用鱼当主菜很合理。
但你会用贵客讨厌的食材做主菜么?
常年不吃鱼的人很难接受淡水鱼的土腥气,主考官也是另一种意义的钦差,方云笙不可能冒着惹对方不快的风险来成全所谓的风俗,既然敢往上摆,至少能证明一点:主考官绝对能吃鱼,起码不讨厌。
他收集到的资料之中,并不包括诸位大人们的饮食偏好,但很多东西完全可以从附加信息中推测出来。
其中有一位大人出身西北,老家远比齐振业的第二故乡更加干旱少雨,几乎没有地表以上的水源。那位大人年近三旬才中了进士,之前从未远离过故乡,也就是说,他根本没有吃鱼的习惯!
说完这一切之后,秦放鹤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。……
说完这一切之后,秦放鹤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忽然感到面颊一阵刺痛,睁眼一看,竟是齐振业伸手来掐他的脸。
见他睁眼,齐振业才吐了口气,然后郑重又夸张地双手合十,朝他拜了几拜,“大仙!”
能做到这一步的,已经不算个人了吧?
八月初八,考生正式入场。
根本没法睡。
子时过半,也就是深夜十二点,第一发号炮就响了,秦放鹤和齐振业再次检查好行李,坐着马车往城外贡院赶去。
大禄朝没有宵禁,这会儿好些街上的夜市还没收摊呢,灯火通明,一派繁忙景象。路人们虽不敢上前打扰,却也不妨碍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热闹。
不宵禁,却有门禁,无关人员入夜后不得随意出入,如今便只考生们在门内排队。
守卫仔细检查了秦放鹤和齐振业的身份文书,又登记了四名随从的户籍文书,这才给了腰牌放行。
等真正出了城,第三发号炮也过了,是为凌晨一点。
贡院前依旧按照县来划分区域,另有直属府州的,也在一处,有专门的公人拿着清单点名,各县到齐之后,再以府为单位聚拢,到齐了便去点灯,称为一“起”。
先到齐的府城便可以排队接受检查,准备入场了。
相较之前的三试,乡试检查尤为严苛,乃是四名卫兵一组,同时搜检一名考生,从头到脚无一处放松。
若检查出违禁物品,每一位参与检查的卫士都可得白银一两,故而分外尽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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